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始料未及的相遇

  影子追逐光,是带着温度的纠缠。

  如同李让初见徐长汀,被他所网。

  他似天地共色中,独绽的一抹色彩,流进李让昏暗的视界璀亮一点光,丝丝生温,熨烫她的眉眼,不自觉漾起暖阳。

  再见故人,物是人非。

  青年笔直而立,意气风发,依旧是那个才能卓绝连皇庭都想拉拢的仙盟贵子。

  而她,重生在昭化皇权易主之际,只是仙盟外江湖的无名孤女,身份不再高贵。

  萍水相逢。

  便忽然抬眸这一眼,复又刹那心动,勾起历历在目的纠葛。

  她是矜贵的西皇女,正值碧玉芳华下嫁,因他而识鲜活与斑斓,却又陷入岁岁干涸的渴望,最后葬在那抹光影下,殒年二十有四。世人无有怜惜她的郁,只庆贺贵子终于自由,展他之才娶他所爱,徒留孤塚在阴暗处凄凄切切!

  不堪回首的往事烧灼煎熬,如鲠在喉般窒息、啮檗吞针般苦涩!

  重活一世,已非皇庭人。

  她以为,身份悬殊的二人不可能交集,却在六月城的试炼,随师尊停驻常衡镇,始料未及的相遇。

  风卷秋瑟,漫开凉薄!

  李让颤颤收回视线,任凭心中滔天骇浪强自镇定。

  “让儿,真儿,见过你们的徐师兄。”

  师尊的呼唤,令她略拾反应,身侧的师姐率先开口:“见过徐师兄。”

  田真真被眼前如青山俊秀的师兄惊艳得一塌糊涂,轻扯李让的袖角,小声叹:“蛇姬宫不愧内仙盟之首,人具俊杰,听闻首席弟子天资斐然,今日得见竟也容貌一绝!”

  怏怏病容的李让生了一双厌世眸,不必刻意表情,端的已是目空一切的冷傲。

  她弯起一抹极淡的自嘲,心中所想呢喃而出:“远观虽美,不可亵玩!”

  声音极轻,但被徐长汀听个真切,侧目多瞧,看到一个素净的小丫头漠着表情,眼神漫着寒气。

  只当小丫头叛逆倨傲,莞尔一笑转向长者恭敬道:“师傅若知晓白长老来了常衡镇,定十分高兴。”

  藏色儒袍的长者神色略变,“莫不是第四门将落此地?”

  清俊的青年敛起眼中的散漫,肃目定定视着长者,“常衡镇是六月城必经之路,人多口杂,白长老先随小徒见过师傅再议。”

  见白长老点头,白衣青年并行领路,又寒暄:“前几日师傅还念起白长老,说一年未见,不知古来锋上埋下的那坛子醉梅红可饮否?”

  长者脚步一顿,复又如常,“醉梅红还需窖上三年五载最醇,你师傅若贪嘴只管挖旁的来用,古来锋那坛子不合时宜。”

  话到此,徐长汀缄默。

  儒袍长者失了面上镇定。

  因醉梅红三个字心中数变揣测。

  这次试炼大赛的彩头出自天官府,南宫氏族世代传承的元字宝鼎,以九老和天官府的渊源,必定参与进几分!

  长者眼中浮沉隐忍的急怒,思及此行目的,终归沉寂。

  不多时抵至山脚,抬头见绵延的山脉郁郁葱葱,低处有偌大的两个蛇柱支撑石碑,上头刻着苍劲的三个大字:蛇器园。

  穿过密林,蜿蜒而上,远见山腰处拔地而起巨树,连体凉亭楼台,高台上隐隐绰绰一人影。

  逐渐看清,正是徐长汀的师傅,蛇姬宗元字辈的高修阿兰九笑,仙风道骨,气质不流于世俗、不浊于尘的超脱!

  徐长汀将人引至云梯处,敬道:“白长老且坐云梯直上,师傅已在高台等候。”

  待长老飞上,转身截住李田师妹,换上松快的表情,笑说:“我们的师傅许久未见,定有许多话聊,两位师妹何不随我先行安顿!”

  田真真眼珠子一转,想起停留常衡镇的目的,笑眯眯道:“徐师兄说的是,师尊们的谈话最是无趣,不听也罢,不如徐师兄带我俩逛逛这园林,反正也是闲着。”

  蛇器园是全境最大的器果培育园,这几年产出的超品一直热贡,若能实地观察,是极好的修行!

  若能就地炼器,不虚此行!

  徐长汀本想推辞,但被田真真满载兴致的秀容盯着实难拒绝,便领着二人从栈道穿到丙级园区,那里种植常态器树,予外客观赏是允妥的。

  才要通行悬匾的丙园锁桥,身后传来不满:“徐师兄不厚道,丙级器树有什么可看,九流门派所使的器果如何生长我可没的兴趣!”

  脚步被迫顿下,“师妹莫怪,育园培有皇庭贡品,唯丙区暂时开放,未经授权我也无法通行其它禁区。”

  器树分四等,丙级是入门级别的常态种,确实没有观察价值,可其它园区设了禁制,只让高级培育师通行,徐长汀也没有权限。

  似听进他的解释,田真真凑近李让,不知小声嘀咕什么,随即扬起盈盈笑脸,脆声道:

  “蛇器园处在滇门覆盖区,本就充盈灵元,又接壤武夷边境,得益皇庭与武夷的邦交政策共享多处武夷井矿,为器树生长提供充足的黑曜矿素,产获的常态器果品质稳定,更有超品器果杂糅成功,实是厉害!”

  突如其来吹捧,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徐长汀失笑,“田师妹不妨直说。”

  田真真被青年的一笑春生晃得失神,晕乎乎接话:

  “呃……我的意思,我是说我们想借园区糅炼一器,师尊领我们到此正为借池而来。”

  提及白长老,徐长汀不得不谨慎思量,片刻后拿了主意,“既是白长老的诉求,师傅他老人家必然允,待我与园区管事商议后再领你们去,那我们便……”

  话未落尽,田真真连忙衔住,“时候尚早,那我们便上丙区探看探看,就当……打发时间,让儿你说可好?”

  听出师姐的弦外之音,要打器果的主意,李让刚要制止,顿感一道视线随至,即便那人只是风轻云淡的一瞥,她也如坐针毡,喉头发干发涩说不出话。

  她的局促看在徐长汀眼中,以为小丫头冷傲,不爱搭理人,领了二人过桥,进到石门后头的器林园,直到夜幕降下才离开。

  回到下榻处。

  神采奕奕的田真真喋喋不休丙园的见闻,忽而神秘兮兮地将到手的器果摊到李让眼前,献宝的模样引人发嘘。

  望向采摘后不复鲜亮色泽的五颗器果,李让默默取走,强打精神糅炼,待拇指大小的器果杂糅成一团混沌,屋里已响起微鼾。

  夜深人静,最甚心思,脑中浮现那张神丰俊朗的面容,前生种种回忆开闸泄洪般奔涌,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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