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华纱,端木夏露出头靠近池岸边,在月光的辉映下他浅棕色的头发俨然变成了金色,散漫开来,池水中的炁流在他的经络上游走,映照他隐约可见的身躯线条,金光闪闪,这画面好似是神仙下凡。
翼承无意瞥了一眼,从此便移不开视线。
一阵风过,树枝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翼承回过神,羞愧的转身闭眼问“是否好多了?”
端木夏愉悦而轻快享受着,微醺的闭眼回答到“妖怪,这池水似乎唤醒了沉睡的我,从来没有如此充沛的感觉,感觉……我好像活了!对,就是这样,你……能理解吗?”
“确..实很神奇,我还未见过如此纯正的金色”翼承喃喃的说
端木夏看着此刻沉寂的池水,又看了看自己身处这黑暗之中的躯体,他似乎积极找寻什么。
“怎么了?你在找什么?”翼承疑惑的问
整个池子毫无光彩,端木夏忍不住问“什么?你刚刚说什么金色?”
翼承想起来,经络间流动的色彩以及灵力,并非人人可见,他支支吾吾的解释道“哦…今晚,好大好圆的金色月亮,真好看!”
端木夏直勾勾的盯着月亮,确实很大很圆,不过金色?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黑衣妖怪受了伤,眼神也不好了吗?
风儿轻轻摇,翼承却在微笑中嗅到一丝邪气,他转身望向远处,数十丈之外,似影子在晃动,带着地狱般沉重的凶气,他不由得握住了剑柄。
此时端木夏仍在疗伤,若真有什么邪物袭来,他只能自保,完全无法顾及端木夏,何况蟒毒尚未清除。
影子缓缓前进,但在池子十丈之远的地方便不在前进,只是不停的绕着池子周围游走,翼承仍然紧握着剑柄,他背对着端木夏,掀起来帽檐上的黑纱,眼睛定了定。
情况不妙,原来是一群邪灵,乌压压的一群,将方圆十丈之外的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真见鬼”翼承低声骂道
端木夏听得他这一声,不禁问道“怎么了?”
翼承未转身,清了下嗓子“无事,夏殿,你安心疗伤!”
翼承的心却紧张到了极点。如此多,如何防备?就算是他,面对如此多的数量,自保也许艰难,偏偏还有个带伤的人!僵持了半柱香的时间,翼承见那些邪灵不再靠近,他突然意识到,莫不是觊觎这池水的力量?他又环向四周,这周围寸草不生,许是因为这池水吸收了周围的灵力,所以疗愈之力如此强大!
周围也不像迷失地其他地方,这里没有凶恶之灵、光怪野兽争抢地盘。那巨蟒明明也受了伤,明明也能靠近,却没有沾那池水。翼承又想起池水推开自己的那股力量,他推算这池水应该是一片生灵。
而且是法力十分强大的生灵。不然也不会驱动炁流,驱使灵力,镇着这些邪物不敢靠近。
翼承心想,待端木夏疗完伤,或许两人奋力可以冲出重围也未可知。但如今之际,只能耐心等待!
此时的端木夏仍然沉浸在那股炁流之中,丝毫未感觉到周围的异样,他对着翼承叫到“妖怪,你要不要下来试试,这池水很神奇,你不是说你脸上有经年之伤吗?正好可以试试”
“无碍,我这伤怕是治不好了”
“妖怪,你不下来试试怎的知道?总要试试,来”端木夏伸手就向自己这边靠过来。
“别过来”翼承惊恐的后退“别过来,别过来”
端木夏怔了怔,缩回了手“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那么多方式都试过了,为何要放过这一个机会?万一……”
“没有万一”
端木夏听着翼承如死一般的回答,一阵寒意袭来。
“你……莫不是害怕?不敢下水?”端木夏嘴角勾起,微微说道
“胡说”正欲找个理由,可翼承转念一想这池水有如此强大让邪灵害怕的力量,或许自己可以借一些灵力?在端木夏嘴唇开合之间,翼承说道“你转过身,我试试”
端木夏转而笑了“都是男人,怕什么”
“我这伤,怕污了殿下眼睛,还是别见了”翼承说这话,就像是说别人的事,轻描淡写。
端木夏只好乖乖转过身。
翼承缓缓褪去衣物,披散着满头黑发,身上那彩色的斑驳,一直在不停的蠕动,这十几年他已习惯忽略这景象。可今日,心里却有了些胆怯。
他将手缓缓伸向了那池水,果然,那池水将他推出半米开外。
他尝试着再次靠近,将手重新覆于水面,凝神默念道“前辈,今日多有打扰,晚辈朋友朋友余毒未清,这外面许多邪灵,可否借贵地暂时歇息?以我和他如今的情况,出去非死不可。我知道这是个无理要求,于前辈而言我俩死不足惜,但是,我答应前辈,他日若前辈有任何请求,翼承定会竭力替前辈完成”
缓缓翼承听得一个深邃苍老的声音传来“我为何要助你,你体内有另一股强大的力量,非我所能及,有此力量你何止能自保,恐怕清除我也是覆手之间”
“前辈此话当真?这皮肤下蕴藏的力量吗?我无法启用,难道这也是一种封印吗?自出生到现在,遍寻四海终究不知如何破解,不知前辈可知?”
“你可是翊之落的人?”
“不敢欺瞒前辈,我正是翊之落第七代皇子翼承!”
“已是第七代了吗?翼喀可还好?”
“先祖已归逝千余年”
“翼喀....啊....都已经第七代了,时间已如此遥远了”池水中的声音显得苍老而哀伤“罢了,他曾助我,如今我助你,便是还清了你们翊之落的情了”
“是,晚辈感激不尽!对了,晚辈有一个不情之请,晚辈可能会借用一些这池水的灵力”
“请便”说完那苍老的声音如悠长的深谷中渐渐飘远
端木夏迟迟没有听到水声,便探寻的问“怎么了?你可有受伤?我能转身吗”
翼承急忙拒绝“别转身,别....别转身!我只是在解衣裳而已”他连说了三声别转身,端木夏便明白了,此伤怕是久远而恐怖吧!
第一次在离别人这么近的地方赤裸着,这似爬虫一般的东西缠绕着他的身躯,从头到脚都纠缠着蠕动,想来恐怕会让人恶心吧!所有人都说他是上神转世,如此光耀的背后,这幅面孔却让他内心极度自卑!这一身皮囊害苦了他,甚至有时会恨极了它。
“好,我绝不转身”端木夏的回应让人心里安定了几分
翼承缓缓入水,端木夏游向彼岸,趴在岸边。翼承也在就近的岸边耷拉着双臂靠着,看着对面端木夏的背影,他闭上了眼睛长舒一口气。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如此坦荡的面对自己,面对这天地!
这温暖的池水,蕴含着一股暖流流进他的经络,他的五脏六腑。不久他便困了。
等他再次醒来,端木夏仍然趴在对岸,他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问“夏殿,多久了?”
端木夏不等翼承声音停下就回答道“你可算醒了?我叫了你好几声,你未回应,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你又不让人看,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望着明朗的月,翼承舒展了下“可能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太困,所以睡着了”
“那就好,那就好。算时间应该过了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了,如此之长”翼承好久都没有睡的如此沉了。他一边说一边向端木夏靠近“夏殿,你怎么样?我来看看你的伤,可以吗?”
“哦...”端木夏应允
翼承缓缓靠近端木夏,端木夏不敢转身,也不敢乱动,呆呆的立在原地。只觉得有一双白皙的手轻轻撩开他肩头的发,然后耳边响起翼承轻柔的声音“嗯,没事了,伤口虽未愈合,可蛇毒已完全清除了”
端木夏终于松下一口气“那我去穿衣服啦!对了,你的伤可有好些,需要我看看吗?”
翼承一把抓紧端木夏的肩“别,别动,别看,我这伤左右是无救的,不必看了”
端木夏的肩如利剑刺入,生生的疼“好好好,我不动,我不看,你松手...松手”
翼承松开了手,刚才一紧张,怕是用力过猛了“对不起,我...一时紧张”
端木夏又说“无妨,你先去穿衣服吧,你穿好了叫我”
“好”
听着水声,翼承缓缓走向岸边,跳出水面,似是整理衣物。
“好了,夏殿你可上来了”
翼承背过身端木夏走出池水,穿好了衣物,又检查了一番,“好了好了,对了,我如何称呼你啊,你有名字吧,总叫你妖怪也着实是无礼了”
是啊,迷失地他只遇到了端木夏这一个人,他也尚未找到这结界的出口,怕是还要相处些时日。可是他既然是枝篱国的世子,怕是也听过翼承的名字。
“妖怪?想什么呢”端木夏拍拍翼承的肩膀
“哦哦,我啊,我叫幸承!”
端木夏拱手行礼“幸承?幸者,吉尔免凶。看样子今日所遇逢凶化吉,便是托你的福。”
“夏殿过誉了,对了,刚才未告诉你,这外面尽是邪灵,你我怕是有一场恶战了”
端木夏晃眼一看“邪灵?可是我丝毫未曾察觉”
“十丈之外全都是,你仔细看看”
端木夏揉了揉眼睛,盯着远处细细看来“果然,不过,为何邪灵不靠近?”
翼承将玉扇临于水面,池水似龙卷般被吸收“我也不知为何,许是这池水的缘故”
端木夏没有留意,谨慎的看着远处的邪灵“如此,我们呆在这里不就安全了?”
翼承浅笑“我倒是无所谓,您千金贵体,不吃不喝不饿吗?”
“额...”端木夏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我饿!”
他答的如此干脆,翼承一声苦笑。“那就是了,等会儿我们一起杀出去,你可得小心些,我可能护不了你”
“我...”端木夏心里直嘀咕,要是以前父王让自己修行的时候不偷懒就好了,如今修为不够,也只能硬拼了。
两道身影冲出去,乌央乌央的邪灵涌过来。两人两支剑,完全应付不过来。
不一会儿两人就杀入邪灵中间,被团团围住,密密麻麻连呼吸都困难。
翼承一边厮杀一边说“夏殿,这样不是办法,我们只会被他们耗死在这里”
“那怎么办?”
翼承一脚狠踢身边的邪灵,喘气对端木夏说“这邪灵似乎越来越多了,不太对劲!”
“我也察觉了,他们似乎被什么吸引过来,并不想要我两性命,可为何生猛扑过来?”
翼承吃力的问道“你身上带着什么?”
端木夏吐吐舌头“这……恐怕不是我...兄长,可能是你”
翼承突然停下,身上的斑驳似乎在加速蠕动,莫非是因为这?想到着他一把推开端木夏“夏殿,你先走”
端木夏在远处试着站立不动,果然邪灵并不会扑向他,而是绕过他径直扑向那翼承。
翼承明白了“该死,果然是它!”
端木夏惊呼“是什么?”
“没什么,别管我,夏殿,你先走!”
端木夏却硬着头皮挤了进去靠着翼承“你方才救过我,我若弃你不顾,非君子所为”
见端木夏不愿离去,翼承没办法。
他突然收了剑,平静坐下,取出玉扇置于半空,恍然间清澈的池水倾泻而下,顷刻间耀眼的强光覆盖了方圆几里。
翼承记得他曾在国师面前展现过,当时的国师大惊失色,跪在翼承面前接连叩头“世子殿下,此等修为切不可让第三人知晓,即使王后也不行,殿下,您需谨记”
那时的翼承曾承诺,没想到如今竟为了一个陌生人,暴露无遗。
强光照的端木夏睁不开双眼。待他再次看清,所有邪灵已消失殆尽,森林恢复了死寂,只留下风声和惊呆的端木夏。
不远处翼承晕倒在地,端木夏恢复理智,急切唤醒他“幸承,幸承”
翼承没有反应,端木夏明白此地不宜久留,于是扶起翼承从树影稀疏的地方往外走。疲惫不堪的他,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山洞,把翼承安置下来,又去找了些树枝洞口,挡住生擒猛兽。
而后在洞内离洞口不远处点了一堆火,将翼承安置在洞口深处,一处比较干燥的石块上。
端木夏又渴又饿,不知该如何,只能寸步不离的守在他旁边。这一日,悲喜交加,切换太快。外面的世界果然不如王宫舒坦,如今的他仅仅一天,便精疲力尽。但他内心却抑制不住,激动不已。
天色微明,翼承已醒,他看着自己躺在洞里一块干净的石块上面,旁边的端木夏缱绻在一块极小地面上,那是这洞中仅剩的一块干净地面,他不自觉嘴角上扬。
此次御扇仍然无法完全掌控,不然也不会耗费灵力过多以致晕厥,能把自己带回这洞中,真是难为端木夏了,毕竟他是刚离宫的世子,相较而言,他比两年的自己更加无法适应这里,何况他还是个备受宠爱的世子。
翼承看着端木夏,端木夏正好睁开眼睛,他一看到翼承就问“你醒了?”然后绕过地上一处腐烂的皮,稍走近些询问“感觉怎样了?”
翼承理了理衣物说“无妨”
端木夏拍拍胸口说“那就好,那就好,可吓死我了”
“对了,夏殿,你...有洁癖吗?”
端木夏绕绕头,尴尬笑笑“也…也不是,只是,稍稍一点”
翼承故意逗逗他问“那昨日的池水?”
“昨日的池水?如何?如何?”端木夏说着连忙扯了扯自己的衣襟,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又看着翼承。
翼承突然哈哈大笑“没什么,没什么”还好他昨日不曾细看,不然此刻怕是要闹一番。翼承想着,越笑越大声
看着翼承肆无忌惮的笑,端木夏也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昨日的一切都未发生过,岁月只剩下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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