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犯颜直谏

  欧阳询语气有些急切,“你刚才说什么姓郭的胖子?”

  下一刻,欧阳询又及时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连忙纠正道,“你刚才说的那姓郭的是什么人?”

  听到欧阳询问的是这个,小吏松了口气,满不在乎地道,“哦……大人是问这个呀!”

  “就是外头闹事之人为首的那个胖子,叫什么郭子仪的,小的也没怎么记得。”

  “不过,外头那群人,就属他最嚣张,还敢叫嚣让大人你亲自出去见他……”

  小吏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却不见欧阳询的脸色越来越难堪。

  莫不是当今天子面前的大红人,虎豹骑的大将军郭子仪!

  他怎么会来我陇右?

  还背着尸体?

  这是出了什么大事?

  欧阳询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匆匆起身,整理了一番官服帽冠,向外走去。

  如果不是那人最好,如果是的话,自己这般倒也并不算太过失礼。

  小吏见自家大人突然起身向衙外走去,还以为是欧阳询也被那人的嚣张气焰气到了,连忙开口,“大人,确实应该好好管管这些刁民了!”

  欧阳询反手一巴掌打在小吏脸上,“你算个什么东西,滚!”

  那小吏被这一巴掌抽的晕头转向,捂着脸颊不敢置信。

  “大人……”

  小吏慌忙下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刚想开口询问,却发现欧阳询早已走远。

  府衙外。

  郭子仪和一众虎豹骑斥候皆是满身泥泞。

  不久前,他们刚从那片山林之上一步深一步浅将同僚们的尸体背回,却不成想被小吏拦在门口,甚至出言侮辱。

  要不是郭子仪还保持着一丝冷静,将暴怒的虎豹骑斥候们拦住,恐怕这府衙早就被拆了!

  “劳烦为我们通报一声,只说我有事求见,若是欧阳大人不见我们,我们转身便走。”

  郭子仪面色冷峻,他从不轻易求人,此次若不是为了战死的兄弟绝不如此。

  更何况,硬闯府衙只会让秦王难办。

  府衙门口的衙役闻言,纷纷捧腹大笑,“你们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敢让我们欧阳大人屈尊来见你们?”

  “替你们进去通报?是想让欧阳大人把我们骂的狗血淋头是吗?”

  “去去去,哪凉快哪待着去,别在这烦我们。”

  衙役早就不耐烦了,此时更是直接提起了棍棒,“你们这群刁民再在这里纠缠不清,休要怪我等将你们乱棒赶走!”

  “放肆!”

  突然,一道威严的声音在衙役背后响了起来。

  衙役们连忙收起不可一世的神情,恭敬地向来人行了一礼,“大人。”

  欧阳询却是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朝郭子仪他们走去。

  衙役们以为大人是被这群刁民吵到了,这才亲自出来将其轰走。

  于是,不少衙役纷纷上前拍欧阳询的马屁,“大人,小的们这就将这群不知哪里来的刁民赶走,绝不会再让他们在此吵闹。”

  却不想欧阳询怒气中烧,这群猪队友!

  是嫌本官死的不够早吗!

  “本官平日里就是这么叫你们对待百姓的吗!”欧阳询怒气冲冲地训斥道。

  衙役们突然挨骂,一时之间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欧阳询走到郭子仪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本官陇右刺史欧阳询,你可是虎豹骑郭大人?”

  长安城。

  不少百姓已经听说最近发生的天灾怪事。

  一时之间,大街小巷,茶余饭后,议论纷纷。

  “初春时节竟会发洪灾,真是闻所未闻。”

  “这算什么,我听我当差的表兄说黔南那边现在还遍地积雪,不知冻死了多少人呢。”

  “这么严重?你可别在这危言耸听啊!”

  “我危什么言,耸什么听啊,绝对千真万确!”

  “现在只是黔南和陇右地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长安城,唉,真令人发愁……”

  “对啊,你们说今年这是怎么了?”

  “这你可就问对人了。”

  “你们凑过来点,我听说啊,是因为秦王监国一事,违背天意,这才降下神罚来警醒皇上。”

  “放屁!秦王为我们大唐朝开拓疆土,打赢了胜战,还惩治了那么多的大贪官,他有什么过错?”

  “这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你想想,这打仗不就是在杀生嘛,杀了多么多生灵,老天爷能不生气吗?”

  “再说了,刀兵一动,耗费钱粮无数,致使黎民百姓生灵涂炭,可不就是罪孽吗?”

  就在那人分析地头头是道的时候,一名身着铁甲的金吾卫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其余人立马噤声,像见了鬼阎王一样。

  只剩他还不明所以,“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因为他们怕没有命再开口。”铁甲男冷声道。

  那人身形一颤,暗道一声不妙,推开众人,脚尖一点,跃上墙头,却被抓住右脚,失去平衡,栽倒在地。

  铁甲士兵神情冷漠,“竟敢到长安城里来说三道四,散布谣言,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秦王也是你们能够随便议论的?跟我去一趟刑部!”

  ……

  宣政殿上。

  此次朝会,群臣死气沉沉,不敢多言,生怕自己说错话触怒了李泰。

  还是高季辅率先出言,打破了沉默。

  “秦王,臣已按秦王的吩咐派人暗中留意,果然发现有不轨之徒趁此机会散播谣言,动摇秦王威严。”

  “臣已命金吾卫将其统统投入天牢了。”

  李泰点了点头,“这些鼠辈意图动摇我大唐军心,绝不可轻饶。”

  “是。”高季辅应道。

  “此外,赈灾一事,钱粮准备的如何了?”

  见李泰提及赈灾钱粮,户部侍郎温彦博主动出列,“启禀秦王,赈灾钱粮已经尽数准备完毕,即日便可派人护送前往灾区。”

  “只是秦王,此次赈灾钱粮数额巨大,为保证安全送往灾区,护卫的力量可得加上一倍。”

  李泰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本王会亲自选派人手负责押运,你不必担心。”

  闻言,温彦博心中石头落地,继续谏言道,“虽然钱粮已足,但此次黔南之地严寒难耐,恐怕急缺厚实衣物,应当立即于各地抽调,以供百姓使用。”

  看着温彦博满头白发,李泰缓缓开口,“温大人,这几日辛苦你了,年纪大了,还是要多多注意身体。”

  听出李泰言语之间的关切之意,温彦博颤颤巍巍行了个礼,“多谢秦王关心,微臣不胜荣幸。”

  “只是,为大唐操劳,是微臣的本分。”

  李泰自然不会亏待一身心系大唐的老臣,“等下了朝,本王会让御医为温大人诊上一脉,身体有事,莫要逞强。”

  就在这时,一名宣政殿侍卫突然入殿通报,“秦王,太史局仆射在外求见。”

  太史局仆射?

  众朝臣闻言,纷纷暗道一句,大事不妙!

  这太史局甚少参与朝会,但极为特殊的一点就是,他们掌握着上天的话柄。

  老老实实参悟天象还好,一旦参与朝会,定会弄点动静出来!

  此次突逢灾变,太史局突然求见,还不知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话来。

  要是惹怒了秦王,怕是要牵连大家一起挨骂。

  正当大家一阵惶恐之时,李泰只是淡淡道,“宣。”

  本王倒要看看你太史局能说出什么花来?

  片刻之后,一位须发斑白的瘦削老头大步走至宣政殿中央,拜道,“臣,姚思廉见过秦王!”

  “起来吧。”

  “谢秦王。”只见太史局仆射先行谢过李泰,却不见其有何动作。

  众朝臣知道,好戏要开场了。

  果然,姚思廉紧接着道,“只是,臣惶恐,臣不敢起身!”

  “既然不想起身,那就跪着吧。”

  谁承想,李泰根本不吃姚思廉这一套。

  他想跪着,那就跪着。

  众朝臣皆是一愣,没想到秦王一上来就让太史局的老狐狸吃了一瘪。

  这不按常理的出牌,一下就将姚思廉原本准备好的说辞打乱了。

  姚思廉半天说不出话来,面色铁青,“秦王……”

  见李泰无动于衷,姚思廉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秦王,臣之所以不敢起,是因为秦王有过失!”

  此话一出,百官哗然。

  这难道不是有找死之嫌?

  但姚思廉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继续说道,“而身为臣子,臣便有辅佐不力之罪,故臣不敢起!”

  百官皆是脸色一变,这不是把大伙都拉扯进去了吗?

  合着就你姚思廉一人是臣子,就你姚思廉一人辅佐不力呗?

  李泰微微眯了眯眼,冷笑道,“你不仅有辅佐不力之罪,现在还多了一项大不敬之罪。”

  “本王觉得,可以两罪并罚,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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