程木槿对程信的为人叹为观止。
古人最重孝道人伦。
似程信这般,因着自家的利益富贵前程将亲生女儿主动推给已经过世的兄弟,在迁出户籍当日便迫不及待地撇清关系,且当场就要人改口叫他二伯的行径,却是她平生仅见。
如此迫不及待,如此急功近利,如此薄情寡义,即便是在小人之中,也是难得一见的翘楚人物了。
她不由便露出一丝嘲讽笑意,淡淡道:“二伯既是已然把所有事宜都做的妥当了,又何必再来问我?难不成还是想让我感激您不成?”
程信最看不得她这样,只觉得不阴不阳地不似平常女子般乖顺,于是亦冷笑一声,道:“感激不敢当,可要说尽心也是应当的。你且放宽心,二伯那个兄弟,你那个新父亲早已过世了,又没有娶妻,没得拖累。到了那里之后,你只需听从你祖父祖母的话便可,其余人等再没有管得了你的了,你尽可满意。”
又是一声冷哼,面色转为严厉阴沉,狠狠盯着程木槿:“莫要跟二伯再提什么开女户之事,那是万万不能答应的。若再如此忤逆不孝,不尊父母孝道,二伯就修书回蓟州老家去,让族里除了你的名,从此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再与我们程家无关了。你,可听清楚了?”
程木槿自是听清楚了,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便道:“多谢二伯教诲,我听清楚了。”
不待程信再说,便又道:“只是还有一事。我虽不再是二伯的家人,可到底外祖母还是我的外祖母,孝道还是要尽的。我既是明日便要离开,那今日便有许多事要做个了结。且还有置办外祖母的物件儿没有付清银钱,需得出门才行。”
话至此处,语气已是冷淡至极:“其实您既已不再是我的父亲,此等事亦不必再请示您知晓,我自去做便是。可,我们毕竟父女一场,您可无情,我却不想无义,故告知您一声。也请您勿忘记您曾答应过我的话,会亲自扶棺送外祖母回乡安葬,毕竟,我虽不再是您的女儿,可外祖母却还是您的岳母,此为人伦孝道,您一向最为遵从,时时教导侄女,却应是不会忘记的吧?”
说着,一双明澈杏目只是冷冷地看着程信,等他回答。
提起那个老虔婆,程信顿时心头火起,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当下就想上手责打这个不孝女,可转念一想,却还是忍住了。
他这两日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托人,好话说尽不说,还花用了大笔银钱,这才好不容易把事情办妥帖了,可不能因着这个死丫头几句挑唆忤逆不孝的话就着了她的道儿。
他私心里以为程木槿这还是不认命,想着激得他恼怒了,再留下她在身边教导。哼,死丫头,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他又岂会上她的当?
且,她马上就要被送到那个乡下穷地方去,再要见面也难,纵有千般不满万般不愿也是白搭。他就是要让那老虔婆躺在野地里做孤魂野鬼,她又能奈他如何?
哼,死丫头!
程信心里恨恨想着,却是不答话,也不听程木槿再说话,一甩袖子转身便走。
他也是恨极了。
死丫头敢不听他的话,他便强把她拉上马车去送走,往后他程家也再没有这样一个孽障女儿惹是生非。
至于她说想出去的话,他也只当没听到,她如今只是一个外人了,爱去哪儿去哪儿,只要到了时辰痛痛快快地离开就行。要是敢再给他惹出事来,那就真要别怪他大义灭亲,下狠手整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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