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一大早晨,天还没有亮,程信就匆匆辞别了程家老两口,坐着村口别村顺路带人的牛车离开了小李村。
程何氏因恼他办事儿太算计,连爹娘也不放过,就没去送,也没说让年下带着婆娘儿女回来的话儿,只是吩咐了两个儿媳妇准备了一些干粮给带在路上,就把人撵走了。
连带着大孙女连门都没出,没想着送送以前的这个亲爹,程何氏都假装没瞧见。
婆婆既不送,两个嫂子弟媳也是没有送的道理,于是便由程李氏牵头,程张氏嗯嗯附和着说了两句客套话了事。
只留下一个大哥一个侄子,擦着黑跟在后面给送到了村口。
程家老二回来只待了一天,拜访了村长和几个老人儿,就独自一人匆匆又离开回了京城,把闺女留下了。
这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村子,还不等村里人把话儿嚼烂,没到半日,便又传出程家老爷子去了村长家,说了要把自家老二的大闺女过继给自家已死去多年的三儿子的事儿。
嚯,还有这样儿的新鲜事儿?
村里人顿时像炸了锅一样,吵吵火火地议论开了。
自古只听说过过继儿子的,还没听说过过继到了出嫁年龄的大闺女的事儿,这不是大白日里见了鬼嘛?
可是不得了!
一时间,村里人就像路上捡了银钱一样搁不住,大冬日里四处串游起来。
还有那些平日里就闲的没事也要找出事来的婆娘,兴兴头头地聚在程家家门口,假装做活路过,站在那里说些酸盐假醋的话儿,嘎嘎地乐。
程家大门紧闭,里外静悄悄的,没露出一丝动静来。
程老爷子一早就发过话了:谁都不准出去,等把老三过继的事摆了香案上了族谱,人才可以出门,外面的人爱咋说咋说去,他们不理。
程何氏没有不同意的。她平日里是有几个说话儿的老姐妹,可要是关着自家孙女儿的事儿,那自然是自家人的事儿最要紧,旁的都得排在她孙女后面。
至于程张氏,那更是平日不出言不出语的老实人,公婆吩咐啥就是啥,从来没有二话。当下就是拘着自家的两个闺女,只在屋里坐着,做做针线说说闲话,连自家的屋门都不出。
程忠一家子也是待在自家的屋里。
程忠和儿子大树倒没啥。如今是冬日,天寒地冻的,没啥营生,他们男人出门也就是想寻个小活计做,贴补些家里零头,都是可有可无的事儿,不让出就不出。
程李氏和程小花就比旁人更憋屈。
她们娘俩原本心里就有怨气,先是程老爷子答应那个丫头回家来,紧接着就是拘着大家伙儿不让出门,这明明都是偏着那个新回来的。娘俩个自觉都是村里拔尖儿的,往日里都是听好话儿,如今却被不如自家的那些婆娘媳妇们说嘴耻笑,这脸面上就实在过不去。
程李氏倒是比程小花更沉得住,虽心里怨恨,可也晓得轻重,知晓现今还不是自家出头的时候,于是就说软和话劝和着闺女,两个人也只坐在屋子里做针线。
家里人都拘住了,程老爷子就安排过继的事儿。
因着不是祖籍地,没有祠堂可开,程老爷子便只是知会一声村长,让他晓得有这个事儿,等官府文书正式传过来的时候,也不会怨怪没人告诉他这个村里的当家人。
至于过继这个事儿,他们就自家办了,不劳烦村里费心。
村长当即就是答应了,还生气说程老爷子咋那样外道儿,都一个村里住着这些年,哪儿就那么多客套了?他家里要是有啥要帮忙的尽管说,他招呼村里人一定过去没二话。
程老爷子忙笑着答应了,说是感激村长还惦记着他们家,他要是有事儿一定吱声。
这当然都是客气话。
一个说的客气,一个听的客气。
程老爷子心里明镜似的。他们家一个外来的外姓人家,没根没沿的,有啥可上赶着帮衬的?
这不过是瞧着他们家老二能把最难办的落籍都办妥当了,还那样利落,一定是衙门口里有人儿,这才这样痛快亲热的。
这话儿它就不能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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