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直下了三日才停。屋顶上，梅树上，地面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陆学恺一早就出去了，听说是作了文章去请顾老先生指点。顾先生早前在京中为官，后面自己请辞，做了个四处游学的先生。所收学子不多，但个个都是杰出之辈。听说朝中前三年的金科状元都曾是他的学生。
陆学恺既拜他为师，只怕是想考取功名。但他时至今日明明连生元资格都未取得，这也是为什么城中传言他不学无术，拜了个好师傅却一事无成。
但顾老先生又岂是随意收弟子的人。她整理书房曾读过少爷的诗句，虽然不懂但是读起来也觉得......反正就是写的好。
摇摇脑袋不再想，忙里偷闲坐在屋檐下赏雪。大少爷的贴身丫鬟未住在院中，李嬷嬷也该是在张罗膳食，这院里现在就她一个人。看着地上的雪突然觉得心痒痒，要是还在家中，这么大的雪弟弟定要缠着她堆雪人了。
估摸着陆学恺一下子不会回来，还是忍不住撸起袖子在院中堆起雪人。她可是堆雪人的好手，不一会儿就滚了一大个雪球。今日扫雪的小厮，估计是偷懒了，雪又厚又多。
一不留神雪球滚太大了，有些推不动了。她忙跪下来，撅着屁股用力往前推。后面就把雪球安置到一棵梅树下。冰天雪地还是有些冻人，刚想抬手拿手帕擦擦鼻涕。
“咚咚咚咚”，这雪怎么突然下得这样大。大颗大颗的雪球从天而降，砸在她身上，有一颗还砸到她裸露的脖子上，冻了个透心凉。她惊恐的捂着头尖叫。
好在过一会儿雪就停了，她先是困惑的抬头看。头顶上的梅树枝，只挂着少许残雪了。恍然大悟的朝梅树根角看过去。一个华服少年正两手抱胸，慵懒的倚在树干上，嘴角还挂着些未来得及隐去的笑容。
陆学恺隐去笑容，佯怒的大声道：“谁准你在这堆雪人的？”他今日文章得了先生肯定，心情不错。进院就看见一个穿得厚厚的红团子正撅着屁股滚雪球。他八岁后就不曾有人陪他堆雪人了，开始是没人愿意，后面则是没人敢。
阮苔流着鼻涕，吃惊的张着嘴看着陆少爷。陆少爷竟然笑了，这一笑让他有了些属于少年的活力。就仿佛精美的黑白水墨画卷终于上了颜色。
陆学恺皱皱眉道：“擦擦你的鼻涕，敢滴下来鼻子就不要要了。”
听他一说阮苔愣愣的，可能是被雪冻傻了，不知道拿手帕去擦，竟伸出舌头朝嘴唇上面舔了舔。
陆学恺一阵嫌弃，忍不住从袖里拿了条手帕丢给她“赶紧擦了，脏死了。”而后还夸张的朝后面退了几步。
“你继续滚雪球，我去厨房拿豆子。”雪人的眼睛用红豆点缀是最好的。
二人站在屋檐下看着堆好的雪人。做成身子的两个大雪球是阮苔滚的，做成手的两枝红梅，鼻子，嘴巴，眼睛则是陆学恺的手笔。
“哎呀，这是谁堆的雪人，堆得这样好。”李嬷嬷带了陆少爷的贴身丫鬟送了膳食来，一脸惊喜的道。
“是我和少爷一起堆的。”一回头身旁哪还有什么陆少爷。陆少爷又冷着脸在屋内坐了，刚才似乎只是一场错觉。
晚上她准备回房睡觉，小月桃和其他几个丫鬟凑在一起聊天。“听说了没，那个新来的，颇得大少爷的照顾呢。今日还和大少爷在院中堆雪人呢。”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
“大少爷该不会看上她了吧。”
小月桃吐了嘴里的瓜子壳道：“得了吧，那怂样，土了吧唧的。大少爷会看上她？你知道吗，她的罗袜上竟然有七八个补丁。”
“扑哧”一个丫鬟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月桃又朝着阮苔的床铺支了支下巴道：“看见没那盒子，里面可装着不少好东西。大少爷赏她两颗瓜子儿，都要存着回家带给弟弟哪。”
“呵呵呵！”屋里一阵不怀好意的笑。
阮苔收回放在门框的手，深吸了口气安慰自己她们只是生活太苍白。抬头看看天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若是爹爹还在她又何至如此。”弟弟还小，上着私塾。母亲本也是个柔弱贤静的妇人，现在白日要挑着沉重的担子去卖馄饨，晚上回家又忙着缝补刺绣。
一直到那些人辞了小月桃，她才进屋。小月桃见她来了也不心虚，大大方方将手中的瓜子壳洒在地上道：“收拾了再睡。”
阮苔没说话，拿了屋角的扫帚扫了。小月桃比她长两岁，身量比她高，就是直接上去打，她也是打不过的。翻过这个年头明年八月她也才满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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