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中晌。
程家一家子刚吃完了中午饭。
程信的回信儿就到了。
来送信的人是京城里专门跑腿的,送来的是一封书信。
这人把信交给程老爷子以后,就说那人吩咐了说不用等回信儿,说完也不等程老爷搭话,当下转身就走了。
这可把程老爷子气的,脸一下子就沉了。
屋子里人谁也不敢说话,都各自揣着心思就只看着老爷子手里的信。
气归气,程老爷子还是打开了信,可刚看了一眼,就皱了眉头,抬头朝着程木槿看过来,说:“槿丫头,你过来。”
程木槿忙应了声是,静悄悄走过去。
到了程老爷子面前,低声唤了一声祖父。
程老爷子就把信递给她:“说是你识得字,也会看话本,你给爷念念,这都说了些啥?”
程木槿就又应了一声,接过信,轻声念了起来。
程信肚子里有多少墨水程木槿还是知晓的,这封信显见得是他找了街上的代笔写的。言辞间颇有些绕口的词藻,好在她常年接触古本,也倒不难,但程家人就不一样了,连着程老爷子在内,只是听的云山雾罩的,啥也没听明白。
是以听到一半的时候,程老爷子就打断她,不耐烦地说别念了,你就说说,这到底是写的啥意思,说清楚就行了。
程木槿对程信那个人厌烦透顶,就连着看他说的话经手的物件儿都也烦,程老爷子的话正合她意。
当下就把信纸又折了回去。
抬头看着程老爷子说:“二伯的意思是,四叔遭了这样的祸事,他也很难过着急。可是不巧的是现今他家里事多,衙门口里事也多,他就不能回来了,只盼着父母和兄弟都保重身体,莫要太忧心了。他把家里所有的积蓄八两银都换了银票送过来,也算是尽了兄弟的一份心了。”
啥?才八两银子?还尽了心了?
程老爷子当下听的眉眼都立起来了,狠狠一拍桌子,骂了一声孽障。
这还是程木槿回家来,第一次见程老爷子发这么大的火。就是她当日被送回来过继,就是被程信哄骗,老爷子都没发过这么大的火气,显见得这次是被程信气到极点了。
程木槿也心里略微吃惊:程信脸皮厚她知晓,可也没想到竟是厚到这样程度。十两都不舍得出,还闹出一个八两来!还请了街上代写书信的写了这样的一封信出来,真是无耻至极呀!
不过,这还不算完呢。
程木槿淡淡一勾嘴角。
想归想这样想,她面上还是淡淡的。就又打开信封,从里面摸出了一张银票,双手擎着递给程老爷子瞧。
程老爷子两眼瞪着那张薄薄的纸,手都抖。
这个孽障,真不是个玩意儿啊!
按理说,家里亲人出了这样大的事,在村子里那都是一大家子住着,都是兄弟,有了啥事都是要互相帮衬的,谁也脱不过去。可这老二呢,这就是不回来,就只让人送了八两的银票回来?
这还是人干的事儿?
要不是顾念着他到底是个当叔伯的,当着这么多小辈儿,他真想当时就破口大骂出来,权当自己没生过这个儿子!
屋子里静的吓人,所有的人连大带小,全都屏着气垂着头,连一个头发丝儿都不敢动。
正静的难处难受时,忽然听到刚刚读信的那个清清润润的声音又说话了。
“祖父,信末尾还有一句话,孙女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话?快说!”
程老爷子闷声问。
程木槿一双杏眼明澈:“若不然还是等祖父回了屋孙女再禀告吧。”
“不用,就在这儿说,都这时辰了没啥不能说的!”
程老爷子一摆手,恨恨道。
程木槿也觉着是,若不然她也不提了。
于是便对程小杏道:“小杏照看着些你爹。”
说完也不等程小杏答应,就又微微垂了头,低了眼帘,没有看程老爷子。
轻声道:“二伯说大伯说的分家的事,他也同意了,若是什么时候定下日子,他再回来按手印儿不迟。”
啥?分家?啥分家?
屋子里有一个算一个,除了程忠一家子只是一愣又是一喜,所有人全都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啥!
尤其是程义一家子,连带着刚能下地就过来一起吃午晌饭的程义,一下子就全都白了脸。
他们就是再老实再没心眼子,那也晓得这时候分家意味着什么?
这是没活路了啊!
程何氏第一个反应过来,直接一把拉过大孙女,红着眼急问:“槿丫头你念的是啥?你再跟奶说一遍,这到底是咋回事儿?谁说分家了?你爹,哦,不是,你二伯还真同意了?”
程木槿被老太太拽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忙稳住了。
一只手轻轻搭住老太太的手背握了握,轻轻嗯了一声:“是,祖母没听错,二伯说他同意分家了。”
“我的个娘啊!这是不想让我老太婆活啦!”
程何氏当下就一阵头晕,手一松,噗通一下跌坐到了地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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