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克雷顿到了治安署,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柜台前填表。
瘦高的身材,稻草一样的乱发。
是布鲁诺。
克雷顿没听说过侦探和治安官之间会有合作,
布鲁诺填完表,转身正看到他。
“我得说个坏消息,你要的汇报可能要晚点了,负责你委托的助手桑德斯昨天被人举报违反《城市治安条例》,现在还被关着。”
“他怎么了?”克雷顿问。
“不知道是谁认出他是个侦探,举报他非法持枪。我已经尽力了,但他至少还要再被关三天。”
布鲁诺说这话没有多气恼,被人举报对于他们这个行业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
《城市治安条例》规定人们在城市之内严禁持枪,除非拥有持枪证。
但还是有大量枪支从乡镇地区流入城市,落到无许可的人手中。
需要枪的人不会因为一纸条例而失去需求,而治安官的数量也不足以维护这样大的一个城市。
侦探这个行业更是非法持枪人员的聚集地。
有名气的侦探事务所当然能办下持枪证,但是布鲁诺这样的小事务所才是行业的大多数,他们经常面对危险人物,如果没有武器保护自己,便有失去性命之虞。
同时,能搞到枪的侦探才容易被雇主信任,因为他们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包含违法的部分。
“为什么不直接交罚金出来?”
“罚金要5镑,交完罚金他这几天就白干了,还倒欠2镑。”
克雷顿插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摸了摸治安官的银星徽章,决定做出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我看看能不能把他快点放出来。”
虽然圣阿尔文教区的治安署大楼还没有办下来,但他的名字已经在治安官名册上留下了,或许有这样的权力。
他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来总治安署领取一把普通点的武器,家里剩下的那把枪太长太醒目,而且具备特殊的标签容易暴露他的经历,不适合带出来。
布鲁诺很快走了,一到冬天,侦探行业就开始热闹起来。
克雷顿把银星徽章放在柜台上证明自己的身份。
“您终于决定成为治安官了,贝略先生,很高兴能和你一起共事。”
熟悉的招待员比以往都要热情,而他对每个治安官都那么热情。
成了治安官,他们就是自己人——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您是在圣莫雷德教区注册的吗?因为我这两天没看到您来,还以为您忘了托付给我的事儿.......”
他絮絮叨叨的,克雷顿不得不尴尬地制止他:“我不会忘的,所以她决定什么时候见我?”
他们说的是关于克雷顿要和自己杀的第一个人的遗属见面这件事。
“周四下午。”
克雷顿垂下头,在皮夹里抽出一张十先令的钞票:“多谢,就当我请你吃了顿饭。”
杀人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处理后续才让人紧张。
“您没事吧?”
“没事。”
“那我就放心了。”接待员接过钞票:“那是一场误会,您别把它放到心底去。要我说,害了疯病的人确实不该到处走,他们既容易伤害别人,也容易被人伤害。要是把他们全放出来,我们的治安官就不用忙别的事了。”
“你说的不错,我现在需要一把枪,该从哪儿领?”
“就在一楼后边儿,我可以给您向库房写个申请,不过最后的数据统计还是归在盖利德先生那儿。不过要枪械的话,您找您那边教区分部的主管问问应该来得更快,也可以带自己的枪去巡逻。”
“我已经来总治安署了,只是顺便领取自己的那份装备而已。”
“好吧,我这里还有一份新人手册和地图,您需要吗?”
“要的,谢谢。”
克雷顿拿着手册翻了翻,很快就明白了治安官现在的情况。
萨沙市的治安官就人数而言是做不到控制整个城市的。
市中心主要是私人安保在负责,治安官处理其余的七个教区,但他们一晚上也难以理清这个城市,
因为有些教区的经济太差,理事会也掏不出钱购置装备,所以得向其他教区求援。
治安官也是有工作时间限制的,兼职治安官白天要工作,而晚上如果花很多时间在赶路到工作地点上,那么能巡逻到的地方就极为有限,而且因为这些教区危险的名声,他们的工作热情也不高。
这也是长老会为什么能轻易让自己的人进去任职的原因。
长老会出资给贫困教区的理事会,然后在决定治安官编制的时候就能往里面塞人。
收起册子,克雷顿还想问问盖利德关于治安官的事,但却被接待员告知他请假了。
没有盖利德的帮助,他只好自己去找桑德斯。
.........
治安署门前有个从来没见过死人的刑场,那是治安官执法权的象征。
有刑场就有监狱,只是监狱离办公场所之间隔了一段距离,来访的人看不到罢了。
监狱又分很多个,对应不同的罪行。
其中最有名的是逃税监狱和欠债人监狱。
如果是扰乱城市治安,那住的牢房就简陋很多,里面的犯人不会关太久,都是睡几个晚上就放出来了,少有关一周以上的。
克雷顿向这里的看守出示了银星徽章,得到了没有缴纳罚金就不能放人的回复。
他没办法,只好帮忙交了钱。
很快,一个黝黑结实的男人就从里面走出来,身体完全被克雷顿的影子覆盖。
他穿着颜色和自己形成反差的白毛衣,出门时可以肉眼看出他的身高不到看守的一半,身高和肩宽的比例放在人类之中属于畸形的类型。
“矮人?”
克雷顿扬起一边眉毛,他注意到对方只有三根手指的右手。
矮人是一个很特殊的民族,
盗贼里面有很多矮人,军队里面也一样,两种职业都很青睐他们容易被忽略的矮小身材和巨大力气。
“你就是布鲁诺的雇主克雷顿·贝略?”
矮人桑德斯横眉怒视克雷顿,没有半分被拯救后该有的感激之情。
“我是。”
“你干什么替我交罚金?你以为我为什么甘愿在这里睡觉?”
克雷顿回答他:“因为你没钱交罚金,我听布鲁诺说了。”
“你知道还这样做!这不就成了我欠你的吗?!”
矮人愤怒地捏起拳头,肉滚滚的手背上凸显青筋,他的肌肉膨胀起来,撑起翻毛的白毛衣,好像一只河豚爬上陆地。
“不用你还。”
“草你妈的,瞧不起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
克雷顿开始庆幸自己当兵时没遇到这样的战友,不然有够受的。
还好犟脾气的矮人大多去当了炮兵。
“合同里面没写的事不要干,真是乱花钱,妈的!”桑德斯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转抬头对看守命令道:“你把钱还给他,我要回去坐牢。”
看守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克雷顿轻咳两声:“我觉得这没什么,这点钱对我来说微不足道。我只想让你尽快投入到工作里去。”
其实5镑也没有那么少,
主要是他之前在济贫院豪掷了三百镑,直到客户的下一次寄钱过来,他这个月也得节俭过日子了。
古董商的生活预算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桑德斯回头:“你觉得我不欠,但实际就是欠了一个人情。5镑值不了我的人情。”
“我们这里的规矩不允许退费回去坐牢。”看守终于反应过来。
这话很不及时,矮人对他也怒目而视。
克雷顿理清了思绪:“这样吧,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以后我也来蹲这个监狱的时候,就轮到你帮我交5镑的罚金。这样就绝对平等了。”
桑德斯看着他的眼睛,又看了看看守,嘴里嘟囔着咒骂了什么,但还是不情不愿地接受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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