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远门小二十年的儿子长远有信儿了!
程何氏当时听得险些撅过去。
这些年一直悬着的心可算是落了地。因着太欢喜,甚且还躲在被子里偷偷抹了好几把泪。一心里只盼着儿子快点儿回来,好让她这个当娘的安心。
可是,话儿说回来,她也担心老头子不答应。
自打前几天儿接了京里来的信儿,老头子这几晚可是都没睡好,总是翻来覆去的倒个儿,连带着她也跟着翻烙饼。
老头子的心思她晓得,这就是还在生老二的气呢。
气他不听爹娘的话,硬要给人倒插门。倒插门也就算了,可还过成个现今这个样儿,连个闺女都围拢不住,还要给送回来由爹娘管教!
这都是个啥事儿啊!
程何氏却觉着自家老头子想的多。
要她说,这事儿这都多少年了,老二再不好,那也是他们的亲儿子,这一走就是小二十年,除了头两年有点信儿,再有就是捎信儿回来说要入赘成亲,央告着他爹同意,老头子去了信儿给狠狠骂了一顿那次,再往那以后,就再没稍回哪怕一句话来。
她这个当娘的,那是日也想夜也想,焦心得慌。生怕自家这块肉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儿。
如今可好了,这好不容易得了个信儿,那可是欢喜死。反正她是啥也顾不得了,只要人不缺胳膊少腿的全乎活着,就只剩下拜佛烧高香拜谢佛祖保佑了,要说剩下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到了又算个啥?
她也是想好了,自家一辈子都听老头子的,可这回不行。
她要她的儿子!
还有一桩,他送人回来就送人回来,他们老程家就是再穷,一个丫头片子又能吃多少?左不过添一双筷子的事儿!
大不了,她少吃一口养着就是!
程何氏心里颠倒着拿着主意,就要往自家屋里进。
可还没等进屋,就听见院门咯吱一声响,二孙女儿程小杏背着比她还高出一个头的一大捆柴火走进院子。
程小杏看见她奶,忙喊了一声‘奶’。
这时天儿才有点儿麻麻亮,程何氏打眼就瞧见程小杏那满头的汗顺着小黑脸儿往下淌,忙就是下了台阶,快步来到孙女身前,抻着袖口给她擦脸。
一边骂她:“死丫头,说了多少次了,让你慢着点儿悠着点儿,少背些回来,咋就是不听,又背这老些?好像后面有狼撵着似的。这大冷天儿的,招了风发烧咋办?可跟你说,你奶和你爷可没银钱给你治。”
程小杏一边仰着脸让她奶给她擦,一边笑嘻嘻:“晓得了,晓得了,奶,下次一定记住,再不敢了。”
程何氏其实最得意这个孙女儿这个皮实利落的劲儿,看见她和自己耍嘴,心里更是欢喜。就板着脸又给她脸上使劲胡噜了两把,又拿起她的手放到嘴边哈了哈气。
“快把柴火放进仓房,去灶间里拿水缓一缓,多泡一会儿,都裂口子了,小心起疮,再多烤烤火,暖暖身子。”
程小杏被她奶嘴里哈出的热气蛰的嘶了一下嘴。
脸上却还是笑嘻嘻:“奶,没事儿,我皮厚着呢。跟我一起去山上捡柴火的二丫她们都起了冻疮,疼的直喊娘,嘿嘿,可逗趣了,就我没起。”
说着就挺了挺小身板,冲程何氏直乐。
程何氏却听的心里发酸,双手握住小孙女的手包着,看着那上面细小的小口子,使劲揉了揉。
又马上松开,点了她的额头一指头,骂道:“看把你能的!晓得你比别人壮,嘚瑟什么?还不快进去,猪食还没拌,咋,还想等着你奶我去干咋的?”
“晓得啦,晓得了,这就去。”
程小杏被程何氏一指头点的脑袋向后一仰,也不害怕,咯咯笑着转身就跑向仓房。
“疯丫头。”
程何氏眼睛盯着孙女背着柴火歪歪扭扭进了仓房,轻声骂一句,又叹了口气,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东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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