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京城的老百姓并没有把兵马司画的那些白线太当回事,依旧我行我素,结果不少人都被兵马司的巡防队抓了个正着,有的被罚了银子,有的被罚了三天徭役。
一时间,京城里怨声载道,立即就引起了御史台的关注,参秦浩的奏书就像雪花一样飘到庆帝书案上。
由于之前跟秦浩有了三个月限期的约定,庆帝并没有理会这些奏书,只是让鉴查院盯着点,随时禀报。
秦辉也在几天之后找到秦浩,让他注意点影响,还说要是银子不够用可以跟他开口,不要为了那点眼前利益,毁了前途。
“父亲要是能把兵马司每个月拖欠的饷银补上,我立马把巡防队都召回来。”
秦辉听得直翻白眼,兵马司可是拱卫京城的军队,私发饷银无异于造反,他就算是有钱也不敢啊。
除了便宜父亲之外,太子、二皇子都在暗地里给秦浩送了厚礼,在他们看来,秦浩弄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就是为了捞钱,至于说为了弥补兵马司将士的饷银,压根就是借口。
一个贪财又好色的九品高手,简直就是最好的拉拢对象。
对于这些礼物,秦浩自然是毫不客气,统统笑纳,至于投靠谁,那就看谁给的筹码足够让人心动了。
反正就是主打一个两头收礼,谁都不得罪。
很快,一个月过去,京城的老百姓忽然发现,兵马司立下的这些规矩,似乎也不全是坏事,从前京城街道都是乱糟糟的,垃圾遍地,污水横流的景象比比皆是。
可是自从巡防队开始抓人,乱丢垃圾的就只剩下那些纨绔子弟,反正他们有钱,也不怕被罚。
还有那些占道经营的,被罚几次之后也都老实了,街道都比之前宽阔了不少。
如果说这些还只是潜移默化的改变,真正让京城老百姓拍手称快的,还是兵马司对待那些在闹市纵马伤人纨绔子弟的惩罚。
从前这些纨绔子弟纵马伤人,还要怪罪老百姓挡了他们的路,不仅不会赔偿受害者,甚至还会指使手下的恶奴把人打个半死,京兆府尹梅执礼又是个欺软怕硬的,只会和稀泥,压根就不敢管。
现在可就不一样了,只要是有纨绔子弟纵马伤人,苦主告到兵马司那里,巡防队的士卒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立马上门拿人。
别管你是什么尚书的儿子,侍郎的外甥,只要是犯到兵马司手里,统统不讲情面。
一开始还有人仗着身边护卫武力高超拘捕,后来秦浩一连废了几个八品高手,就再也没人敢招惹巡防队了,反正犯了事大不了赔偿苦主银子,再交给兵马司一些罚款,挨个几十军棍,也就出来了,八品高手啊,那可不是地里的韭菜,割一茬还能长出来,多少家族费劲心力才培养起来的高手,就这么被废了,心疼啊!
兵马司这边也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出了事有统领大人顶着怕什么?
特别是在秦浩上任后第一次发饷,当所有将士都拿到了足额饷银,从那一刻开始,哪怕是前面有刀山火海,只要秦浩下令,他们就愿意往前冲。
不过,这种靠罚款支撑的经济体系,从第二个月开始就出了问题,兵马司巡防队很快发现,已经很少有人随便丢垃圾、占道经营了,就连那些纨绔子弟也都规矩了很多。
以往一天天的都抓不完,现在蹲上半天也抓不到一个,统领大人又严令不许“杀良冒功”,这么下去这个月缺的饷银怎么办?
对此,秦浩自然也早就有所准备,之前将所有流动商贩驱赶到固定区域摆摊,花费了一个月时间聚集人气,这些流动商贩聚集的区域,在京城形成了一个个井然有序的集市,热闹非凡。
这些集市之所以能够吸引那么多人,除了流动商贩集中之外,也要得益于兵马司的管理,街道两边就设下了拒马,不允许马车通过,只能步行,此外集市里还有巡防队保护顾客的生命财产安全。
起初还有一些小偷小摸想要浑水摸鱼,很快就被巡防队抓了个干净,连带着他们背后的团队都被连根拔起,从那之后,京城那些所谓的帮派就再也不敢打集市的主意。
有了巡防队的保驾护航,不论是老百姓,还是一些官宦人家的女眷,都很乐意到集市游玩,人气自然也就越来越高。
当然,要想在这里摆摊,肯定是要交一些费用的。
相较于罚款,集市的管理费才是细水长流。
除此之外,还有诸如停车的管理费、大户人家的垃圾处理费,这些收入加起来,不仅足够补齐兵马司全体将士的饷银,还有不少结余。
这些钱,秦浩一部分花在了给将士们改善伙食上,一部分则是单独入账,给一些家庭有困难的士兵,帮助他们摆脱困境。
........
庆国皇宫。
庆帝放下弓箭,侯公公连忙捡起地上掉落的箭矢,屁颠屁颠的递到庆帝手里。
不过这回庆帝却没有接,而是忽然问了一句。
“秦家那小子上任,快三个月了吧?”
“回禀陛下,明天整好三个月。”
庆帝接过箭矢,瞄准对面的铠甲:“哦?现在参他的奏书好像比之前少了,那小子是不是收敛些了?”
又是一箭,正中护心镜,这次箭矢却直接击碎了护心镜,庆帝眼里闪过一丝失落,见侯公公一脸的欲言又止,于是板着脸道:“怎么,如今连你也有事瞒着朕?”
侯公公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庆帝面前。
“陛下,老奴不敢欺瞒,只是一时不知如何说起。”
“哦?你倒是说说看。”
侯公公就一五一十把京城这三个月来发生的变化说了一遍,庆帝闻言来了兴致。
“哦,这倒是稀奇,你是说,京城的百姓现在不仅不骂兵马司,还对他们称颂有加?”
“老奴句句属实,还请陛下明鉴。”
“这么说,这小子不仅是在修炼上天赋异禀,鬼点子还不少。”庆帝长袖一挥:“你去把宫典给朕叫进来。”
很快,宫典就来到殿中,见到庆帝后立即下拜。
“行了,起来吧,明日朕去神庙祭拜的线路要做些修改.......”
宫典闻言心里咯噔一下,皇帝很少出宫,线路也都是机密,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突然修改线路,难道是有人想要刺王杀驾?
挥退了宫典后,庆帝又对侯公公问道。
“鉴查院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回陛下,刚到的消息。”
庆帝打开密信,上面赫然写着:范闲明日入京。
........
转过天,庆帝坐在马车里,出了皇城,这回他并没有让宫典驱散沿途的百姓,马车缓缓行驶在京城街道上。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宫典跪在马车前禀报:“陛下,秦统领到。”
“嗯,让他过来吧。”
秦浩泰然自若的策马来到马车旁,正要行礼,就听马车内的庆帝开口道。
“听说这三个月里,秦爱卿让整个京城的风貌焕然一新,进来给朕说说,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在宫典羡慕的目光中,秦浩钻进了马车。
“行了,不必多礼,坐吧。”庆帝倒是一改往日慵懒的打扮,虽然没有身穿龙袍,却也还算庄重。
秦浩刚坐到庆帝旁边,庆帝就让宫典重新出发。
刚走到一处繁华的街道,庆帝忽然咦了一声。
“秦爱卿,我发现这京城的街道跟从前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似乎冷清了不少。”
秦浩拱手答道:“陛下,以往的街道没有规划,到处都是占道经营的,往往一辆马车都难以通过,臣自上任以来,就制定了一系列的规矩,商铺不得占道经营、流动商贩只能前往固定区域摆摊、马车不得随意停放.......”
庆帝笑骂道:“朕记得,当时参你的奏书可是堆得朕的案桌都放不下了。”
“谢陛下信任。”
庆帝板着脸道:“少拍马屁,朕问你这街上如此冷清,这些商铺会不会因此一蹶不振?那些升斗小民又如何生存。”
“陛下,您不妨随便寻一家商铺,问问他们的经营情况便知。”秦浩朗声答道。
很快,马车就停在了一家酒楼门口,庆帝喝止了宫典准备清场的行为,带着秦浩走进了酒楼。
“二位爷,您二位是楼上雅座还是包间儿呢?”
“包间儿吧。”
“好嘞,您二位楼上请。”
上楼的过程中,庆帝也在留意这间酒楼的生意,到了包间之后,就问店小二。
“你们酒楼生意不错啊,以前一直就这样?”
店小二笑呵呵的答道:“那倒也没有,生意好起来,还是这两个月的事情。”
“哦?为何,难道是你们东家请来了新厨子?”庆帝好奇的问。
“还是原来的厨子,说来也奇怪,三个月前,兵马司弄得兵荒马乱的,生意冷清了不少,东家愁得吃不下去饭,可是两个月前,这街道清爽整洁了不少,又在前面划了个什么停车场,来往的马车有了停放的地方,来我们酒楼吃饭的贵客也就多了起来。”
庆帝瞟了一眼秦浩,又继续问:“哦?还有这事,那是你酒楼一家生意好了,其他的买卖怎么样?”
“自然是都好了,您看前边儿那些卖布匹绸缎的,卖金银首饰,哪个不是赚得盆满钵满的。”
随便点了两道小菜,打发走店小二之后,庆帝眯着眼睛对秦浩道:“秦爱卿这店小二不会认得你吧?”
“陛下说笑了,臣也是刚刚才受陛下召见,如何提前准备。”秦浩一脸无辜。
庆帝一想也是,他出行的计划是机密,更何况昨晚还刚刚修改了线路,秦浩不可能提前知道。
简单吃了两口,庆帝就没了兴致,让宫典丢下几两银子就重新回到了马车上。
马车缓缓行驶来到街道后方的一处空地,四周都用白漆画好了线,一辆辆印着家族印记的马车一一停放在白线内。
“秦爱卿,你跟朕说说,为何街道明明看着冷清了,生意反倒是变好了?”
秦浩笑着说道:“陛下,其实街道冷清,只是表面现象,之前的街道看着是热闹,但那是因为街道拥堵,现在经过疏通之后,看起来虽然是冷清了,实际上来逛街的人反倒是多了。”
“嗯,堵不如疏,似乎有些道理,可是那些升斗小民你就不管了吗?”
“陛下,前方就有一个臣重新规划的集市,您不妨看看再说。”
集市中,宫典跟一众庆帝护卫始终保持着十二分的警觉,反倒是庆帝悠然自得的穿梭在繁华的集市里,还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民间手工艺品。
“这位老哥,这集市天天都如此热闹吗?”
“不敢当贵人尊称,回贵人的话,今日这集市还算不得热闹,若是到了每旬的休沐期,那才叫热闹呢,来晚了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哦?那你们在此摆摊,一日能赚不少钱吧?兵马司那边是不是得狠刮一笔?”
“嘿嘿,贵人说笑了,就是赚些辛苦钱而已,至于兵马司的确是要交些管理费,但也还算公道,您看这集市巡逻的兵卒,哪怕是勋贵子弟也不敢在此闹事,收些费用也是应当的。”
从夜市出来,经过一条河沟时,庆帝叫停了马车。
“秦爱卿,朕记得这条河以往夏日时,阵阵恶臭,如今看来却是清澈了不少。”
“回禀陛下,京城人口拥挤,百姓将废弃之物、粪水倒入河道中,河水自然发臭,三个月前臣立下规矩,有随处倾倒垃圾者罚银,百姓好不容易赚到些银钱,又怎么舍得平白罚没?自然就不敢随意倾倒了。”
“可是,这些垃圾总得有去处吧?”
“臣雇了一些帮闲,专门将这些东西运往城外,放置一段时日,便能用以灌溉庄家。”
“秦爱卿,想不到你还是个治世之臣。”
“不敢受陛下夸奖,只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
庆帝满意的拍了拍秦浩的肩膀。
“若是朝中文武官员都能有秦爱卿一颗拳拳之心,朕便高枕无忧了。”
“秦爱卿今日若无事,便同朕一同前往庆庙祭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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