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武八年,六月十九日。
勤政殿外。
郑修稳步拾级下台阶。
一抬头间,便看到不远处有一人正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那人身材高瘦,面容清秀,穿着崭新的淡蓝色官袍,正是新任御史齐鸣。
郑修凤目微微眯起一瞬,脚下却是若无其事地大步走过去,待离得有几米远时,便站住脚步。
齐鸣上前两步,对着郑修一拱手。
“侯爷。”
郑修微微一抬手:“齐大人免礼,不知齐大人可是有事吗?”
齐鸣双手收回,挺直腰背,神色淡淡道:“下官是特意来跟侯爷请罪的。”
郑修长眉微挑,似笑非笑道:“哦?齐大人莫不是在说笑?齐大人何罪之有?我怎么不晓得?”
齐鸣神色依然淡淡。
道:“侯爷才是莫要说笑,侯爷才智过人,又岂会不知是本官弹劾的您?”
“哦,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啊。”
郑修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微微摆手笑道:“齐大人说笑了,大人身为御史,监察百官,为皇上张目,皆为本职,何来得罪之说?”
齐鸣看着郑修:“侯爷真的不怪罪下官?”
郑修微笑:“齐大人何出此问?本侯说话一向一言九鼎,说不怪就是不怪。相反,本侯还要感谢你呢,若不然,本侯哪有时间陪伴家中娇妻?如今皇上命本侯回去想一想,本侯便可以长相陪伴慧安县主左右了。”
说罢,郑修不由朗然而笑,眉目间飞扬喜悦不禁。
齐鸣清秀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他默默看着眼前的俊美男子,抿紧了嘴角。
郑修笑罢。
齐鸣淡淡道:“侯爷既如此,那下官就放心了。”
郑修闻言,本还略带着一丝笑意的面色便蓦然一冷,凤目凌厉地望向齐鸣。
齐鸣毫不示弱,面色如霜。
二人久久对立,良久无言。
正这时,便听得不远处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二人齐齐回过头去。
便见到不远处,袅袅婷婷走过来一个美貌佳人。
那佳人穿着大红色的喜服,描金重彩的牡丹花大片大片地盛开着,华丽至极,衬得她窈窕的身姿更加高挑婀娜,头上则戴着整套的金镶玉头面,扮相极其华美。
只是,即便是她的衣饰如此华丽,却亦是只能一闪而过,只因她那张秀美至极的面庞更是夺人魂魄:眉如远山,鼻若悬胆,口似含珠,一双秋水杏目熠熠生辉,见之忘俗。
如今正是接近正午分分,天光正盛,明亮的日光照在那张俏脸上,更显其欺霜赛雪,艳若桃花,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那佳人端步而来,恍若天上仙子下凡尘。
不是慧安县主是谁?
慧安县主程木槿一步步走到二人身前不远处站定。
她先是对着郑修微微福一礼,唤了一声侯爷,随即便微微转身,叠手对着齐鸣再福一礼,唤了一声:“齐大人。”
齐鸣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了一下,又松开。
他抱拳,对着程木槿深深施礼:“见过慧安县主,还请慧安县主恕罪,下官有错。”
郑侯爷被陛下要求回家自省,这件事虽是刚刚才发生,可也没有藏着掖着,是以还是有有心人知晓的,且,她又是那样的聪慧,这时候既能来到这里,亦是一定知晓了自己便是始作俑者的。
是以,齐鸣才有此一说。
程木槿已是有许久没见过这位齐家大公子了,但凡他的种种,也皆是来自于齐胜之说或是街头巷议。
此时,看着齐鸣那张虽然清秀,却增添了几分坚毅的脸,便微微颔首道:“齐大人多礼了。齐大人何罪之有?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且,齐大人亦是出于一片好意,本县不单不该怪罪于您,还更应感激于您才是。”
说罢,程木槿便轻轻叠手又福了一个半礼:“难为您了,多谢齐大人有心。”
有些事情不能看表面,其实内里另有玄机。
郑修之前上书辞去六部行走之职,皇上并没有立时批复,还颇为不满,一直拖延至今,在这个节点上,齐鸣却上奏折弹劾了郑修,表面上是针对他,其实是在帮他,亦是在给皇帝搭梯子下台。
他知晓皇帝其实是很高兴郑修的识趣的,很愿意他辞去职司,只不过不能那么快就答应罢了,就如对镇国公一样,样子总是要做一做的,若不然,岂不是要落了个鸟尽弓藏的刻薄之名?
这是齐鸣第一次当御史,也是他做的第一件事,对他的仕途至关重要,直接关系到皇帝会对他留下一个什么样的印象,是好的还是坏的。
他却把这样重要要紧的事拿来帮郑修了……
程木槿看着这个曾经的邻家公子,曾经的温润少年,大大的杏眼里便深深如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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