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夜中挣扎了许久,又有什么价值呢?为了那短暂的白日吗。
漫长而又漆黑的走道,周围同伴不断的哀求声,走道尽头那一点点的红光。行走在冰冷的地砖上,寒冷与痛苦仿佛正通过这一次一次的接触逐渐探入身体内,展现着自己的威力,丝毫不顾行走者的挣扎。
无处不在的寒冷,在这红色的光芒前退去了,尽头高大的石门前,痛苦的行走者踉跄迈入,终于能够看到红色光芒内的物体。
来到这个盛大的比赛场,红色的光芒仿佛无穷无尽,从脚下的深渊漫溢出来,却填不满这个极其宽阔的空间。行走者被透明的力量推动着前进,踉踉跄跄,直到突然停止。
此刻行走者站在这个空间的正中心,脚下是一条窄窄的石桥,通向着的另一边一扇紧闭着的大门。
往上看,是一幅简单的图画,蓝色的环与其中一个不断移动的红色的圆点,如此鲜艳,在蓝色的环中,游荡的那一个红点,仿佛就是凝视着下面无知者的眼。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在如此宽广的空间中仿若一粒再微小不过的尘埃,恐惧肆意的蔓延,主宰者还没有开口,行走者的身体便已经瘫伏下去,生存的味道从未如此甜美,过去经历的许多挣扎与痛苦,此刻也仿佛变成了美味的回忆,绝对不要死,绝对不想要死!
自己有何价值?自己有何意义?我可以活下去吗?我能够活下去吗?
自轻自贱的情绪仿佛恐惧的手指,挑动着垂死者的心灵。其实已经无比接近恐惧深渊的最底层,但仍然会被这股恐怖的力量继续拉向更深的地方。
上方的主宰者发出沉闷又宏大的声音,何为白日,何为黑夜?
行走者仍然茫然,杂乱的想法挤占了大脑里的每一份空间,无数细小的气泡与光点在其中生出又消失,希望正在流逝,垂死者却还没有产生拯救自己的想法,它被吓坏了,真的,被吓坏了。
…………
最初的记忆,便是这突如其来的光明,猛烈的驱散了所有的黑暗,将世界带到光亮的地方中去。
但这太突然了,一无所知的初醒者暴露在这光亮之中,光明来的太快了,初醒者对于黑暗的感触甚至还没积累下来,便被猛烈的光明所笼罩,没有对比,没有反差,初醒者并没有感觉到白日的可贵与温暖,而是感到危险与害怕。
初醒者开始大叫哀求,疯狂的寻找遮蔽之地,周围无数其它的形体,也在进行着这样的动作,可是这白日无处不在,用力的捂住眼睛,也挡不住白日的感觉。直到手指插入眼球,才能够感受到黑暗带来的一点安心,可是马上,身体感受到的白日的感觉涌入脑海,空洞洞的灵魂,正在被这新生的感受所折磨,温暖像是炙烤,轻触像是撕咬。
哀求没有作用,继续奔跑,寻找躲避之处。闯入了一个建筑里,灰色的外壳趴在地面上,一个低矮的圆洞,是它的入口。里面站着一些其它的形体,它们冷漠的注视着,初醒者也顾不了那么多,拼命的往里面钻去,那些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本能,正在提供着一些模糊的意见,越深的地方,越是黑暗的地方,越安全。
那些形体让开了,其实也仅仅是略微挪动一下身子,可这已经足够初醒者挤进去了,可即使在最深处,被触摸的感觉仍然存在,带来了深深的压抑与恐怖。
光亮呀,现在对于初醒者是极大的折磨。但是在经历一个夜晚之后,却将是唯一的救赎与安慰,初醒者又知道什么呢?它什么也不知道,不仅对于未来一无所知,对于自己更是一片茫然,根本没有一丁点理性与智慧的影子,如野兽般求生的本能,正在此刻的空当中发挥着极大的作用。但谁又能责怪它呢?
折腾了许久,初醒者终于意识到所作所为根本无济于事,趴在地上,不停的摩擦着地上漆黑的土,感受着一点凉气,试图驱散走身体里的那些灼热痛楚,但是很快,连这点冰凉也失去了。随之而来的,是身体与灵魂的逐渐适应,已经不再那么痛苦了,似乎可以有一点思考的余地了。初醒者茫然的坐了起来,它突然发现,它根本一无所知。沉浸在白日之中,却连一个想法都没有再产生了。
……
黑暗痛快地来临了。光亮和来时的迅速一样,迅速的退去。
出行者的眼球刚刚恢复了对光的敏感,就又失去了作用,黑暗笼罩了它,什么也看不到了,即使将手指放到眼前,也只能看到那无穷无尽的黑暗。
周围站着的形体们,纷纷倒下,此起彼伏的发出痛苦的哀叫声。仿若是一场痛苦折磨的开端序曲,起了一个高高的调子,而后来的乐谱显然并不会比此时更低沉。
初醒者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会发生什么,更深刻的痛苦,便直接涌入了它的灵魂。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叫,初醒者倒了下去,身体缩成一团。在这黑暗之中,初醒者的灵魂仿佛被拉入了一刻也不停止的旋转的深渊,灵魂拖拽着初醒者的自我,深渊的庞大力量,无情地将初醒者的一切搅的四分五裂。
黑暗中的许多诡异也探入了这旋涡之中,与初醒者纠缠在一起,互相包裹缠绕,直至勉强成为一体,然后如果撞击到其它诡异,如果是这些诡异更坚硬,那脆弱一体便再次粉碎。
初醒者被一次次的粉碎,又一次次的重合,灵魂与自我逐渐臃肿,逐渐胀大,逐渐失去本来的模样,变得特殊,变得与众不同,然后与黑暗不可分割。
如果粉碎了之后没能再重聚起来,那大概就会是死亡吧,灵魂与自我消失了,只剩下黑暗的物质占据了死亡者的身体,这样的身体,每一个夜晚都会诞生不止一个,这些身体会走出来,聚集起来,向着一个方向前进而去,黑暗指引着它们,它们也消失在黑暗中。
如果能够苏醒,那最好就遗忘掉黑夜中发生的一切,仅仅是想到一个侧面的侧面,就足以让灵魂在白日里炙烧。
痛苦的过程终于也会结束,白日仍然突如其来的降临了,黑暗退去。初醒者茫然的醒来,马上便开始干呕,吐出黑色的血,感到无与伦比的寒冷与痛苦。初醒者跑出建筑,在外面的土地上打滚,张大身体想要迎接更多的光亮,想要祛除体内的寒冷,但白日的光亮仍然这样,无论在哪里也不会强一点,不会弱一点。上一个白日,还能带来无比痛苦的光亮,现在,就像是一丁点的,一丁点的安慰。
初醒者仍然举着手张大身体,黑夜里与灵魂融合的一切,在白日里逐渐被理解,这些就是知识,知识正在逐渐被初醒者认知,但初醒者现在还没有知道知识的意义。空无一物的大脑内,需要被许多东西填满。
从黑夜中获得,然后在白日里消化,这就是一次无与伦比的轮回,至于中间过程中的痛苦,恐惧,诡异……根本不值一提。
……
白造区的区员走过来了,正在清点居民的数量,昨夜有多少个进入了黑暗中,现在还有多少个活着的,上一个白日投放的初生体,还有多少活着呢。
区员行走在居民中间,一个一个看过它们的脸与身体,这些部位总会有一个地方会标上合适的编号。经常需要用手将一个居民,从居民堆下面拽出,居民们为了躲避寒冷,有时就会堆在一起,后来者总是会爬到最上面去,最开始聚集的居民,被压到了最下面,如果很不巧,上方的居民体重太重,最下方的居民又不是初生体,往往会被压死。这也算是白造区内为数甚少的正常死法了。
居民们的身体上都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它们偶尔会互相争斗,争斗的原因都是在夜晚的时候学到了一些争斗或者欲望的知识,然后在白日里缓过了一口气,便马上付诸行动,这当然是需要制止的违法行为,但至少不能发生在区员视野中。
区员慢慢的兜圈,自己辖区内的居民其实并不是很多,但是最好不要有遗漏的地方,如果一个居民被黑暗侵蚀,灵魂又勉强保持完整的话,就会成为一个危险的因素,因为它们往往会从黑暗获得一些特殊的能力,那些或是强力或是古怪的能力,有时会让区员也心生羡慕。
这一个白日似乎还没有发现,毕竟出现这种事的概率还是很小的,区员走到了一片空地上,一个初生体正在张开手张开身体,似乎想要引来更多的光来。脸上与身体上都有一些撕裂的伤痕,尤其是那个硕大的眼睛,上方还有一个小小的孔洞,正在往外流出血液,不过初生体的自愈能力很强的,上一个白日受到的伤势肯定更重,但现在看上去已经好上很多了。
区员注意到它是因为这个初生体正在不断的说着什么,区员仔细的辨认了一下,是某种成篇的文字,根据思维脑的分析可以判断,上一句与下一句是有明确关系的,区员记下了一些句子,思维脑也将这些语句发送给了主塔,主塔很快回应,【无害!】
区员离开了,人数已经清点完成,要去准备一些知识泡了,每天的程序不能少。至于那些句子的含义是什么?区员是不会放纵自己的好奇心的。
在这个短暂的白日中,没有更值得注意的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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