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临近。
两座演武广场的沉喝声,相继消褪,换来的是下课后学生们的嘈杂喧哗。
三街三号小院。
池水里的鱼儿游荡,引得荷叶微动,裴顺独坐凉亭,以神识巡视附近。
经过昨夜的沐浴雷池,他如今已能聆听各处声响,虽说这种聆听除了五进院的雷池附近,其他地方都不能指向性前往,且言语充满嘈杂,可是周遭混沌不明,也只能如此摸索。
话又说回来,凭此聆听,也算是有些收获的。
院门忽有动静,他侧目瞧去,见元皮皮满脸疲态地走了进来,便毫不心疼地说道:“房间扫一扫,烧两桶热水。”
牵引灵气虽不是体力活,却是极费精神的事情,满脸疲态的少年停下身子,盯着躺在凉亭中闭目养神的裴顺,不由沉默起来。
片刻之后,他冷不丁说道:“裴顺,我到这里不是照顾你来的。”
“这里不是桃源学院,这个小院也不是你的小院,你现在更不是我的小师。”
裴顺并未睁眼去看黝黑少年,只是淡淡然道:“我说我的,做不做是你的事情。”
元皮皮没有任何犹豫,兀自拿起水桶到池边挑水,来回之间也只在锅炉里加了一人份的量,将灶台的木柴烧开后,便大步走回房中,不管不顾。
他气呼呼坐在在凳子上,抛开满腔杂念,拿起小桃木剑,开始回味今日府主的教导。
忽又从怀中取出一本名为《剑修入门经典》的典籍,这是府主借给他的,说是京城一位姓齐的大剑修亲自撰写,称得上返璞归真的入门心得,内容通俗易懂,又点明关键。
过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目光便看向屋中浴桶,料想水也该烧开了。
先挑出更换的衣裳,推门而出又拿起木桶,前往灶台的锅炉,打算提水冲澡。
这一看,却傻眼了。
只见灶台下火势已将将烧尽,而锅炉热水沸腾,却只剩下半桶不到……
他攥紧拳头,猛地将水桶摔在地上,大步走到裴顺房前,直接一脚踹开房门。
便见裴顺已经躺在浴桶中沐浴,闻听动静回过头来,极不耐烦地道了句:“不会敲门?”
元皮皮忍无可忍,怒道:“你整日待在院子里,扫下地很难吗?烧桶水很难吗?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要让别人帮忙,你天生就是富贵的命是吧?我生来贫贱,可不代表我一直都要贫贱!”
“我告诉你!你以后再这样,我……我……”
裴顺把头扭了回去,见他半天吐不出下文,便问道:“你要怎么样?”
元皮皮像是下定了决心,咬牙道:“我让府主赶你出去!我告诉你裴顺,我现在受到朝廷看重,府主有心栽培,对我亦是多有照顾!我已经能够牵引灵气了!”
“我不用你来可怜我……不对,你跟我出来压根不是可怜我,我看你就是想让我伺候你!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他一口气发泄了满腔愤懑,裴顺却是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元皮皮,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爹的死与朝廷有关。”
元皮皮当即愣住了,只是一股茫然在他目中转瞬即逝,化为坚毅:“我现在不会考虑这些事情,我只想尽快提升实力。”
裴顺微微颔首,继续头也不回道:“先隐忍,等稳固了实力再去调查,再去报仇,不错的想法。”
被揭穿的少年没有反驳,只是坚定的脸上莫名多了股疑惑:“裴顺,你到底跟我来做什么?你跟着我又有什么意义?你要阻止我报仇吗?还是担心我被人害了?”
“大可不必,真的。你知道吗?这里的府主亲自指导我,他跟我说了,等我从这里结业,就会送到中阶学府,再到高阶学府,我这一路晋升,都会有最出色的人指导我。”
“我的安全,完全不用你来操心!如果你要阻止我报仇,更没必要,是不可能!”
“除非,你想跟整个朝廷作对。”
裴顺兀自点了点头:“好厉害。我几斤几两?可不敢跟朝廷作对。”
元皮皮重重一拳砸在门上,场面顿时静谧无声。
“我是认真的。”
只听他冷漠一句话后,便自顾离去,重新烧水。
裴顺皱着眉抱怨道:“喂,好歹你关下门啊喂,真是。”
他呼噜噜在水上连吹一堆气泡,起身穿戴衣裳后,走出院外感受寒风拂面,只觉几许清冷。
“我这人设,可真不讨喜啊。”
刻意打压黝黑少年顺境的裴小师,此时感受着清冷晚风,再次以神识聆听附近言语,只盼着在嘈杂声中,能得到更多一些线索。
入夜时分。
五进院的阁楼底层,从大厅中走出两道身影。
刘顺跟着王兴霸大步朝雷池走去,说明道:“他整日待在房内,分明有气机遮掩,我完全看不透,只隐隐察觉到……好像有些妖族气息。”
“这些年我族为了变强不择手段,得罪的妖族不计其数,最怕是大妖寻仇。”
王兴霸否决道:“不像,他自桃源洞天而来,想必是里边的的灵种,我族为了隐匿踪迹,明令不得涉入有朝廷坐阵的桃源洞天,不可能与他结仇。”
“如果说是为了找李小玉而来,倒还更合理一些。”
俩人举步间已来到雷池旁边。
王兴霸脸色有些郁闷:“你看不透里边情况,那他的修为必然就在你之上。可惜这座雷池只能遮掩此地神识景象,却无法借之勘破他的遮掩。”
刘顺沉吟片刻,说道:“他为了找李小玉也好,来寻仇也好,总归要除掉,可是,我只怕我们不自量力……”
王兴霸沿着雷池边缘绕走,不时看向悬浮法盘,狐疑道:“那夜里我确实感觉到此处有些异样,可谴人察看却没有什么发现,或许也与他有关。”
刘顺目光落在王兴霸身上悬挂的镇印府牌,也是有些嘀咕:“你有天朝的镇印在手,在这五进院能够自如调动雷池气机,并随时与之产生感应,按理说,你觉得有异样,就肯定是发生了某些事情。”
王兴霸沉吟片刻,为难道:“我本想着纵然是灵种大妖,只要将它引入这五进院,借此东岳雷池的威势,我也未必不敌。”
“可如果他有让你看不透的遮掩手段,甚至能够在雷池附近遮我耳目……我却着实有些犯怵了。”
说着,他深吸了口气,终是决定道:“这样吧,你干脆回一趟朱厌山,将大王请来。大王如今只差半步便可踏入玉璞境,对付灵种大妖自然不在话下。”
刘顺皱了皱眉,却是说道:“可说到底,我们现在也只是猜疑,若最后他无甚本领,难免让大王觉得我们办事不力。”
王兴霸摇了摇头,坚定道:“虎大与虎山至今仍无消息,这背后恐怕真是不简单的。刘顺,不,虎岩,为了我族大业,不可计较个人得失了,谨慎为上。”
被称为虎岩的刘顺笑着自嘲:”府主,不,虎肆,你活得是越来越像人了。那我这便动身。”
被称为虎肆的王兴霸提醒道:“一路小心。”
刘顺退后两步,便身化轻烟,往学府外而去。
……
站在房门前的裴顺,悠悠然睁开眼睛。
昨夜沐浴雷池后,最显著的提升就是能够以神识聆听雷池附近的动静……
他一双眸子渐渐深邃起来,在最短的时间内,大致理清了王兴霸与刘顺的言语意义。
不,是虎肆与虎岩。
突如其来的惊喜,并没有让他开怀得意,只觉有些庆幸,艰难地吐出一口寒气。
难得的机会,可要抓紧了。
白玉镯子飘出气雾,缭绕在身体之间,裴顺推开院门,确认四下无人后,径直跑向南墙边缘,借着小白气机托举,一跃而起翻过高墙。
此时再以神识巡视,身后学府虽是混沌朦胧,可学府外的几里地却有迹可循。
他确认刘顺去向后,便身轻如燕,由小白气机托举,乘风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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