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院长，任医师，怎么了？”周兴艺懊恼道：“任勇这情况，看着很像偏头痛，但是用了利扎曲普坦竟然毫无作用。”任医师不满地撇了他一眼，叹气道：“好像还加重了，原来只是头痛、没力气，现在还头晕恶心。”孔一刀问道：“利扎曲普坦是啥？”曲普坦类药物虽然已经面世30年，但专利过期不久，国内很晚才出现仿制药物，远未推广开来。现在这些药物基本只存在于三甲医院，连玉清县医院都没药，孔一刀自然没听说过。王磊解释道：“这是五羟色胺受体激动剂，针对偏头痛的特异性治疗药物。”一直以来，国内对付偏头痛的法子就是止痛药。俗话说“北片南粉”，老百姓们最爱用的就是头痛片、头痛粉，全是副作用很大疗效不大的妖艳贱货。这是典型的头痛医头，混过去算数，因此孔一刀感到有些诧异：“偏头痛还有特效药？新药真是层出不穷啊。”王磊摇头：“曲坦类不算新药，现在还有地坦类、吉泮类、cGRp单克隆抗体……”“唉，蹲在山窝窝里真是啥都不知道，”孔一刀感叹一句，又说道：“既然特效药无效，那说明不是偏头痛？”王磊再次摇头：“利扎曲普坦有效率不到70%，还有头晕恶心的副作用，所以光凭这个，不能说任勇不是偏头痛。”听王磊说得头头是道，任医师心头升起希望，急忙问道：“王医生，你看任勇现在要怎么办？”“我看一下，病历呢？”“哦在这在这。”任医师老婆赶紧将一堆资料递给王磊。资料很厚，从县市两级病历，再到乡县市各自做的一大堆检查，一只手险些抓不住。但王磊分把钟就看完了，因为从查体到辅助检查全部正常。难怪周兴艺考虑偏头痛，偏头痛确实是所有检查都正常的。但真的是偏头痛吗？无数惨痛病例的教训下，正常医生的思维方式都有些病态——永远怀疑一切，永远要打个问号。王磊也不例外。怀疑之后就是求证，求证的第一步，就是让其他医生的体检结果滚蛋，只有我亲自来的才可信。王磊走到任勇身前，开始仔细检查。感到有人对自己动手动脚，任勇晕乎乎地睁开眼睛，见是医生，立刻哀求道：“医生，我真不是装病，我觉得我要死了，你救救我！”任医师尴尬道：“王医生，他看到每个医生都这么说。但检查下来一切正常，怎么可能会死。”王磊安慰任勇：“别担心，我们都会帮你，一定会找到你的病因，一定不会让你死的。”“嗯。医生你别信我爸，他不会看病，我真的没骗你。”被儿子鄙视医术，任医师千锤百炼的老脸都有些挂不住，呵斥道：“医生检查别说话。”王磊没再理会这对父子，考虑到主诉是半个月以上的头痛，他先按照神经系统疾病查了一遍，花了很长时间，一无所得。头痛是万金油症状，也可能是颅外病变，王磊又细致地做了全身检查，一无所得。看来又要用掉一次透视机会。在一院时，身边全是专家，哪怕没有自己也一样看病，所以尽管同样只有三次机会，王磊依旧随便使用，最多用完躺平。但到了谪仙医院后，他每次使用透视能力都左思右想，实在没办法了才开启。尴尬的是，开启透视之后，遍视全身，依旧一无所得。难道真的是装病？这个念头一出来，马上被王磊掐断。患者千人百面，医生时不时就能碰到装病的人，见识多了，有时候会警惕性下降，把一些病因隐蔽的疑难杂症也误以为装病。所以上学的时候，一位医大附院过来授课的老师特别叮嘱：在下“癔症”之类诊断时，一定要慎重，再慎重！你轻飘飘一个心理障碍的诊断，弄不好就贻误了病人治疗的时机。见王磊盯着任勇久久无语，任医师小心地问道：“王医生，怎么样？”王磊回过神来：“还要再检查一下。”还查？你都查十几分钟了。要是每个病人都这样查，那些大医院就该瘫痪了。任医师不太理解王磊的做法。周兴艺在病房办公，对王磊的风格了解得多一些。他听说王磊查外科病人、尤其是查即将开刀的病人时，也往往一查很久，跟其他外科医生们短平快的检查方式截然不同。这就很无语了。看病这件事，又不是多摸多听多看就一定能确诊的，你得遵循病情的客观规律啊。有的病，它表现出来的就是那么点东西，哪怕你24小时盯着查，还是那点东西。周兴艺不由想起早上自己问内科怎么办时，王磊放出的狂言：以后我多关心内科病人。必须要承认，王磊在外科上的水平没话说，足以傲视同侪。内科上估计也不会差。但他这看病方式，真的是一言难尽！王磊回了一句，又全身心投入到检查中去。他想起了谢红梅的病，当初仅仅表现为便秘时，自己也做了全身透视，同样没看到什么异常。但后来证实，谢红梅不是没病，而是病变隐蔽。透视下，除了毛发稀疏这些，就仅仅表现为垂体轻度萎缩，在第一次透视时没有引起足够重视。对，要查得再细一些、再全面一些！王磊一边用着常规的望触叩听手法，一边努力看得更加细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兴艺和任医师几次张口又闭上，就在任医师终于忍不住时，王磊的目光停在盲肠上。找到了。是你吗？视线中，极小一段肠壁稍稍增厚，由于不明显，几次目光掠过都没发现异常。仔细看去，肠粘膜下层有肉芽肿样增生，导致了肠壁增厚。透视能力只有这个程度，没法看清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肉芽肿。但是感谢前贤，可以依据他们积累的经验推测。首先可以排除肠道炎性变，然后克罗恩病、麻风、回盲部血吸虫病性肉芽肿也可以排除。除此之外，有盲肠三贱客不得不防。每一贱都很狡猾很隐蔽，都足以致人死命！都必须在早期采取强力措施！无论是因为漏诊，还是因为用错治疗手段，一旦错过最佳时机的话，就很难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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