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五.引出

  至此,本就剑拔弩张的圣教与丐帮算是正式杠上了。

  无论是路白羽,还是任瑶岸,都成为了各门各派大好前程的垫脚石。

  两人像是棋局上的将棋,看似重重围护,固若金汤,实则步步掣肘,生不得相对,死亦无退路。

  然而,路任两人的武功都高深莫测,手段又雷厉风行,一时没人愿意当那个出头鸟,第一个动手,局势在微妙的平衡中僵持。

  几日飞快过去,宋芷茵和岳织罗竟一同完好无损地回来了。问她们被何人掳走,这几日又去了何处,她们只说一开始便被打晕过去,是而对后来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再醒来时便已经被送回来了。

  以岳织罗之武功,竟有人能将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数日,实在匪夷所思。顾柔着人追查亦是无果。

  路白羽一行依律该回教中复命,顾云天却又传下任务,命江朝欢,顾襄和路白羽擒拿嵇无风兄妹回谷,其余三护法和顾柔则前往长白山,另有秘令。

  思及如今正是炎炎夏日,长白山雪化之时,顾云天大概是命几人寻找遗落在长白山脚的孟九转尸体。江朝欢也不由暗忖,孟九转尸体到底有何作用,能叫教主念念不忘至此,甚至连顾柔都派了去?

  又猛然想到孟九转送给顾襄的遗书也在雪崩中失落,那里面会不会就写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辛?

  一定要在教主之前找到那尸体和遗书,江朝欢连夜派出三宫宫主,又密信联络长白教、无虑派,希望能够抢占先机。

  而他自己本想趁这一段时日调查林浦正到底是何身份,身后又是什么势力,却不得不与顾襄、路白羽同行,完成任务。

  三人均知,嵇无风兄妹在丐帮庇护下,有任瑶岸,范行宜等一众高手在侧。若想不正面冲突而擒之,唯有引他们出来。

  而如何引,却是江朝欢最擅长的事情了。

  这日一名丐帮弟子出门归来后,兴致勃勃地和同伴说道:“你说是不是奇了?今日我在天和酒庄听到一伙人聊天,说五猖会的马面鬼死在了淮河边,这下子真做了鬼了。”

  “这有什么奇的?五猖会在江南为非作歹,仇人遍布,早该死了。”

  “死了没什么稀奇的。”那人一脸神秘地凑近,道:“可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胸口一道剑伤贯穿心脏,入体始重复轻,三挑二抹,是凤血剑的成名绝技鸣凤在竹!”

  “凤血剑?他不是死了吗?”

  “怪就怪在这。凤血剑嵇老爷子去年过世,他的一双儿女拜在我帮范长老门下,武功稀松平常是我们亲眼所见的。何况他们一直与咱们大家待在一起,也没去过淮河。嵇老爷子又没有弟子和其他亲人,凤血剑按说已经失传了呀。”

  同伴点点头,猜测道:“难道是凤血剑死而复生?或者根本没死?”

  “反正路过的几派同侪,都说这伤口绝对是凤血剑手笔,总不会是他的鬼魂杀人吧。”

  那人胆子小,吓得猛一哆嗦,不敢再想下去,却又想起一事:“就算是他,他为什么要杀五猖会的人?”

  “这你都不知道。”他压低声音,自得地卖弄:“据说两个月前,五猖会偷偷潜入嵇府,盗了不少珍玩,还杀了几个守宅的老仆。范长老私下派人去处理了,不让别人在姓嵇的那俩孩子面前提起。”

  “这又是为何?”

  “估计是看他俩太过庸碌,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唉,凤血剑正当壮年急病而死,又恰逢儿女在外,身侧无人,本就死的蹊跷。这回更是离奇,我看啊,嵇家指不定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呢…”

  ……

  八角楼,谢酽执棋而坐,对面是一身红衣的顾柔,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修长的手指出神。明日就要动身前往勿吉,离开谢酽,顾柔竟有些舍不得。

  棋局难解,苦思不得之际,谢酽不由长叹口气,便听通传,嵇无风求见。

  自太行一役,猎鹿之会暂且搁浅。同盟帮派重又退居豫州,而丐帮向来四分五裂,冯延康率执法一门离去,范行宜则留在豫州,随侍任瑶岸左右。

  嵇无风就住在谢酽隔壁的院子里,却是第一次求见。

  不是他不想见,而是谢酽深居简出,除了顾柔,几乎从不接见外人。

  如往常一般被门口的守卫拦住后,嵇无风却没悻悻离去,反而大叫道:“谢酽!你不想杀江朝欢报仇了吗?我有办法!”

  室中的人面不改色,似乎对外面的聒噪充耳不闻。任凭他叫了半天,还是顾柔劝道:“好歹是丐帮传功长老的门下,卖他个面子也无妨。”

  谢酽沉默了一会,才点头放他进来。

  一脸迫切和愤怒,仍旧是喜怒形容于色的性子,嵇无风怒视着谢酽,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却在触碰到他冷漠疏远的神情时尽皆消殆。

  曾经的情义,共历的艰辛,他真的都忘了?他还是谢酽吗?

  嵇无风攥紧拳头,终于咬牙开口:“我只问你一句话,希望你不要骗我,也不要瞒我,这里的人,我只相信你……”顿了半晌,“五猖会的事是不是真的?”

  “是。”

  嵇无风一怔,不料谢酽这么痛快的就回答了,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仿佛是在跟属下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意识到自己的自作多情是多么可笑,嵇无风心灰了大半,几乎是木然地走了出去。

  听他走远,顾柔落下一子:“以他的性子,定要偷跑出去查个究竟。”

  “这不好吗?”谢酽将手中白子扔回玉匣,懒懒地靠在椅背上,认输道。

  “对他来说,不好。”

  “对我们好,就够了。”清亮的眼眸越发森冷,谢酽起身负手而立,幽幽开口:“嵇闻道是生是死,事关大局,我比他还想知道。不管他是意外还是被有心人告知此事,我们都没必要拦着。”

  “你越来越不像我刚认识时的你了。”

  踱步到烛火阴影中的人冷笑一声,眼中泛出一抹诡秘的神色。

  ……

  是夜,丐帮主院,任瑶岸亦接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重主丐帮已近一月,丐帮已经面貌大改。帮中内斗的频率少了十之八九,除了执法一门,各门各舵已能暂且在豫州一同驻扎,平和共处。

  然而,任瑶岸却未更进一步,收回权力或立功树威,反而越来越行踪不定,鲜少插手帮中内务。

  室中灯火明灭,她一袭绿衫,正望着手中蜡丸出神。

  不用打开,也能猜到内容。她眸深似水,凝视半晌,终究还是将蜡丸投入手边的炭盆,待那火光中窜出一阵绿烟后,又取出置于冰水中。蜡壳融尽,露出了里面的一张字条。

  “拜月节前,务擒教逆。”

  她腾地站起,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浮起了躁意。

  数天之内,教中连下三道密令,所言皆一字无差,她知道,再不能拖下去了。

  然而,对手武功与她同出一源,修为多了至少几十载,想要捉住又谈何容易?何况,她没什么可用之人,想要做自己的事,就只能假借旁人之手,时间不等人…

  正出神间,身后传来一点极轻微的脚步声。她敛息凝神,握紧了手中短匕。

  “是我。”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是教中与她位次相当的神官桑哲。任瑶岸放下戒备,有些疑惑地投去目光。

  “祭司履中原多日,却仍未获一人。教主知箫韶九逆诡计多端,命我来助你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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