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素手引得凡心动,自作聪明言相欺

  “嗯。”王青停步,转过身去,看那道人。觉着这道人就是一个给人看相、测字、算命的大忽悠,便存了一些小心,于是便惜字如金。可他又是愿意和这种人“聊一聊”的。猴子也有些好奇地看那道人……这斗方城却好,无论是进城的时候,还是这会儿,人也都不怎么怕它。

  这斗方城是一国之都城,是斗方国最繁华、热闹的地方。此地的百姓自然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这猴子,充其量也就是一只个头稍微大了一些的猕猴,毛色也更加鲜亮了一些罢了,城里是有耍猴的手艺人的,并不稀奇。【1】

  道人扥了一下胡须,却是被这一个“嗯”给整纠结了……究竟是“是”还是“不是”,给个准确话呀,这“嗯”算是怎么回事?

  道人取了一个小马扎张开,邀说:“坐,请坐下来,咱们慢慢说。”

  王青就坐下来。

  道人坐回摊位,借着研磨墨汁的机会,在心头寻思了一番,便施话术,“贫道是从渤海国来的,一路游历至此,到了一城,便摆个卦摊,一是给人察疑解惑,排解一些困扰,以全修行。而来则是靠着这些小手段,换取一些盘缠……读万卷道书,不如行万里长路,道在脚下,唯彳彳而行也……”

  王青随口应,说:“道长好修行。”

  “不敢、不敢……”

  王青说:“敢当!敢当!如道长这样淡泊名利的修行众人,是少有的。道长邀我过来,是有事吗?”

  道士当然不会说“我是看你衣着怪异,一身短袖上衣裳颇类是东南的云巧国人打扮,一件裤子却又似北人,穿的不伦不类,又打眼显得生,不是本地人,或许可以糊弄一些钱财,试着诈一诈罢了”。于是,道士说:“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这或许便是一种因缘际会。我在此,一看到你,便知你烦忧,只是给你解惑而已……”

  王青说:“我没钱。”

  “……”

  道士难受的想吐血,就如同是被人用大锤在背上敲了一下,整个人都憋闷的窒息……“我没钱”这三个字,却是要比之前的“嗯”还要来的狠……

  道人强颜欢笑,维持着自己的“道骨仙风”:“无妨、无妨,这都是缘分如此。你且伸手,我来看一看……”

  暗地里却是咬牙切齿——要不是这里是算命的黄金地段,来往人流如织,怕坏了自己的形象,这道人非拿起屁股底下的小马扎给王青开瓢不可!你说你没钱算什么命呢?浪费老道我的时间,坏我的生意……

  但……

  和气生财。

  ……

  可这墨、这纸、笔是绝不能给王青用的……赔本的买卖绝不能做。妆模作样看一下手相也就可以了。

  王青问:“刚不是已经看出我寻人问事了吗,这怎么还要看手相?”他本就是没头苍蝇一般瞎逛,来斗方城纯属是抱着“见世面”的心态,想要看看这个世界的都城是什么样的——寻人问事纯粹就是顺着道人的话随口胡扯的——就是想看看这道士能扯出一些什么东西来,拿道士逗闷子呢。

  “嗯,啊……刚只是看一个大概,想要看的详细,看的真切,还是需要看手相的……”道人随意找了个借口。

  这里一牵王青的手,道人的道心都瞬间惊悸了一下,有那么一丢丢的把持不住。王青的手不仅白皙、细长,看起来手指纤如竹笋白葱,手背也细的如瓷器,手心如棉絮,这一触及,更是一种极为温润、细软的感觉……他的一身肌肉、筋骨都脱胎换骨,细嫩的不像话,便是放在他原本所在的二十一世纪,那也是一等一的好手,是手中极品了。更何况,是这个古代的环境呢?

  一双现代人的手,在这样一个古代的环境里,都是堪比十指不沾阳春水,指如葱白一般动人的手。

  摸着和摸一个养在深闺里的黄花大闺女的手没有区别。这种触感上的冲击,简直是如触电一般的要命。

  再何况……

  王青的手还是在这个基础上“脱胎换骨”了的。

  ……

  道人被这只手电的满脑子都是“肤若凝脂”,心头充斥着“细腻温婉”,思想着话术的过程都像是老牛拉扯,缓慢的不像话。王青的灵觉敏锐地察觉到这道人似乎是有些“不怀好意”,将手抽出来。

  王青抽手的时候,道人似乎还不愿意放手,却被王青以功力一震,才触电一般的缩回了手。

  王青心说:“我特么这是被人给占了便宜了?”想一想对方还是一个算命的道士,就觉着恶心,心里很奇怪的生出一个念头:“以后可得保护好自己,这玩意儿太恶心人了。”他决定以后不跟男人进行这一类的“肢体接触”了。但在恶心之余,也有了一些“自得”:“难道说,我有这么大魅力?得找个镜子照一照。”这个“自得”实在是他想多了——也仅仅是皮肤好而已。

  王青问:“看完了?”

  “看完了,看完了。”道人掩饰心头尴尬,暗自寻思:“这莫非是女扮男装的?来斗方国是寻亲的?”

  片刻功夫,道士就完成了自己的一系列“逻辑链”,根据王青那一双细腻的令人心悸,保不齐今晚都要辗转反侧的手,推导出王青是“女扮男装”,还根绝这会儿女子一般无事不出门,虽然会踏青游玩儿,却不会走远的习惯,又推断出他是来“寻亲”的——刚好还和一进城门时候的话圆上了……

  ……

  很完美!

  道士心头自得:“就我这双阅尽千帆过的眼睛,如此小小伎俩,还能骗得过我?”心头的另一个冲动,却是冲击着他……手上残留的细腻、温润,却是忍不住要想方设法地再去摸一摸……

  道士用起了“惊”字诀,直接道破王青的“身份”:“姑娘是云巧国中人士,可是姓云,小名婵儿?”

  这道士有一点儿没有吹牛,这“游历天下”却是真的,“见多识广”也是实实在在——从衣着上判断出王青的“来处”,又从王青的手上判断出他应该是“女扮男装”,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好了,有了这两个充分且必要的条件,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对号入座就可以了——

  云巧国中云氏大族中,嫡出的二姐云婵儿。

  这算是唯一一个年龄上也合适的了……

  王青:……

  云巧国在哪里?

  云婵儿又是谁?

  我怎么成女人了?

  脑子里直接就是一个“一键三连”,脑瓜子嗡嗡的。

  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心头的茫然,直接承认了。还可耻的用了“伪音”【2】——这还是在现代社会的时候,看一些直播啊、二次元、女装大佬的时候偶然涉猎的。没想到这会儿竟然用上了。

  王青把声音夹的既有御姐的音色,又有一些可爱的风格,直接“恢复了原本的声音”,说:“道长真神机妙算。”

  这种在资讯发达的二十一世纪,早已经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时代里,都能把一群宅夹的欲罢不能,嗷嗷乱叫的声音,放在这个时候,简直就是谋杀。道士感觉自己的心都要梗了,捂着心口缓了一口气,心说:“早年就听闻云家二小姐天香国色,如今一见……不,一听这声音,就让人骨酥肉麻了……”

  “小姐可是来斗方国寻杨素的?”

  这杨素乃是斗方国杨氏之四子,也是嫡出的,自小就和云婵儿有婚约,是云婵儿母亲还大着肚子的时候指腹为婚的。

  王青:……

  接下来该怎么说呢?

  “……本小姐可不想嫁一个从未谋面的人。我连他是好是坏,是俊是丑都不知道。”

  王青自我感觉这句话演绎的很不错。

  道长说:“你一个女子,这样在大街上行走,可不好……不如,就由贫道送小姐一程……你自己也不知道杨家的门户……”

  他倒是想的很好——自己护送这么一程,就等于是和杨家有了照面,又在云婵儿这里示了好,未来傍上这两条大腿,生活也会轻松许多。

  却是掉进了王青挖的坑里,彻底出不来了。

  王青心说:“你可真是个大聪明!”王青继续夹伪音:“不去,本姑娘还没玩儿够呢!”他本来还要夹一个“老娘”的,又感觉这样不太合适,太败坏人家云家二小姐的形象了……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做人不能太损。然后一起身,朝着猴子一招手,恢复了原本的声音,说:“别看了,走了。”

  【1】私以为,孙猴子的形象就是猕猴,所以六耳猕猴冒充的时候,才会一模一样,让人分辨不出。(补充:我知道它是灵明石猴,混世四猴之一。这里说的是外形。)

  【2】伪声是指“伪装的声音”,通过伪装来达到混淆真伪,能够像到欺骗到他人的地步。伪声不局限于人声的伪装,可以伪装成你能发出的任何声音,如物体、乐器、人声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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