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内科医生嘀嘀咕咕地回到办公室，坐在那里发呆。以前也很闲，全医院都闲，所以大家可以快快乐乐地聊天喝茶玩手机。但现在外科忙起来了，孔一刀陈澜两个整天不是在病房就是在手术室，哪怕回到办公室，也是在写病历写病程记录。而内科医生们一如既往地闲，又跟江婉柔王磊两位大股东坐一个办公室，对比之下，哪里好意思拿手机出来玩。不好意思玩手机倒是小事情，照这个样子下去，外科的绩效工资不是要远远超过内科？发了会呆，一个内科医生左右看看，又往对面护士办公室看看，确定江婉柔和王磊不在，便对周兴艺说道：“周院长，这谢慧的诊断……严谨吗？”这不废话嘛，周兴艺看都没看他，反问了三个字：“你说呢？”那医生摇头道：“我说不严谨，自免脑四大诊断标准，除了亚急性起病的精神症状外，哪一条符合？”他看了看自顾喝茶的周兴艺，嘿嘿一笑：“陈澜这家伙，昨天刚开的会，要规范接诊、加强技术，今天就把抑郁当自免脑。”这次周兴艺瞥了他一眼，明明是王磊下的诊断，这小子，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滑头归滑头，话说得没错，这种情况怀疑自免脑，简直是对内科，对我周兴艺医术的侮辱。周兴艺也是医科大学毕业，年纪的原因，他错过了尹小丫这批人的好时代，那个时候乡镇医院有门路就能进，大中专能进二甲，本科能进三甲。短短十多年后，医学生就内卷得简直疯狂，没个博士学位不敢想三甲，象他这种家里没门路的光板本科，就只好来乡镇医院应聘。但在临床上，周兴艺从来不觉得自己比谁差了。博士又怎么样，或许某些学术方面研究得深一些，可要具体到看病，大家学的都差不多，比的是天赋和经验。这不，短短几年，我就混成了副院长，还是近期县wei健委重点关注医院的副院长。未来可期！又一个医生说道：“没错，江院长会上说得很清楚，我们要对病人负责。虽然我们内科也不擅长治疗抑郁，但至少比外科更对口。”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担忧着谢慧的健康，顺便质疑了陈澜的技术。周兴艺听得心烦，问道：“你们都很闲吗？不能去看看病人……没病人就不能看看书？”几人赶紧闭嘴，各自拿出《三基》、期刊看了起来。期刊也分等级，“华”字头的往往比“国”字头的深奥一些，“国”字头的又比带了“实用”二字的深奥一些，以他们的水平，其实“实用”级别的就已经嫌深了。但这些期刊全是王磊从一院借回来的，除了“华”字头，就是国际顶级名刊《新Y格兰医学杂志》、《柳叶刀》……全是脱发神刊。几人像模像样地抓着杂志，看得头晕目眩欲仙欲死。看了一会，实在演不下去，正要掏手机的时候，王磊回来了。大家赶紧盯紧杂志，或摇头晃脑，或目不转睛，看得十分入神。王磊欣慰地看着这一幕，谁说乡镇医生水平不高不求上进？个个都是好医生啊！不行，我不能让他们给比下去。王磊也拿了本杂志看起来。卷着，煎熬着，忍耐着，内科医生们再次忍受不住，想要尿遁查房遁的时候，陈澜给谢慧检查完回来了。刚才自告奋勇写病历的时候，他是信心十足的。现在则是满脸疑惑迷茫。“王磊，这诊断能打自免脑吗？还有，医嘱要怎么开？”内科医生们立刻丢下书，竖起耳朵。“只能算疑似。先做全面检查，治疗上可以用激素诊断性治疗。”陈澜傻愣了几秒钟，他感觉有点问题。但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想不出名堂，还是习惯性地服从：“好。”“等一下。”周兴艺实在忍不住了：“王医生，这是疑似自免脑？除了亚急性起病的精神症状外，还有什么证据？”王磊被问住了。他看到了颅内炎性变，看到了卵巢畸胎瘤，但周兴艺看不到，他也不能以此为依据来反驳周兴艺。周兴艺也不等王磊回答，直接说出自己的看法：“按照周慧的精神症状，抑郁症应该是明确的。当然这最终需要精神科医生判断——可市里精神科专家已经明确诊断了。”几个内科医生低声附和：“对啊，精神科已经确诊抑郁了，只不过暂时疗效欠佳。”“听说沐医师注册了精神科，应该请沐医师来看看。”这个可以有，顺便还能看看沐霜雪在精神科上的造诣，王磊点头：“陈澜，你去请沐医师会诊。”陈澜麻利地跑向手术室，周兴艺乘胜追击：“还有，现在就能上激素？即便是诊断性治疗，这依据是不是不够充分？”激素是必须要上的，不过大可以等到彩超和脑脊液结果出来，不差这一会儿。王磊懒得跟周兴艺辩解，从善如流道：“你说得对，那就先做检查再说。”周兴艺大获全胜，心里极爽。他跟王磊差不多时间来到谪仙医院，但稍重点的内科病人要么去隔壁清平医院，要么直接去县里，能来谪仙医院的，大多是伤风感冒配点药，完全显不出他的水平。而王磊连开多台手术，虽然没什么人看到过程，但据李秋这个八卦女所说，连一院的骨科主任都对王磊赞不绝口。再加上成功诊断zi宫肌瘤病人、避免卵巢囊肿误诊、疑似挽回谢红梅的误诊……尤其是自己还没来的时候，王磊大胆使用超剂量维生素K1，挽救了溴敌隆中毒病人，这一桩桩一件件，在专业上的风头比他强多了。虽说有许主任的叮嘱，周兴艺打定主意跟江婉柔和王磊好好配合，决不拖后腿，但骄傲如他，连三甲的博士都不服，怎能容许乡医院有人在专业上如此风骚。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今天终于轮到我了。周兴艺满足地喝了口茶，起身给王磊倒水示好。打了一巴掌，必须马上给颗甜枣，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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