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才发现,这是我们最后的火把了!”
齐格拿着背包晃了晃,面露难色。他们正排成一列挤在一条凝固物包围的窄道中,这是螺旋塔表面的一条天然缝隙,成人一个半肩宽,刚好足够人类通行,螺旋塔被凝固物所包裹,并不存在门户,只是塔体上出乎意料的有不少天然缺口,众人不多时就找到了当前这条通道。
“嗯。”
“那火把没了怎么办?”
“确实,没有火把会很难办,但是我们的时间应该是足够的。在刚进来这片空间的时候我就观察过到了,城市中心最高的是这一栋楼,而周围的其余高楼的高度大约只有它的不到一半,其余高楼的楼层数大约是五十层左右,那么这栋楼的原高度接近百层——它现在已经被血河折断了。”埃尔文说道,“再算上我们进来时就在十层左右的高度,我们差不多只用爬大概六十层,按一层三米来算只有百八十米,甚至不及一座小山。如果……”
“嗯,如果什么?”齐格问。
“如果这里的空间真的还如我们最初看到的样子。”
话语刚落,一道澄澈的光线照亮了前路,
“喂,前面有光线。”
在狭窄的缝隙中加速挪动,前方居然充满了光——干燥的光带着暖意,照亮了古老的塔、照亮了的深红的河、直射入最幽深的塔底黑渊,它将空气里的尘埃一粒粒摘了出来,晶莹的、一小点一小点。
所有人都张大嘴巴,半天没人说话。
“果然如此,如果这里的空间不正常,那么核心部分更应该被‘外神’改造过。建筑内和正常相比膨大了无数倍,根本不是我们从外界看到的那样。这居然是一座中空的圆塔。”
埃尔文看着混凝土附着凝固物混杂形成的塔壁,上面粘附着螺旋回廊类似的构造,看起来是以三倍于人类的某种生物设计的。他们从墙缝里出来的位置也恰好在这条甬道上。
“往好处想想,至少这么亮的地方不用再考虑火把的消耗了不是吗。虽然可能得多跑几步路。”气氛有些沉闷,克莱恩适时说了句俏皮话,但没人接口。
沿着螺旋甬道上行,一具具形态迥异的尸骸被封存墙中,有的向外伸手,有的惊悚哀嚎,有的蜷缩肢体,如同一只只琥珀里的虫蟊标本。
“这算什么,一百种恐怖死法博览会吗?”鸡冠头缩了缩肩膀,怼了下一旁的齐格,“嘿,小鬼,你是不是怕了?”
“我没有,你才怕了!”
“喂,那tmd到底是什么!”
一座湖,光芒的湖。
一直以为的太阳,居然是一个大到无边的伸手可及的倒悬平面,光线灼得人几乎睁不开眼,但隐约可见其中有黑色斑点在蠕动。
“这里已经是顶峰了吗?”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一整片区域似乎变成了活物,被晶莹的光抚摸着的是塔顶上胡乱堆砌的卵巢。一个个人头大小的卵堆成的半人高的塔,正在有规律的膨胀收缩。
“这是什么?”模糊半透明椭球形的卵中里面隐约可见糊状的阴影区,近看是青蛙卵,远看起眼球漆黑的眼仁
卵巢们有韵律的颤动着,随一行人的行走的声音微微起伏,似乎在呼吸。
“这些……全都是”
话音未落,克莱恩已经剖开一枚卵胞,右手毫无阻滞稳当地探入,随即“咝”一声疼得皱起了眉头,
“魔能浓度很高,也就是我,你们可不要瞎碰!”
他搅和两下,稍微摁住巢基用力往外扯,两根手指镊子般提拿出一只半透明未成形软体蠕虫。
“神嗣幼体,还只有几天大。”
“创生,究竟指什么……无论如何,先把这些巢全杀了吧。”埃尔文道。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怎么什么阻碍都没有遇到?正常冒险故事勇者打倒boss前不都该有几个精英怪物什么的?”克莱恩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翻开箱子。
就在他打开箱子的那个刹那,箱内传出了尖利的悲鸣,那是被穿刺后静默假死的小章鱼在尖叫。
“该死,怎么回事!”
他取出一支黄金枪,急忙阖上盖子,但已经来不及了,刺耳的声音在耳后回荡,带来了一些糟糕的预感,这些预感在下一秒立刻就化作了事实。
祂已经察觉到了威胁,这些带着致死毒牙的渺小蚁蝼正在体内张牙舞爪。某个意志轰然降临,
那是混乱而扭曲的意志,名为‘外神’的意志!
恶意将空气塞满,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一脚凌空从山崖坠落,又如断头台上刀刃的寒意,刑台下人群审判的欢愉。那是令人胆寒的压迫,混乱而又纯粹的极致恶意。沉重到几乎将胸腔压扁、无力呼吸,将肋骨翻折、倒插进心脏。
“咚”
埃尔文听见有些闷沉地倒地声,是齐格还是鸡冠头呢?那完全不重要,
立刻,马上,自己应当要做些什么,做些什么来改变现在的局面。
要出手吗?脊柱上的尾巴抽动一下,肌肉牵紧,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再等等,就差一点了,祂急了,‘外神’已经急了!一定,一定还遗漏了什么!
如果血河及其凝固物代表精神的具象,这里的巢并非从血河中诞生,那它又是从哪来的?
埃尔文费劲的扭头,齐格早已晕厥过去,身上的骨蜘蛛从他的体表脱落,瘫软得像漏气的皮球;鸡冠头重重地倒地,鼻腔呼出血沫子,双目无神望向天空。
天空,是的,天空,
“往上刺!用领域!快!”
……
克莱恩已经无力回应,他是恶意集中的最优先对象,脸孔青筋暴突,眼球布满血丝。迫尽全力,扭曲空气的凝实气罩缓缓浮现,遮罩周身,吃力地撑起,排开‘神’的阻碍。
他一点点尝试将那支黄金之枪摁向天上的光,可进度还是肉眼可见的出现凝滞。
身旁的未发育完全的卵巢窸窸窣窣开始破壳,构成塔的凝固物沸腾般活化,被封存的尸骸们妖娆地在琥珀内扭曲着,像是要重新复活踏临人间。
他是在和一个世界角力,整个世界都在咆哮!地面剧震,血河已经溢满了中空的塔,朝上方喷涌而来,威势惊人,宛若火山爆发。
“没时间了!”耳边传来神甫的低喝,却又仿佛来自于很远很远的地方。
克莱恩深吸一口气,双足筑地,陡然发力,体表炸出细密的血雾,
下个瞬间,沾血的黄金枪化作一道雷霆,穿透了那方巨湖,那轮太阳!
压力终于梦幻泡影般溃散。
克莱恩散去周身的气场,直起身,抬头仰望。
灼眼的光芒逐渐化作缥缈,镜面泛起波澜,尔后四分五裂,化作一瓢清水从破裂的湖面泼落。虚假的天空破碎了,天光丧失,裸露出真实的血肉天顶!
分明只是短短几秒,却漫长得像度过了一个世纪。
“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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