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上,林思涵先注入微量利多卡因,以减轻注射针头造成的疼痛,一路接近桡动脉后,针头后撤,在此过程中,才加大麻药用量——但是针头没有任何停顿。这跟现行方法完全相反——针头进皮后先来个皮丘,然后进针少许,停下后再次注药。如果按照王磊的起名方式,这叫做前进式断续注药法。其剂量大的原因一目了然:注射工具是针筒,静态断续推注的话,无论如何小心,每次都必然推出较大量药物。而且为了保证针头未及的地方也有麻醉效果,还必须故意加大药量,让它能自行扩散。动态连续注药就不一样了,不存在针头未及的地方。但它也有缺点:同时进行两个操作,还得控制药量,难度太大。看着林思涵轻描淡写地完成了这个高难度动作,患者皮肤几乎没有任何隆起,许多人都感到有些牙酸。水平确实是高,佩服。这种局麻方式都想得出来,理论上也无懈可击,佩服。但是至于吗?局麻皮丘,这是小到不能再小的细节啊,有必要这么讲究?牙酸的同时,又不免心惊。见微知着,见微知着,Z国人,他们的手术理念、操作水平,竟然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吗?似乎有一点理解老约翰推崇王磊的原因了。林思涵丢下针筒,切皮穿刺,送入导丝,过程中果然没有丝毫出血。下一步,就应该是扩大皮肤切口,以便置入动脉鞘管。然而林思涵没有取切皮刀,反而再次抓起注射器。众人迷惑的目光中,约翰说道:“我首次见到时也很奇怪,王老师告诉我,分次麻醉既可以减小麻药用量,避免血管痉挛,又可以保证麻醉效果。”有道理,分次和单次的区别,显然在于前者已经穿刺成功。众人的思索中,林思涵迅速完成麻醉、扩皮、置入动脉鞘,开始进管造影。随着造影剂的进入,桡尺动脉环出现在屏幕上。“这个环,已经不是自行车钢圈了,而是扭曲的钢圈。”“还有那些小分支,竟然不止一两个,真跟钢圈里的钢丝一样。”“难怪之前两次介入失败,这个难度可比后撤注药难得多,别说后面那些迂曲畸形,光是这里就过不去吧?”“你们别忘了,王‘老师’要求的,是无损通过,就跟没做过介入一样。”约翰对王磊的一番吹捧并没有收到多大效果,反倒引起了逆反心理,见到如此高难的血管条件后,不少人感到悲观,更有少数人开始冷言冷语。吹鼓手乔治大为不满:“各位,请注意,这是世界最高水平的演示,我们不妨看看林是怎么做的再说。”他还记着自己东道主的职责,另一个吹鼓手约瑟更为恼怒:“你们真可悲,一群坐井观天的癞蛤蟆。”好在大家都不怎么明白这句话的贬义,否则约瑟脸上弄不好要肿一块。造影剂通过整个桡尺动脉环后,林思涵略作思考,要了根超滑导丝。随即就见那导丝灵活地穿行在动脉环中,虽然看不清血管内壁,但依据导丝位置和毫无滞涩的行进来看,确实没有直刺血管内壁。导丝前行一段,前面出现了一段扭曲似麻花的动脉环,这也是众人感到悲观的两大难点之一。林思涵停下动作,要了根4Fr造影导管,循着超滑导丝进入。抵达导丝前端后,林思涵旋转导管,就像多了只手抓住导丝一样,使得导丝的变向更为灵活。“好办法!”有人忍不住喜悦低呼,他想到了自己既往曾经放弃的病例,如今学会这一手,那几个病例完全可以做。土包子,这才哪到哪?约瑟亲眼看过王磊的操作,自认为见过大世面,对比这家伙,登时有了明显的优越感。画面上,林思涵用这一招突破了麻花的前半部分,并利用导管的支撑性,将已经通过的麻花段撑直了不少。但是后半部分的扭曲比麻花更厉害,继续用这一手虽然能过,却有可能达不到王磊的要求——不直刺血管内壁。众人聚精会神地看着林思涵,虽然还是认为无法可想,但此时已经没人再敢随便冷言讥讽了。林思涵并不犹豫,直接退出超滑导丝,然后要了根ptcA导丝。“来了!”约瑟兴奋地低呼。他最爱看最想看的,就是王磊师徒利用ptcA导丝的操作。在他们手里,ptcA头部柔软、主体坚韧的特性完美发挥,使得ptcA导丝有了生命,能随心所欲地改变方向,灵活地避开一切阻碍,穿入被重重遮蔽的孔道。果然,土包子们时而发出的惊叹声中,ptcA导丝柔似柳丝、矫若游龙,时而小心寻觅,时而快如疾风,不多时,就穿越了整个麻花段。它除了头部易控易变向的特性外,还具备支撑力强的特性,将麻花拧直了不少。随即循着它前移造影导管,再把它更换成超滑泥鳅导丝,第一个难点被彻底征服。室内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很快就停息下来,因为第二个难点到了。这就是钢圈中的钢丝部分——几根小分支的开口集中在这里,与桡动脉主干距离极近,在dSA透视下几乎难以分辨。由于分支之细、之迂曲,腾挪余地几乎等于0,容错率也就几乎等于0——万一误入分支,血管被刺破的可能性接近于100%。林思涵并未犹豫,虽然她没有王磊那样的透视能力,但在系统帮助下,无论阅读、解析影像的能力,还是手中细节的操控能力,都已经超越了除王磊苏新月之外的所有人。对着面前的屏幕稍作打量,她脑海内飞快解析出导丝前进方案,手中完美执行,导丝顺利进入主干。突破这个位置后,导丝直入下一级血管:肱动脉。她的解析和动作实在太快,直到导丝出现在肱动脉位置,会场内才再次响起掌声。掌声依旧是稀稀拉拉的,只比上次稍微强了一丢丢。因为按照上次介入时的造影资料,肱动脉迂曲、副肱动脉就在前方虎视眈眈,一点也不比桡尺动脉环容易对付。此时,林思涵首先要做的是继续造影,将肱动脉的情况显示在屏幕上。只见她一声令下,助手抽取了造影剂,随即又抽取生理盐水,以及另一种不知名的液体,让众人摸不清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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