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怯是万万不能,他需要稳固自身古神的形象,就不可能说解决不了,而且他此时无端将对方召唤过来,若直接说明让他帮忙解决许敬文的阴魂,目的性太强,也会拉低自身形象,倒是可以借此真龙诅咒……做点文章。
可是“与龙族结合有关”也只是小白的推测,却再无法细述下去,更别说涉及什么真龙诅咒。
黑蛟大概是清楚的……
然而,不知它是被施加了某种禁制、又或是真身堕落的缘故,虽然有着九千年体魄、玉璞境修为,却从未幻化过人形,也不曾开口言语。
从那天它主动现身,却只发出“吱吱”声来看,它也确实无法口吐人言。
酒童?
他应该也了解,只是如今修为浅薄,真身羸弱,对从前的记忆缺失许多,只要他重塑修为、记忆恢复……
应该是能有办法解决的,至少能搞清楚这具体是怎么回事,所以,这件事情需要拖一拖。
只不过是一瞬间,裴顺的思绪已经百转千回,迅速得出结论。
要透露点希望,让董恒认为自己此次召唤他,是对真龙诅咒感兴趣,而不是为了让他帮忙。
便淡淡回道:“你管它叫这叫诅咒?呵,这不是你现在该问的问题。”
闻言,董恒怅然若失,只是失落的眼睛里,又留有一丝神采。
黄泉之主没有给出否定的回应,而且祂的言语中,分明对真龙诅咒有更准确的认知。也就是说,这并非没办法解决的事情,只是我现在还不够资格与祂谈这件事……
对了,是我不够资格!
正如祂给我安排了一场会面,让我接下来能够得到黄泉之精缓解隐患,祂明明说这是一场交易,需要我为这场会面提供报酬,但又说我现在能提供的东西不是祂感兴趣的。
所以容我先借取,以后再偿还。
我连会面的报酬都给不起,又有什么资格请求祂为王室解决真龙诅咒的问题……
不行,我不能这么被动,如果接下来总是这样向祂索取,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偿还?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什么时候才能请求祂解决真龙诅咒?
我要尽力争取!要尽快让自己有与黄泉之主交易的资格。
念想至此,他便屈膝跪地,目视地面,语气认真道:“黄泉之主在上,请说明祢想要什么。我是指上一次的会面,不管祢想要什么,只要你开口,我将尽力为祢找来。”
“我认真考虑过,欠一位古神的恩情实在太沉重了,我愿意不计代价及时偿还。”
董恒想得很清楚,他也下足了决心,既然有解决真龙诅咒的可能,他相信王室很多人都会感兴趣,包括那位坐在龙椅上、寿元将尽的皇帝伯父,也包括身处东宫、即将登基的太子皇兄。
只要有这层关节在,不管黄泉之主想要什么,他都有信心取来。
坐在上首的裴顺十指抵扣,在浓郁的迷雾中微微翘起了嘴角。
他很欣赏董恒这种分寸得当的做事风格,若是对方一味请求祂解决真龙诅咒,他还真不好下台了,难免就会僵化彼此关系。
董恒退了一步,打算先将前面会面的报酬偿还,想法无非有两个。
第一,先将报酬还掉,接下来才更便于洽谈解决真龙诅咒的交易。
第二,摸清他这位黄泉之主的底,根据他对索要报酬的表现,大致推断出解决真龙诅咒需要什么样的代价。
不得不说,这位年轻王爷的心思还是比较缜密的。
裴顺沉默了片刻之后,低沉说道:“你有点着急了。”
董恒咬了咬牙,并未加以掩饰,坦诚道:“这对王室来说,对董氏来说,很重要。”
裴顺轻轻笑了笑,声音很小,但充满不屑与冷淡。
董恒颓然失色。从笑声中,他仿佛听出了黄泉之主对真龙诅咒的索然兴致,也听出了这位古神对董氏的漠不关心。
“我想一想……”
接下来冒出这句毫无情绪的话,又让董恒泛起了希望,连掌心也不由自主渗出汗水。
好久,那位端坐上首的古神似乎终于想到了需要什么报酬,便听祂云淡风轻说道:“博阳郡有位公孙允,窃取文章,代行政策。把这件事处理掉即可。”
董恒神情惊喜。因为,黄泉之主终于说出了需求,他终于可以做出偿还。
可是,当他收敛情绪认真回味着黄泉之主提及的需求之后,又不由皱紧一双长眉,只觉自己是否听错了。
“黄泉之主在上,我只要安排好将公孙允撤职,就偿清与阿……辛萨的一场会面的代价,是这样吗?”
年轻的王爷仰首看向上方,满脸的难以置信与疑惑。
只见那个身处迷雾中的身影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充满威严地回道:“撤职不是关键,要将真相还与青天。”
“我要的不是谁遭受报应,我要的是让某个阴魂放下无谓的执念,安心离开阳间。”
董恒似是领悟到了什么,瞳孔莫名收缩起来。他捕捉到了关键词汇——某个阴魂。
黄泉之主司掌世间亡灵,自是天下阴魂共主,凡有冤屈都必能传达其耳。莫不是那博阳郡的公孙允有害人性命之嫌……不,不是嫌,就是有害人命!
故此,黄泉之主需要假借他手来进行惩戒?
这倒不是什么麻烦事,应该说,这是件极其简单的事情,哪怕公孙允没有过错,他都有办法营造出一个黄泉之主想要的结果。
关键是,黄泉之主为什么要让他做这件事,这就是安排他与阿辛萨会面的代价?这么简单?这可是涉及他性命攸关的事情。
不对。
此前黄泉之主也说过,以自己现状,能给的东西还不是对方想要的,对方之所以提个如此简单的需求……
只是敷衍他……
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让他不要想着能借此摸到古神的真正需求,更让他不要以为偿清了所欠,就能有与古神交易“解决真龙诅咒办法”的成本,让他辨清立场,不要乱了双方主次。
董恒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汗颜道:“遵命。”
他原本还想着询问阿辛萨的进度,此时不免更加忐忑,不敢开口。
便见四处灰雾弥漫,渐渐浓郁……
董恒再回过神来,已是悠悠睁开眼睛,撑着柔软的床褥坐起身来,动作利索的地把脚跨下床榻。
一名年轻侍女当即近前侍奉穿靴,另一名则从衣架上拿下深衣,中年家仆恭敬问道:“王爷,时辰尚早,有何需要吩咐小的们便是。”
董恒起身张开双手,任由婢女穿衣束带,神色充满思量。待衣袍披身后,他理了理衣襟便往寝室大门走去,只是半只脚刚跨出门槛,又收了回来。
向身后表情紧张的家仆说道:“磨砚。”
“哎,遵命王爷。”
室内囊括书桌,倒不是没有独立书房,只是这寝室忒大,不多摆置些东西难免过于空旷。
董恒走到桌前的座椅上坐下,耳听研墨传来的沙沙声,他略微松了口气。只想着,幸好没有意气用事。
黄泉之主交待的事情,他自然要用心去做,凡事尽善尽美的好。所以,醒来便打算前去王御史府上一趟,哪怕这个时辰对方恐怕在歇息的,以彼此深交关系,却也不算什么。
可仔细想想又觉不妥。
在旁人看来,一位王爷如此大费周章地处理一位远在天边的博阳郡的官吏,难免叫人起疑心,若是自己因此事被盯上,而导致后续难有机会与古神见面,那可麻烦。
干脆书信一封交予王御史,简明扼要即是。
“王爷,磨好了。”
“嗦嗦“声下,一名侍女已将信纸叠好,另一名拿起笔沾了沾墨,按理说该是以她代笔,可王爷端坐座椅,她便就识趣地将笔杆递了过去。
董恒接过笔杆,只略作思量间,家仆与侍女都纷纷退后,不敢直视内容。
他眼珠子转了转,便提笔写道:
“时闻博阳郡有公孙允者,窃取文章、假行政策,是有舞弊之嫌,处理一下。老王,得空到我府中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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