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神出鬼没的警花

  听见我的喊声,大夫和护士跑进抢救室。先给时梅雨打了强心针,又准备好推床,要送高压氧气。内科、外科主任商量了一下,造成氧供不上,长时间昏迷的主要原因是缺血。要彻底转变这种状态,必须马上输血。

  血库管理主任面带难色地跑来说:“他这种O型血,用量大,血库里已经没有了,临时采血又来不及。”

  他们的谈话我听得很真切,在旁边插了一句:“要不还抽我的吧。”

  内科主任看了我一眼,他知道我刚为小丹输过血,连续输血是不行的。所以,他摇摇头:“不行,你还没有恢复,我们再想想办法。”

  主任说这话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人站在抢救室外,仔细一看,是小丹。便着急地喊:“你怎么自己出来了,赶快回去!”

  我转过身,扶住摇摇晃晃的小丹,嗔怪起来:“你怎么不听话啊,刚才你不是睡着了吗?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我要……”小丹倒在我的胳膊上喃喃地说。几天的折磨,她的嘴唇已经干白发裂了,脸色焦黄,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她在我的怀里挣扎起来,要到时梅雨的床前。我明白她的意思,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梅雨。所以,我看了一眼主任,意思是征求他的同意。主任很了解她的心情,没有表示反对也没表示赞成。

  我扶着小丹一步步走到时梅雨的床前。她站定后,用手轻轻地理顺他的头发。吸氧管还插在他的鼻孔里,管里的气咕噜咕噜地响,但他却死沉沉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如纸,胸脯有些许的起伏,他的生命气息太微弱了。小丹弯下腰在他突出的前额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眼里滚出几颗泪珠,滴在梅雨的冰凉的脸上。她轻轻地抚摸着他身上的绷带,有一处没裹严,她给他裹好。

  “行了,回去吧,你需要静养!”主任默默地看着她的这些动作,怕她太伤感影响康复,不得不让她回病房。

  我在她耳边小声说:“好妹妹,听大夫的,你要相信大夫,能把梅雨抢救过来。”

  “不,哥,我不能没有梅雨!看到他伤成这样,我心里好难受啊!我刚听见了,他现在需要血,大夫,求求你们了,把我的血给他吧!只要能救活他,我可以给他一切。”

  “快回去,你需要休息,你知道你流了多少血吗?再说时梅雨还没脱离危险,你要和大夫配合哟!”

  “大夫,您知道吗,他完全是为了我,您不知道他受到的是什么样的折磨?我只有为他才有勇气活下来,才有勇气从T台走上了武坛。我师傅,白秋颖也是为了救他而惨死在吊车下的,梅雨,你要挺住啊,要活下来!梅雨,你听见了吗?我要把所有的血都给你!”小丹挣脱开我的阻拦,扑向梅雨的病床,一下子跌倒在床上,哭得昏厥过去。

  在护士的帮助下,我抱起昏迷不醒的小丹,放在另一张推床上,推回了病房。让护士安顿好小丹后,我跑回抢救室,扑通给主任跪下了:“大夫,小丹是为了时梅雨,如果救不活他,她宁愿去死。小丹是我妹妹,我不能眼看着她这么痛苦。我们虽不是一奶同胞,但是我们的兄妹之情已是不能分开的了。她痛苦比我痛苦还要痛苦,您就再输一次我的血吧,救救梅雨!救救小丹!”

  我边说边哭。主任急忙把我搀扶起来,拍拍我的头,叹了口气:“这可是没有先例的。试试吧,可叹你这一片爱心那!”几个主任简单商量了一下,给我做了输血前的检查,还好:身体虽然虚弱,却还能支撑。于是决定为梅雨输血。

  当我从采血床上下来时,头昏沉沉的,什么也看不清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小护士扶着我走到花园的躺椅上。我坐下来,冲护士点点头:“谢谢你,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你忙去吧。”

  护士执意不肯,她说这是主任的命令。听见“命令”两个字,我才意识到这是在特警医院里,而且意识到自己还在监控之中。郑海山一天没捉到,我一天摆脱不了这种无形的监控。

  我歪坐在躺椅上,闭着眼,回想这几天一个个惊险的场面。特别对小丹刚才那句话:“从T台走上武坛”反复琢磨起来。

  多少天没动笔,脑子也随之生了锈一样,转不起来。我很想展开想象的翅膀,在这神密的空间里翱翔,可是我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我急不可待地盼望着小丹快点康复,非常想知道小丹出走的这些天究竟干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竹清先生,请喝汤。”护士不知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她手里端着一个很精美的磁碗,里面有只小巧的磁羹匙。我惊愕地看看她那还有些稚气的小脸。圆圆的,不爱笑,脸上却有动人的小酒窝。

  “什么汤?”

  “当芪子母鸡。”她咬字非常清楚,音质甜美。

  “请问小姐你贵姓?”我无意接汤。

  “你先喝汤,不要叫我小姐,我叫小芳。”说着她把汤又塞到我手里。站在那里看着我,大概我不喝,她是决不会离开半步的。我非常佩服警察的这种认真和执着。

  “有警籍吗?”

  “特警学院还没毕业,见习生。”

  我喝了口汤,有黄芪的甘和当归的香,我知道这是补血的。职业习惯迫使我又问:“谁让你送来的。”问了又后悔,这不是见了婶子叫大吗,没话搭理话吗!一不小心,那汤走错了通道,从鼻子里喷出来。惹得她捂着嘴“咯咯”地笑个不停。我可能表现得非常狼狈。

  小芳笑起来漂亮,眼睛眯成一条缝,白白的脸上,深陷着两个酒窝,真迷人!我又抬头看了看她的个头儿,还真不矮,大概有一米七以上吧。

  “你喜欢模特吗?”

  “喜欢。我不仅喜欢穿时尚的服装,我更喜欢让发型更美更前卫。”

  “你认为什么样的发型最美?”

  “我特别喜欢飘逸、俏丽动感型的。你看我的脸是圆型的,梳一个短发,让美发师把发梢剪成短碎状,再用卷梳配合吹吹风,吹翻翘起来,再喷上发胶定型,走起路来靓极了。”

  “看来,你对发型很有研究了,你为什么不当模特?”

  “这个,暂时无可奉告,以后你会知道的,我的故事很多,也没准让你给我写本书呢!好了——喝汤!”说后两个字的时候语气又有命令的味道。

  我喝了口汤,觉得这小护士还挺爱说话,我们之间的距离似乎缩短了一点儿。我还在搜寻着新的问题问她。一眨眼的工夫,她又不见了。我扭头一看,她正和一个小孩儿玩拍汽球。我叹了口气:“毕竟是女孩子,有意思。”

  我又闭眼想我的心事:小丹难道是跟白秋颖学的跆拳或是什么武功?那跳崖之事又怎么解释?我明明从录相上看到她和白秋颖从天而降,她们是怎么飞进去的?小丹真神了!能飞檐走壁?刚想到这儿,一回头,见小芳正爬到树上为那小孩儿解下挂在树枝上的汽球,然后一个翻身从树上轻轻跳下,身轻如燕!我看呆了。

  她几步跑过来,第一眼先看我的汤碗,显然生气了:“怎么还没喝完?你这人真……”她想说什么又缩回去了。

  现在我有点儿怕她。是因为她功夫好,还是因为她对我严肃,说不清楚。我只好乖乖地把汤全部倒进嘴里。

  她笑了,又眯起了眼睛,显出甜甜的酒窝:“这就对了。告诉你,除了正餐,每天要加上三碗汤,两次小餐。这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她一笑,我的情绪又轻松了不少,话也多了:“你是农村长大的?”

  “不是呀。怎么了?”

  “你爬树还真行。”

  “那有什么,这是基本功。”

  “你能爬多高,能爬几层楼?”

  “你问这个干什么?”她没生气也没笑,一本正经地抄起碗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哪儿?我抱着头,躬着腰在记忆里仔细搜索。突然,威尔顿的录相里闪出的那两个人影使我震惊起来。其中一个和小芳酷似。但我很快打消了这种念头。真是戴着草帽亲嘴,差得远呢!那是白秋颖,这是一个没毕业的大学生,怎么也连不起来。

  “喂,想什么呢?吃加餐。”又是小芳的声音。

  我抬起头,见她手里拿着几块巧克力糖一样的东西。只得伸手接过来,急急地吞下去。

  小芳站在那儿又笑了。不管怎么说,我觉得她忒神密。一个奇怪的荒唐想法突然冒出来。我冷不丁地问她:“你认识白秋颖吗?”

  她先是一愣,然后装作非常平静地说:“白秋颖是谁?”

  她毕竟不是学表演的,从她细微的表情上,我已得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她好像警觉起来,除了送汤送餐,通知我吃饭,别的话很少。

  晚上,我住在医院里,单有一间房,为的是守护小丹和时梅雨。我很想给秋金他们打个电话,但禁令还未解除,不允许我与外界联系。

  时梅雨已经醒过来了,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还是那么冰凉。他深沉地看着我,本来话很少,现在根本无话了。

  小丹又吵着要看梅雨。没人时,我偷着把她扶到抢救室,我在门口放哨,屋里又传出她的哭声。我只得限制他俩的见面时间,不许超过五分钟。就这样,还是被主任发现了,狠狠批评了我一顿。从那以后,限制了我接近小丹和梅雨的时间。

  两天以后,小芳从我身边消失了,换了另外一位护士照顾我。我很奇怪,也很思念,更增加了我的好奇心。

  晚上我一个人太无聊,又不许我出医院门,只好在花园里散步。当我走到另一幢楼时,看见一层有灯光,同时传出“吭吭”的声音。我悄悄地挨近这个房间,从窗外探头一看,把我吓呆了,一个人头吊在天花板上,小芳身穿紧身衣正在打那人头。一拳重似一拳,我渐渐看清,那人头是假的,是为练习用的。小芳矫健优美的身姿,又一次勾起我的疑心。从她上窜下跳的动作来看,越来越使我迷惑不解,身穿紧身衣的白秋颖和小芳有时能幻化成一个人。

  我不小心一脚踢到护栏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小芳马上警觉地跑出来,一看是我,厉声说:“到这儿干什么?快走!”

  我回到房间,无论如何睡不着,我觉得自己简直生活在一团迷雾之中,似是非是,似非非非。

  第二天,威尔顿来医院看小丹和时梅雨,顺便到我房间来。

  “怎么样,老朋友,还习惯吗?”

  我苦笑了笑。

  “我知道你存在着很多疑问,所以,心里不安定,对吗?”

  我坦诚地点点头。

  “好啦,现在可以告诉你啦。郑海山已经被抓住,现在正进行追捕黄三儿,啊,十点钟了,恐怕已经捉到。”他说到这里手机响了。他对着手机用英语说了几句,然后,高兴地对我说:“噢,准时抓捕。感谢你帮了我们的大忙。这是我们对你的酬谢和奖励。”说着拿了一叠人民币。看样子大约有一万元左右。

  “白秋颖已经埋了吗?那是个很好的好人。小丹得救多亏了她。”我很伤感地还要说下去。

  “噢,老朋友,不谈她了。她没事。”

  “什么?她没事儿?”我惊愕地瞪大眼睛。

  威尔顿笑着点点头。

  “那她——没死?”我又一次惊问。

  “哈哈哈……她两天前还在你的身边,凶你不喝汤,你难道忘了?”

  “什么——她?小芳?”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小芳那是她的化名。真名,对不起,暂时不能告诉你。她是我们国际刑警队最小的女队员,人很漂亮。告诉你个秘密,她很喜欢模特的,在模特比赛中,她获过冠军呢。”

  “可我在地下室看见的不是她呀?”我迷茫地问。

  “你见过一个怪女人,又见过一个中年男子,经常见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都是她化妆的。”

  “真的白秋颖还在吗?”

  “没有真的白秋颖。她早已不在人世。生前为她的女儿的惨死而悲痛欲绝,后来也死于郑海山手下。因为涉嫌国际恐怖组织活动,所以,纳入我们侦破对象。干脆告诉你,培养小丹练武功,练跳崖跟踪,以及深入敌穴救时梅雨,都是这个小芳完成的。这就是她的毕业考核。现在已经通过,正式授给了国际刑警警花的称号。”

  “那天,我不是明明看见她撞在吊车上,血流满面吗?”

  “哈哈哈……那是我们惯用的特技,一个血包戴在头上,一撞,破了,倒下,敌人上当了,然后我们再反击。”

  “噢,威尔顿先生,我太长见识了。我真想写一部刑警小说呢!”

  “很好。不过你的知识还差得很远,如果感兴趣,你可以采访小芳,不过,专业性的东西她不会说的,她的守口如瓶已经受到了国际总部的嘉奖。噢,太晚了,你需要休息了。我正式通知你,明天你自由了。”

  “出医院?”

  “是的。”

  “那小丹和时梅雨?”

  “他们要转到地方医院。但也很快要出院了。谢谢你,再见!”

  第二天,几声清脆的鸟叫声把我惊醒,看了看表不到七点。我赶快洗嗽,想看看小丹和梅雨然后出院。

  一切收拾停当。小芳笑吟吟地走过来,又端来一碗什么汤。

  “好了,喝完这碗汤,你就可以出院了。”

  我不等她凶我,不管什么汤,我连看也没看,一扬脖喝了下去。

  她从口袋里拿出我的手机,笑着说:“还给你。本来队长要亲自来感谢,不巧,他有紧急任务去了,让我代表他和全队向你表示谢意。我听威尔顿先生说你对我们的工作很感兴趣。那就后会有期了。不过,可以告诉你,在即将举行的世界新世纪杯模特大赛上,我们还可以再见面。”

  “等等,我问过你,愿意不愿当模特,你说——”

  “嘻嘻嘻……《红楼梦》里不是说过吗,假亦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就是我们工作的特点。如果你真要问,我的公开身分是国际威士模特公司的签约模特。”她说完,笑着走了,还做了个漂亮的走台动作。

  我在迷蒙中去看小丹和时梅雨,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转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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