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没两样东西。
一个掉了漆的炕柜,一张垫了脚的木桌,都旧的跟土炕一个颜色,灰朴朴的不经看,却擦抹的干干净净。
程小杏的妹妹程小丫已然睡醒了,正躺在炕上张着手玩,猛不丁一看到她姐姐带进来两个不认识的人,小手当下就紧紧抓住了被子,小声叫了一声‘姐姐’。
程小杏连忙几步跑过去囫囵脱鞋上了炕,拉住妹妹的手,小声安抚她:“小丫不怕不怕,那是二伯家新回来的堂姐,你叫槿姐姐就行。”
小丫头就瞪着两只眼睛不言声。
程小杏也不管她听没听懂,就手拍着自己炕边对堂姐笑:“堂姐快坐下,快坐下。”
又转头去问妹妹:“小丫要不要喝点儿热乎水,姐姐给你倒。”
程小丫晃脑袋直摇头。
程小杏就又是一拍脑门跳下炕,跑到一旁的桌旁去倒水。
还招呼她奶:“奶,你也快坐下,我也给你倒水。”
又回头跟她堂姐笑嘻嘻:“奶最好了,这大冬天的还让费柴火烧水喝。在咱村里,除了李财主家,还没人跟咱家一样舍得呢,大冷天儿里都是喝冰的,净闹肚子跑茅房。”
程何氏此时已是坐到了炕边上,正拿着小孙女的手揉搓,听杏丫头这样说,就笑着嗔怪她一句:“就你这丫头话多。”
又回头去问小孙女:“小丫还咳嗽不?”
程小丫摇头,小声说:“不。”
程何氏就摸摸她的头,又摸了自己的,觉着差不离儿,又看了看小孙女的脸色儿,虽是有些子泛黄,可到底没咳出红来,心里这才落了停。
这一转眼,就正看到她新来的大孙女也正盯着小孙女看。
两只眼清亮亮的见了底。
程何氏这心里就是舒坦。
不由笑着拍了拍身边催促道:“你也快坐,这一路跑马颠车的,又在外面站了这大半晌,小心累着。”
大孙女听着话,才把眼光转过来,轻声‘嗯’了一声,就要在她身边坐下。
可不防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却是轻轻唤了一声‘娘子’。
大孙女就又顿住了。
小丫鬟自个儿来到炕边抻手摸了摸,然后就从自己身上斜背着的小包裹里取出一个靓蓝布的垫子来,铺在炕边上,这才扶着大孙女往上坐。
“娘子,您坐。”
程何氏看一眼那铺在她老三儿子家到处都是粗针大线补丁炕被上,缝制的板板正正还挂着浆的新垫子,就又抬头盯着自家这个新回来的大孙女看。
却见这个丫头眉毛丝儿都没动一下,眼睛也不看她,就仿似啥也没听到没看到一样,在自家丫头的挽扶下坐上了垫子。
此时程小杏也倒了两碗水端过来。
两只眼直瞅着那靓蓝色的垫子,就是咯咯笑:“堂姐这个垫子好看,还绣了花呢。”
她就手把一边一碗水递给她奶和她姐。
程何氏接过去喝了一口,眼睛看着小丫鬟把另一碗接过去,大孙女抬眼瞄了丫头一眼,伸手接了。
程何氏这才把包在嘴里的水喝下去。
话儿说的,她还真寻思不透这个新家来的孙女了,就这半晌午的功夫,就冷一阵儿热一阵儿的闹了几出了,这到底是个啥脾性呢?
程小杏可不管这些,上手就去捏那垫子边儿。
嘴里还不忘了说:“真厚实,真暖和,这里头搁了不老少碎布头吧,大姐姐,你可真舍得。”
又两手一拍巴掌,大声笑:“哎呀,我咋没想到呢,我也得给小丫和我娘做一个,对了,还有我爹。她们三个身子骨都弱,这刚入冬不让烧炕,屋子里就直冒凉气儿。我给他们做个,让他们垫在屁股底下,也能有点儿热乎气儿。”
说着就看她奶:“奶,您也给爷做一个吧。我瞧见你柜子里有那老些碎布头,两下子就缝完了,不像我,啥也没有多少,还得现攒,不知啥时候才能用上,老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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