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的舷窗外,远日的余晖下,米兰达星愈行愈远,直至掩入乌拉诺斯之后,不见了踪影。
“祐德,你说,我作为左军将领,真的够格吗?”袁映晖在飞船的大厅内,注视着这一切,问道。
“我……怎会知道。两年前,我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为了能进入一所好一点的大学而努力。我又怎么会懂这些?但你如果非要我说的话,神族现存的六翼天使只有三位了。如果你都不够格的话,那还有谁来领导左军呢?”
“但是,要不是御畿将军的提醒,我几乎要把全部的兵力都调集到米兰达了。”
“先前冲锋陷阵的时候,也不见你如此纠结啊。”
“那……不一样!所谓取之易、守之难。相较于我哥,我还是功夫不到家啊,只可惜他分身乏术……”
“或许我们……都还欠历练吧。”
两人一面搭着话,一面又细心注意着情报。前几天的时间,映晖又用飞船,隐秘地将一部分守军调回到了其余四星。这还是不太保险,毕竟乌拉诺斯这边的俘军数量实则是比神族左军要多的。于是,映晖又抽出一支近卫队,作为机动部队,潜伏在外围,只待有变。现今,正值米兰达星在乌拉诺斯一侧,其余四星则大致位于另一侧,正是举义的良机。
不多时,飞船上警报突然作响。两人转身看向星图,泰坦妮娅率先发难,有好几处监狱接连出事,火光随即冲天而起。两人再望向窗外,便能看到泰坦妮娅星上闪烁的红光。
既然他们看得到,其他几颗星上的人便也能看到。其余三星如同接到信号一般,警报信息铺天盖地涌来。一时间,平静的战后世界重新变为战场。被提前抽调过来、潜藏多时的神族左军部队随即开赴战场,支援各星守军,战事一时间如火如荼。
不多时,奥伯龙星告急。作为乌拉诺斯体系中最靠外的一颗大卫星,这个阵地是丢不得的。祐德于是拿起长枪,向运输艇的方向飞去,说着:“那我先行一步。”
“好。我继续留守,以待不虞。你记得带上那条龙,我怕你又能量不支。”映晖嘱托道。目送祐德出发之后,她再度望向舷窗外。奥伯龙大概能平定,但其余几星不知能否撑得住。自己身边留的兵力也不算多,只怕是分身乏术……
她这么想着,索性瞬移到舱外。乌拉诺斯远日轨道上凌冽的能量一下子便涌了上来。这反倒是让她镇定了不少。她紧握手中的长剑,一股踏实感也从心底而生。她之所以年纪轻轻就能一路升至偏将乃至现在的左将军,这其中当然有她哥这个右将军的影响和运作;但更为重要的是,她自小便拜沙恩·霍夫曼将军为师,并常年游走于撒坦和乌拉诺斯前线,在一次次的侦查、干扰、歼灭的任务中,立下了累累战功。她对乌拉诺斯轨道并不陌生。那凌冽的寒风,起伏的冰原,嶙峋的石滩,她都熟识。可她又对此不够熟悉。就像现在,如果不考虑什么战略,她当然可以把某一处叛乱处理得干净利落;但面对如此大局,她并不清楚有限的兵力应当如何调配,寥寥几位将领应当安放在何处……
就在她神游天际之时,又是警报传来,泰坦妮娅星的守军撑不住了。泰坦妮娅作为体量最大的一颗星,自然不得有失。这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逃避,但她现在的确别无选择。她于是再分走一部分兵力,登上运输艇,亲赴泰坦妮娅。
冰天使以其巨量的能量,在大规模作战中,是有相当的优势的。即便是不凝聚出“禁制领域”,单单是一道“冰凝·连城”砸将过去,也能将一座小规模的城池击得粉碎。而乌拉诺斯的叛军中,还是罕有能与袁映晖抗衡的顶级将领。主将的失衡,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没人能接得住袁映晖的招式。两军接阵,她便只管猛攻,一座座冰山凭空凝结,便将叛军垓心直接击破,余者也是伤的伤,逃的逃,作鸟兽散,再无士气可言。
于是,袁映晖一登场,泰坦妮娅的战况就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叛军的攻势在袁映晖的重击之下土崩瓦解,神族军队几乎是以风卷残云的架势,完成对叛军的合围、收押。从出击,到告胜,仅仅是大半天的时间。这对于行军作战来说已经算是极快的了。但是,还是不出她所料的,奥伯龙星有祐德撑场,大体平定,艾瑞尔的叛乱也大致压了下来;但翁布里尔星的叛军已经侵占了大片的领地,并占据了星首。照如此发展下去,轻则神族军队需要再攻打一遍翁布里尔,重则魔军死守据点,再起燎原之火。要知道,虽然魔族落败,但所谓的“战后整编”更近似于一种磋商;是两族重新融合,而非简单的神族吞掉魔族——因为二者体量大致相等。因此,若是乌拉诺斯这里闹起事来,惹得涅普顿那边的魔军也蠢蠢欲动,致使魔族全体联合起来,坚持不合作来抵抗神族,那最终的场面会搞得相当难看。
袁映晖站立在一处高地,俯瞰着前方逐渐被缴械的叛军。这边战事告捷,但马上,她便面临着新的抉择。翁布里尔是肯定要去救的。但问题是,带多少兵力过去?待到诸军上得运输艇,回到母舰,再开赴翁布里尔,只怕那里的叛军早已完成整编、做好负隅顽抗的准备了。若是带得兵力少了,一场场攻坚战全要靠映晖她死磕,累也累死了;但若是带走得多了,谁敢保证泰坦妮娅这点可怜的人手能看得住叛军?
她手中长剑杵在地上,右手按着剑首,食指不断地敲着剑柄,显示出她内心的烦躁。她当然知道有一个办法。简单的办法。像这等降而又叛的军队,杀之可矣,于情于理都不会有人质询。将士们非但不会抱怨,反而会对映晖感恩戴德——因为这都是活生生的军功啊,而且杀起来方便得很,一人一刀的事。把这边的事清理干净,大军可以毫无负担地即刻开赴翁布里尔。
但她不禁在内心深处询问自己:真的能这样做吗?
不然呢?她随即又反问自己。难道真的要等到魔族势起,拒不归降,最后神族将魔族屠戮殆尽?
这毕竟不是自己的错。她这样对自己说道。
“妈的。”她忍不住骂出了声。这当然不是自己的错。只恨魔星一役,左军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尤其是上层的将领,为了将日高阳炎送到约定的地点,几乎尽数捐躯。即使后来能力者大队随她一同调入左军,也还是捉襟见肘。
她这样想着,缓缓举起了剑。但就在她即将下令的一刻,一颗流星划破天际线。她再定睛一看,这像是一艘飞船,蓝色的光芒来自于其聚变发动机的尾焰。这又是在搞什么幺蛾子?莫非翁布里尔的叛军已经搞到飞船了?但根据这尾焰的方向,看上去分明是在减速,这究竟是……
等等,这好像是——
“是耀晴吗?”她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截地联系飞船问道。
“是。将军有何指示?”
映晖大喜过望,当即下令:“直接开赴翁布里尔星首维尔达西亚城,我这边一支援军随后会赶到,务必拿下叛军占据的地盘!”
“遵命!”
耀晴于是随即改变航行方向,将目的地改在翁布里尔星。因为此时飞船还保持着一定的速度,两人不多时便靠近了翁布里尔轨道。眼见目标星球越来越近,耀晴突然向昭发问:“你会开飞船吗?”
昭一愣,“我……怎么会这种事。”
“想来也是。那你先做好下船的准备吧,一会我估计顾不上你了。到时候我说一声到,你便瞬移出舱,同时用能量凝结起血幕包裹住自己。因为你相对于周围的能量的速度相当之高,所以不能立即张开双翼,否则双翼会立刻折断的。要先靠着血幕的保护和缓冲逐渐减速。”
“明白。”他说着,拿起了身旁的血刃长枪。
“都拿上。”
“但是……我不太习惯用双枪啊。”昭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一并拿上了长枪“深海冲击”。
“实在用不习惯就把它丢了。这飞船,我是不打算留住了。”
两人言语之际,飞船已经迫近维尔达西亚城了。“差不多了。你做好准备就出去吧。注意别往后瞬移,那是发动机的方向,你会被火焰蒸发掉的。”
昭应了一声,两柄长枪并作一处握于右手,积蓄好能量;左手作瞬移手势,下一瞬便出得飞船了。昭走了,耀晴便专心操纵飞船。她先是解除了飞船的安全模式,然后把目标点径直设在维尔达西亚城。于是飞船的发动机加大了推进功率,直直地朝着目标飞去。耀晴双手把持着方向。不过这可能意义不大。在这么高的速度下,人的反应是完全跟不上的,基本还是要靠飞船系统的自动反应来机动躲避下方的拦截。
不过好在,叛军的拦截手段有限。表面高反照率的飞船不是很惧怕激光类武器;而飞船本身的四维结构完全可以称得上坚固,叛军的法术火力也难以一击将其摧毁。反倒是导弹类的常规武器,此时成了需要提防的对象。
眼见飞船向下方的维尔达西亚城疾驰而去,耀晴也转而专心凝蓄能量。便见得耀晴左手掐着瞬移的诀,右手长剑同时而出。一瞬之间,耀晴瞬移出飞船,至其侧旁,一道“聚合束”打出。这一来是打通她面前的能量,以保护自己不受高相对速度的冲击;二来,聚合束斜刺里插向飞船的行进路线,将那些拦截的火力吞没。
便就是电光火石之间,飞船一头撞向维尔达西亚城的穹顶,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撞击点处的城墙砖石被瞬间砸落进城内,而周围的城墙则迸裂开来。随即是一声猛烈的爆炸声,火光从飞船撞穿的那个豁口冲天而起,四周的墙缝几乎要被赤红的光芒照透,整座城顿时被冲击得千疮百孔。
耀晴却只道不对劲。撞穿城墙在意料之中,但爆炸从何而来?不及多想,她长剑一挥,六翼显现,随即坠地,一招“极光”,朝着残缺的城堡劈斩过去。
茫茫光刃,直奔城墙而来。但也几乎是极光击到城墙上的同一瞬,城内一将悄然探出,伸手轻抚上光幕。刹那间,漫天火起。这道极光本有百米高,那人手一搭上,火的能量暴涨而起,迅速将光幕自下而上覆盖,随后便是一招“火燎原”,沿着极光,反向耀晴攻来。
因为耀晴的“极光”本身是相当薄的一片能量,直直地向前打去,因此在耀晴的视角看来,极光前方两侧本来就是火光中的维尔达西亚城,因为直到这道火燎原到了眼前,她方才意识到有变。电光火石之间,她不及变招,只得光剑脱手,纵身一跃,六翼一合,侧向闪开;几乎是下一瞬,火舌暴突,吞没了她先前的位置。
好在耀晴临危不乱,左手一握,光盾作光刃。她信手一指,光刃探出去,只听当当几声,便将长剑捞了回来。剑虽回来,她却一时不敢接,毕竟是经过火焰炙烤。她一面操纵能量,让剑飘在身周散热;一面心中暗想,短短几日时间,武器便脱手了两次,眼见对方那人这一招也是早有预谋,但不知我何德何能,值得你们如此针对?
耀晴捡拾回长剑之际,只见得那维尔达西亚城内,一将领飘行而出,但见其身有六翼。有两对是羽翼,均包裹着熊熊火焰;第三对翼则完全是由火焰形成。这是“业火加身·生翼”。主帅既出,诸军士自然随于其后,近千人的先锋队务鱼贯而出,耀晴大略扫了一眼,竟然几乎全是火天使。原来先前那哪里是爆炸,分明便是积蓄已久的火之能量喷薄而出。也正因如此,虽然能量激荡、猛烈冲击,却并未造成相当大的杀伤,毕竟火天使对于火能量的抗性自然是要高一些。
与此同时,先前围绕在维尔达西亚城周围的七零八落的神族守军也逐渐聚集到耀晴周围。耀晴的到来,既是给无从下手的维尔达西亚城开了个豁口,也是让六神无主的军士看到了希望。这种时候,即使对面能量正盛,耀晴也不能犹豫和迟疑,于是六翼一合便顶了上去。
然而耀晴愈飞得近,前方这股能量便愈发的炽热,如热浪一般,几乎要将她顶回去。她心一横,与敌酋会与垓心。第一招还算正常,双方交错而过,作为试探;然而紧接着,耀晴刚回身,准备再度接锋,便见对方那长剑上无端地便生出一条十余米长的火舌,横扫而来。耀晴不甘示弱,随即变招,长剑一指,便是一招“光能聚合”,顶着那条火舌便打回去。可这次,对方进攻更甚,那分明就是凭空生出两条火龙,沿着光束盘绕交缠,反朝着耀晴袭来。那火龙向里一收,登时便如同锁光咒一般,将那道光能聚合生生扼死。但耀晴知道,这其实是她的光能被周围的火能侵袭燃烧,实则打不出太远。
耀晴不想挫败将士们的士气,但在此等环境之下,作战只会加倍地困难。她只好躲开进攻,随即后撤,同时指挥部队将阵线向后拖。但叛军显然不依不饶。双方军士方一脱战,叛军那边,不少使弓弩与法杖的天使,无数条火焰便发射过来。耀晴不得不一边后撤一边回身应付。但却见,那一条条火焰打过来,到了某一处,却又都齐齐地凭空消失。耀晴虽然没见过这种情况,但她心知,这可并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景象。果然,下一瞬,她正要加紧撤离之时,便见四下里无端火起,就要往她的羽翼上烧过来。她连忙左翼仄、右翼合,以一种独特的技巧疾速回旋拔升,甩开了周遭的火焰,随后再稳住身形,随即后撤。可那火焰似是不依不饶,跟着便找上耀晴来——或者说得更准确些,仿佛便是耀晴一扇动羽翼,那火焰便被引了起来一般。
这正是火天使的领域技能“爆燃立场”。虽然其能量在飞船冲撞之中逸散了不少,但也不是可以仓皇应对的。正在耀晴与火焰竞速、意欲脱战之时,只见一支长枪破空而来,穿向敌阵,随即便是一阵血雾炸开。这是昭赶到了战场。
原本穷追不舍的叛军将领也有些乱了阵脚。昭一招瞬移被对方接住,左手长枪上挑,右手血刃抬手便是一记横扫将其击退。有昭接阵,神族军士也止住了败势,但还是不敢贸然靠近对方的火之能量之中,于是也只好在周围掠阵。
对方将领随即整理状态,又调集能量,唤起爆燃立场,一簇簇火焰朝着昭焚烧过去。昭双枪一圈,便是一道血幕将自己包围,火焰冲击过来,便只听嗤嗤作响,那血幕被蒸发成血雾,扛下了火焰的能量。那血雾朝四周弥漫,又驱散开火焰的能量。待血幕蒸发殆尽,昭登时转守为攻,血刃一挥,能量重又凝结。昭双枪横扫,能量作巨爪,四下挥舞,击散敌军,最后血刃一指,巨爪化作几片飞轮状的利刃,回旋而出。这一击便直奔那将领而去。那人不及躲避,长剑护身;但偏偏那飞轮力道甚大,直直地顶着那人,竟然一路击退到了维尔达西亚城旁。
昭血刃朝天一指,便是一招“血之献祭”,周遭四道血柱无处而生,盘旋腾起;他再一指,血柱折而向下,攻向维尔达西亚城。一时间,血柱猛烈冲击着城墙,将那本就受创的城墙又穿出了几个破洞。接着,他左手舞动深海冲击,当空向下一刺,再一挑,一招“唤潮术”,比城池还要高的血潮腾升而起,随后猛力向城墙砸下。在这般轮番冲击之下,城墙终于轰然坍塌。血潮退去,唯余断壁残垣。
在昭的猛攻之下,火之能量被驱散殆尽,城中藏匿的叛军也死伤无计,就连将领也死在了城墙边,余者皆尽四散而去。
虽然袁映晖手下的支援部队还要一阵子才到,但现今士气高涨,耀晴与昭率领周围百余守军,追赶着近千人的叛军。星首一破,叛军便大势已去,再无胜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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