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听一首歌,伴奏里沉重而又清脆的电子鼓一声声的像在敲击我内心最空荡的地方,回声嘹亮,侵犯我的耳膜,就像光影在湖面上荡漾一般,凌乱而又闪烁。
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拿一片薄薄的瓦砾奋力丢向湖中央,那瓦砾会发疯似的向前奔跑,然后突然不顾生死一头扎进湖里从此了结了漂泊的一生。
有时候我总是在想一些无关紧要但看起来又无法割舍的东西,在阳光穿透的生命旅途中,在风雨交织曲折弯转的长河里,我比谁都喜欢驻足,我总是不厌其烦的向后观望,不断的想着过去的人和事物。有人说老是生活在过去的人是没有明天的,可是“如果还有明天,你要怎样装扮你的脸,如果没有明天,要怎么说再见?”有的人注定拥有明天,而有的人却无法和过去说再见,就比如说我。
过去的这些年,我理所当然的一次次原谅自己的得过且过,固执的原谅自己平庸的执着。平淡的生活会一点一滴消磨一个人的意志,难以想象会让一个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人停滞不前,所以,当白天黑夜不断交替,时光匆匆飞奔向前的时候,我好像被某种东西卡住了喉咙,生拉硬扯,褴褛蹒跚。
这时候我想起了林雪,一个从未谋面的女人,一个只存在抽象画里的女人,在我的生命里,她像一道璀璨的光芒。
2004年春天,一个叶芽疯长的季节,我读高三,时值我们县城计算机发展萌芽阶段,犹如改革开放初期的祖国,整个县城的网吧屈指可数,里面等待上机的人永远比正在上网的人要多得多,一台电脑惨无人道的连开七八个QQ,然后让正坐的人帮忙打字,聊到深处时能彻底导致帮忙打字的人十指抽筋,系统崩溃,黑屏卡死。而我就是在这样的一间网吧里,艰难的开始了跟全国各族少女们情感上的学习交流,这其中就有林雪。
一次数学模拟考试试卷发下来了,8分,被稳稳的钉在试卷的右上角,我没说什么,意料之中,只是破天荒的蒙对了两题,多少让我觉得有点意外。一道填空题5分,一道选择题3分,已经完全超出了双色球的命中率。我仔细的在草稿上笔算了一下,150分的卷面分数,我拿了8分,去掉一个最高分和去掉一个最低分,最后还有142分有待我继续努力,革命远远未能成功。我的同桌,廖海同志非常勇敢坚决的拿到32分,如此的残忍,他一言不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只是渐渐紧绷着手臂肌肉,卷缩撕扯着试卷,这样的镜头我见多了,倒是他的肌肉会让我想起小学时生物课本上那张满身是肌肉的人体画像,我最初对人体的概念就出自那里。看到这样,我心情顿时开朗了许多,只是他比我多出了24分,让我心生妒忌。最可悲的是我的后桌,不知道是不是我挡住了他的风水,还是苍天有意绝情,老师并没有因为他也苦苦支撑了2个小时的考试时间,便残忍的在他试卷上愤怒一画,圆圈从此在他的生命里滚滚泛起红尘。
数学永远是我解不开的枷锁,它无情的将我锁在满是密码的世界,年纪轻轻的我感觉人生几乎丧失了逻辑推理能力。我了解自己,就算敲破脑壳也解不开带有xy的方程式,秉烛夜读也背不了当天的单词,更不用说有着重力加速度的物理和骇人听闻核聚变的化学。老师们都已经想不起到底是他们先放弃了我,还是我先放弃了自己,每当看到他们不屑的眼光我都能读懂比如一个女人绝经后空等憔悴枯萎的尴尬。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想,一帮跟理科绝缘的生物就该圈养在一起。
这天放学后,我双手插进裤袋,踢着路上的碎石回家,我在想一个办法,一个能让我彻底摆脱对数学的恐惧,让我有勇气面对那些该死的试题的方法,以便顺利通过无数次模拟考。想着想着,已经到了十字路口,向前就是家的方向,向右30米就是网吧,没想到用脑之际,方知时光飞逝。我揉搓着口袋仅有的6块5毛钱,再次沦陷在新鲜事物的诱惑中。
这间网吧取名“奇缘网络”,用时下最流行的设计方式,最后一笔往往要转几个圈才会戛然截止,我原以为老板也是很“怀逊”的一个年轻人,要不就是看过“流星花园”片头或者封面,要不然这样的设计方式在新世纪初期实属罕见,只是没想到老板竟然已到中年,因为羽翼未丰的发型出卖了他。
一进门我就被一股网吧特有的热浪侵袭,此时虽然是春天,但是在密闭没有对流的空间里,加上人满为患,几乎要引起二氧化碳中毒,此时氧气显得异常珍贵,我想就算火灾都很难发生,因为火灾的三要素,助燃物氧气这一项已经不及格。
我深吸了一口气,探头探脑的找寻可上的电脑。突然看到靠厕所旁有一台竟然无人问津,这种情况让我觉得犹如久旱逢甘露,婴儿见父母般,我一箭步坐到电脑前,顿时一股刺鼻的尿骚味伴随着闷热的空气进入我的鼻腔,我终于明白有时候地理位置可以决定产品的生死。还好打开腾讯企鹅的时候,全国各族少女的头像是闪闪发光的,像抹了一层花生油。我忍受着极其恶劣的生存环境对着各族少女们发一个又一个无比真诚的问候,迫不及待的想告诉全世界,我是多么的想念她们,特别是林雪,我想今天心有灵犀的得以相遇,全靠那8分的模拟试卷,边N次的问她个人兴趣爱好边向她哭诉我考场上的的种种非人遭遇。
时间不会同情同龄人之间太多的倾诉,一切看似美好的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转眼网费所剩无几,一个劲的在右下角闪着催着续费,还没等我向林雪道别就残忍的关机了,我彻底输给了穷困潦倒,暗暗发誓未来的某一天一定要披金戴银,摩丝亮发,然后在网吧里跟各族少女交流无数个小时才善罢甘休。
走出网吧时已经是华灯初上,霓虹泛起。路边的烧烤摊也陆续摆好了座椅等待一批批客人,我在想要是我考不上大学,会不会像烧烤摊的老板一样,两鬓苍苍十指黑日复一日的刷着烧烤汁。我不敢想象这就是我以后的生活,若是如此,我就有可能失去跟全国各族少女们情感上的学习交流,想到这个我就濒临崩溃。
我再一次将黑手伸向裤袋,掏了唯一的一张五毛钱在路边的甘蔗摊买了一截甘蔗,啃着回家。经过看守所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有一天放学,经过此处,刚好里面的犯罪分子得以放风出来劳动改造,一个双鬓斑白的家伙推着手推车对我说:“兄弟,上来,我推你。”吓得我撒腿就跑,连气都不敢出,涉世未深的我从心底就对犯罪份子感到恐慌。
晨良要转院了,第二天回来漫天风雨,一个花样的年纪,消失在未成年的时光中,这个世界很容易坍塌。
此后的日子,街道上依然人来人往,俊星依然每天晚上坚持写他的情书日记,建昌依然默默的暗恋他的女神不敢表白,廖海依然为一道几何题搔首弄姿,无可奈何,文良依然在对面的新教学楼高举尖子生的旗帜。所不同的是我的心里似乎失去了什么,开始强烈的想逃离这个地方,越远越好,也许是因为晨良。我跟建昌说这个想法的时候,我们坐在学校足球场边的跑道上,看不到终点。
2004年6月7日,终于还是来了,我在家昏睡两天后带着准考证走进了人生第一次高考,这个被誉为最能跟命运牵扯到一起的东西。在革命了两天后,随着一声铃响,宣告了我彻底解放了,禁锢我多年的数学题被我狠狠的踩在脚底,走出考场,我极力向远处眺望,我在拼命寻找哪里才是我的坐标。
如果成长一定要承载某种苦涩,那么青春是否也要伴随着某种苍凉。
高考过后,每个考生都在近似神经的等待上帝的审判,每个人都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圣洁的象牙塔还是荒芜的农田。在等待的日子里,我天天听到蝉鸣声,偶尔跟文良一起去俊星家,他家住8楼无电梯,爬得我腿脚发软,口吐白沫。文良说“当你将要放弃前进时,其实离终点只有一步之遥”。这个高二的女生说的话如此耐人寻味。
一进门我就顺手放那张有《记事本》的碟片“翻开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写着许多事,都是关于你....”
高考分数出来了,上帝似乎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我们班几十号人唯一一个能上本科分数线的是考艺术的同学,其余的全军覆没在我们县城的明江河里。所幸的是我们遇到了全国高校盲目扩招的历史大机遇,我们众志成城,果断勇敢的在各大专院校里谋求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我想农田又要荒芜好多年了。
填志愿的时候,我在招生简章那本书里找不到可以安放心灵的地方,确切的说对于一个学渣而言,是没有选择的。但是在20天后,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某学院,计算机通信专业”。
至此,我似乎得到了一种解脱,我开始沐浴在夏日的阳光里,偶尔也流连于火红的余晖之中。我终于感觉到只要脱离了高考,脱离的算术,脱离了几何证明,我的明天似乎光芒万丈,我终于不跟方程式打交道,不跟几何求证来往。
整个暑假我再也没有看过任何一本书,没有再碰过一支笔头,上网跟打篮球填满了我的生活,我在网吧跟球场之间两点一线。当我看到暑期补课的学弟学妹们迈着沉重的脚步时,我对自己说,都过去了,然后狠狠的三步上篮,把一个活生生的篮球投进死死的篮筐中。
每当艳阳高照或者华灯再次初上时,我都会出现在那个让人近似绝望的网吧里,在那个乌烟瘴气的环境里我逐渐锻炼成了一种超强的适应能力,我感觉到了自己的进化。依然人满为患,依然充斥着CS的枪声和叫骂声,我依然有跟林雪以及全国各族少女们有诉说不完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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