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慕氏双韵,醉客仙居

  正是清晨时分,淡淡阳光透过茅草,静静地淌在地上,留下几缕稀疏红光。

  王玄风终于醒来,只觉脑后丝丝作痛,腹中似有干呕,四肢也有麻意,忙取来一碗清水。几口喝下,吐出酒来,症状才稍有缓解。见剑陵依然趴在桌上,王玄风从怀中取出两截残鞘细细揣摩。才刚取出,放置一块,就见其似有磁力般,噗呲一响便拼合在一块,剑鞘颜色似乎更为血红。透过阳光,王玄风仔细看去,见残鞘上歪歪斜斜,隐隐浮现一段地图和文字,地图残缺,不知指向何地;而文字所写,竟是火元心法,虽只一层,却也表述完整,看似可练。

  王玄风心想:江湖凶险,若非老鬼头、剑陵两次出手相救,恐怕我命早已非吾,还是得提升武功,方为正途。随即便对照修炼,初时身体还尚无感觉,待多运气几周后,周身热气上涌,随后于体内集中,形成一团火气,在腹中几个穴位间游走。而就在此时,身体里突有另一道内力自行运转,两股内气似在对拼,这火气竟似不敌,在体内疯狂逃窜。而这一追一逐之间,整个身体已然僵住,关元穴处作痛不已。王玄风不敢再练,不住调息,终于将两团内力压制消散,头上早已大汗淋漓。

  将至正午,剑陵才悠悠醒来。见王玄风正襟坐于旁边,剑陵嘿嘿说道:昨日与玄风聊得欢了,忘了以剑化酒,多喝了几杯,咱们没误事吧。

  王玄风回道无妨,随即递给剑陵一碗清水,剑陵一饮而尽,只觉畅快,结账后二人便开始行路。

  行了约莫一二时辰,剑陵突然拉起王玄风往旁边树林走去,示意其不要出声,王玄风虽感疑惑,却也跟着过去。

  大约一两百步后,二人隐在一草丛中,草丛对面有条官道,路上有六七人,将一男一女围在正中,手持长剑,齐刷刷向内指着。那六七人,正是昨日与二人冲突的江湖中人。而被围的二人,男的约莫二十多岁,身着素色衣物,外披黑色长袍,容貌俊朗,身材高瘦,虽比不上剑陵有神韵,也是一表人才,别有一番气质。再向那女子看去,女子正是妙龄模样,眉目精致,鼻梁微挺,皮肤透白,眸色空灵,脸上似乎并无表情,再配上所着纯色白衣,远远看去,竟似雪山上的仙姬,冰冷艳丽,不容亵渎。此时清风微来,不经意撩动着女子丝丝秀发,王玄风只觉其身上顿时有种说不出的风韵,只是怔怔地盯着,于那一瞬间竟似看得有些呆了。

  见几人手上又新多几把长剑,剑陵打趣说道:你说咱们江湖中人,拼打拼杀,苦练武功却是为啥,所图者不过钱财权力。玄风,咱们将来若是无事,也去开一间剑铺,保管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见王玄风并未回应,剑陵还以为他在思索武学,便对他说道:玄风,闲来无事。咱们也猜个赌,你猜猜双方此番谁又能赢。

  几人还未出手,王玄风自是不知,剑陵继续说道:当然是那男女二人,我看这二人打扮容貌及身形步法,应该是慕氏双韵,男的叫慕韵白,女的叫慕韵如,这两年在江南也小有名气。至于那六七人,观其身手,估摸是五方剑派其一,南华剑门弟子,武功你也试过的,稀疏平常,不值一提。

  话音还未落下,双方便已突然出招。几招过后,剑陵略叹气道:看来声名在外,却也见面不如闻名。你看那兄弟,剑法倒是娴熟,可惜过于拘泥剑招,反而失了灵活,落于下乘。刚对面挺剑刺胸,剑招凌厉,其实下身不稳,横腿扫去,对方必难回旋,但这兄弟却是依剑招避开,反被其剑身所缠。再说这妹子,武功也算扎实,也有巧劲,可惜内力稍缺,遇到高手终究乏力。他们兄妹二人虽能取胜,却也要多花些时辰。

  王玄风默默点头,脑中却在模拟双方剑招,剑陵自顾自说道:神灵剑、飞仙掌、星隠拳、王我玄功,此是慕氏四绝。其中剑法我已看过,虽是一流,但远非绝顶,灵巧有余,劲力不足,剑招虽有变幻,步法却是不稳。

  王玄风尚在揣摩,剑陵突然说道:玄风,胜负将分,咱们快些走吧,免得被人撞见。

  见王玄风似有疑惑,剑陵解释道:这些世家子弟我最是知晓,全凭用处与人交道。若是有用些时,开口便是久仰久仰;而若是无用,开口则为讨教讨教。我是最不喜与这些人打交道。

  二人离去,继续往前行了数里,此时到一辽阔平地,地上铺满青草,长得极为茂盛,迎风而立,别有景观。平地正中有一八角凉亭,亭身古旧,亭匾却似崭新,上书“随云亭”三字,字迹端正工整,透着笔劲。剑陵拉起王玄风向亭内走去,说道:便是这了。二人进入亭中,剑陵往亭内寻去,只见亭柱上写有两排字,字体歪斜,与酒铺内字迹好似一般。左边一排似乎是首小词,写着:

  风瑟瑟,燕纷飞。

  独坐凉亭,浊酒千杯。

  江南春已去,浪子何时归。

  而小词右边,却是一行四言诗,形体歪曲,王玄风仔细辨去,依稀写着:

  风卷残絮,飘雨重楼;关山曾越,志气未筹。

  此生无望,封侯难觅;功名全休,说甚权谋。

  风霜何惧,困厄何愁;执剑而去,行侠周游。

  清风伴酒,醉卧船头;剑随云去,人与水流。

  王玄风说道:许是诗词主人浪迹天涯,有感而发。不过看诗词,却也非小气之人,虽是浪子,却也游侠。

  剑陵点点头说道:玄风,这正是之前我说的那老前辈,此人行迹无踪、剑术高强,创有随云剑法,号称诗、酒、剑三绝,自号寒光,江湖人称“醉客仙居”。前辈武功虽非绝顶,但其潇洒之意,江湖之中难有比拟。我对前辈颇有景仰,此番下山,正是寻觅其踪迹所来,剑法倒在其次,只是这种剑意对我恐怕也多有裨益。

  王玄风点点头,也在凉亭内揣摩起剑意,只是剑术所观不多,对其剑意实难揣摩。剑陵说道:剑招无形,剑势有意,前辈果然剑中高手,剑意丝毫不弱于十剑,将来希望也能观下随云剑法。醉客仙居,果然英雄。

  话音未落,亭外不远处冷冷传来一句:狗屁英雄,不过是欺世盗名、逃离责任之人。王玄风循声看去,竟是慕韵白、慕韵如兄妹。

  剑陵蹙眉,走上前去,面带冷色看向二人。慕韵白说道:方才在草丛中,是二位吧。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剑陵心有怒气,只是抱拳回道:江湖散人一枚,闲来无事走动。区区贱名,岂敢挂齿。

  慕韵白方才对敌,只知有人在草丛中窃窃私语,具体内容却也未听见。此刻见二人年纪不大,谈吐间也看不出气度,还道二人只是故作高深、附庸风雅,随即也抱拳说道:既是有缘,敢向朋友讨教两招。说罢便踱步向前,直往剑陵刺去,招式变换,剑影重重,一时竟真似有万千神灵舞袖举剑而来。只是任凭剑影变换,剑陵却不躲闪,一扇便将慕韵白长剑停住。

  慕韵白脸色惊讶,折剑回手,于手腕处轻微转动,长剑便移至左手间。随即右手持剑鞘横扫,左手持剑前刺,剑陵只得跳开,随即二人又缠斗在一起,剑影重重,剑气不住激荡。十数招过去,见慕韵白已然下风,慕韵如突然以掌为剑,以气固掌,飞身向剑陵背后攻去,白衣翩翩,真似飞仙一般。见慕韵如突施后手,再难避让,王玄风眉头微蹙,心中焦急正欲出手。于那千钧一发间,王玄风手上长剑独自从剑鞘中飞出,剑身竖于剑陵身后,慕韵白一掌过去,拍在剑身,手掌却仿佛被剑身吸附般,抵在剑上,瞬间动弹不得。

  慕韵白忙撤剑后退,摆手示意停止比武。剑陵知二人非奸恶之徒,便也撤了劲力。慕韵白、慕韵如二人走上前来,拱手问到:兄台武功高强,想来非无名之辈,还请告知。

  剑陵淡淡回道:一柄折扇、二袖清风、三分剑气、四处逍遥、五陵年少便是在下。旁边这位,叫做王玄风。

  慕韵白抱拳说道:原来是二位,久仰久仰。五陵兄武功高强,年轻一辈中恐怕再无敌手,在下慕韵白,旁边这位是我妹妹慕韵如。今日得见高手,实乃荣幸之至。两位今日可否有空,我略备薄酒,咱们小酌一杯,此番有个机缘,不知二位可有兴趣,咱们也可结伴前往。

  剑陵笑道:原来是慕氏双韵,闻名不如见面,今日一见,果非浪得虚名。不过此间我们二人有事,改次再叙。说罢便引王玄风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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