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奶奶!”宋云霖拼命压抑着,“崔星晚已经嫁人了,她是秦牧良的妻子!您搞错了。”
太后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刚才不还在殿内叫着要和离的吗?哀家看既然要和离,那便快快离了吧,你正好接上,多好!”
果然孩子气,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丝毫不顾他人想法。
“那也太儿戏了。”宋云霖道,“皇奶奶,我的婚姻大事,可以让我自己做主吗?”
太后没有回应。
宋云霖懂了,微微一笑间右手猛一用力,好好一支鲜花便被他揉在掌心里捏了一个粉碎,花刺入肉,鲜血顺着指缝氤出来,看得一旁太监惊呼:“快请太医!”
“不用!”太后却道,“知道痛了才会明白什么才是真爱。”她看向宋云霖一字一顿道,“哀家为你选的便是最好的,你总有一日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好好的一场寿宴,就因为这样而变得难堪。
宋云霖不再说什么,在太后的授意下牵着我的手在为首的位置坐下,俨然我已经是太子妃。只是他牵我的力道极重,捏的我好疼,而等松开手的时候,我望着自己手背上的鲜血却也实在说不出责怪他的话。
太后命宴会继续,却没有让楚江灵起来,她只能跪着,跪在一片觥筹交错之间,跪在满堂的嘲笑讽刺之中。
他的父亲,一个管马的太仆,根本不敢上前救她,而她心爱的大皇子已然不能再开口。
我想我的美人儿怕也只有我能救了,刚要起身求太后开恩,却见我那大龄青年的哥哥拿着鲜花递到她的面前:“别哭了,不就一朵花嘛,我的给你。”
楚江灵红着眼睛抬头,她难以置信,毕竟今日他们两人也就第一次见面,送花代表什么,我哥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我哥就是很潇洒的说:“你把花拿着回你父亲那里去吧,其他的,你不愿意,我自不勉强你,先过了今晚再说。”
他冲她笑,一个粗糙汉子,一个娇嫩美人,倒也天造地设。
“啪!”只是我身边这位皇子已经折了手里的纸扇。
能气到你,我真是高兴。
楚江灵也是走投无路,居然真就接了花冲我哥说声谢谢就跑回了父亲身边。
“放肆!”我父亲站起来,应是要怪我哥无视太后,坏了规矩。
我忙也跟着站起来冲太后撒娇:“哎呀奶奶,这啥时候才能吃上烧鸡啊,怎么这么大一场宴会却是连只烧鸡也没有呢!”
太后一愣,问李公公:“宴会上没有烧鸡吗?”
李公公看看菜单,应是想说烧鸡拿不上台面,却听太后直接道:“上烧鸡!给我乖孙媳妇上烧鸡!”
我连忙又补充:“要配孜然!”
太后也道:“配孜然,给她配孜然!”
等几句口谕下去,之前的事情便都一笔勾销了。
太后年事已高,看我们吃了一会儿便要回后殿休寝,父亲带着一众大臣送走太后就陆陆续续离开,寿宴终于结束。
我跟着哥哥走在人群最后处,抬眸再回望长寿殿时,不知为何居然生出许多寒凉。
而在这绵长而孤寂的宫道一侧,一袭阴阳袍与风中如鬼如魅。
我以为我自己眼花,使劲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当真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看他的目光,应是也在看我的。
“那是谁?”我问哥哥。
哥哥回头看一眼不屑道:“陛下新封的国师,说是有驱使鬼神之能,故而特别恩待,可以随意出入皇庭。哼,若真那么厉害,又何须我这样的人出入沙场拿命拼搏,他做一场法术,番邦各国不都纳贡投降了吗!”
哥哥对他极为不满,觉得就是混入皇宫的一个骗子,可我却根本听不进他的话,一双眼睛就跟不受控制般一直望着他。
月下的国师,纤瘦羸弱,黑白的法袍风中烈烈,长发如舞,唇薄同火,不像是个修道的仙人,反而更像是个判出道门的妖物。
而这妖物伸出一根细长食指,放在嘴边,缓缓冲我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我一愣,不知道什么意思。
下一秒却见他又笑了,眉眼灿烂,漫天星辰陡然坠落,世界随之黯然失色。
天啊!这什么妖物!真的……好美啊!
“崔星晚,你干什么呢!快走啊!”哥哥催。
拖拖拉拉的跟着哥哥走,一步一回头,如此四五次,妖物忽然就没了踪影,就如同一场梦,醒来空余惊叹和留恋。
等我们走出宫门的时候,各家各府早就走空,空旷的宫门外,唯有秦牧良独自牵着一架马车正在等我。
“以后他要是再欺负你你直接跟我说,我定揍得他连他妈都认不出来!”哥哥向来光明磊落,这一句话便是故意说给秦牧良听的。
秦牧良木然的站着,只等我走近了才向我伸出手来。
我一愣,居然要搀扶我上马车?这是从前没有过的。
我回头看看哥哥,骁勇的将军早就翻身上马,他冲我一挥手:“去吧星儿,过两日哥哥便来接你去看凤凰花。”策马转身便消失在了茫然夜色之中。
马车徐徐往前,秦牧良赶车,而我独自坐在车里,想着往后的日子就像这辆车一样孤寂的行驶在这无边黑色中,便不由生出许多的悲凉。
走着走着,忽然车帘子从外面掀开,一支花送进来:“这花,你还要吗?”
秦牧良回身望着我:“我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但只要你愿意,我定完成我的承诺,决不食言。”
我望向窗外,闪着零星灯火的屋檐下,哪家无有悲欢?
父亲说的对,世上哪里会有人真心爱我,至少秦牧良愿意护我到老,这已经就是最好的了。
接过花朵,我冲他微微一笑:“我也会努力去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的。”
他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这样一句话会从一个傻子嘴里说出来,迟疑片刻后却只是“噢”了一声,帘子便复又垂下。
“灵儿你听我说,那不是我的意思,皇奶奶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我跟那个崔星晚真的什么都没有!”
巧是真巧,我们的马车行至一半被前车拦住了去路,我都没看到人,只听个声音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真是冤家路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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