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赵氏被吊在自家门前,脸色煞白。
没有人能给她出头,至少现在没有。
家丁不会骑马,是骑着驴去县城搬救兵的,速度绝对不会很快,单单是路上一来一回就要两个时辰。
再加上县老爷不一定有时间搭理他......
王赵氏不会算术,不知道自己在两个时辰里要捱多少鞭子,但她明确地知道,自己这一身娇生惯养的肥油不太可能捱到救兵赶来。
“啪”!
一声鞭子的脆响将王赵氏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居然是自己平时打农奴用得麒麟鞭!
王赵氏是用这鞭子的好手,她对这鞭子的威力可太了解了!
这种鞭子主体用得是粗长的铁链子,头上是一小段牛皮拧成的鞭梢,由于差速的缘故,鞭梢速度极快,打在身上比刀还锋利,一下子就能豁开一个大口子,打得人皮开肉绽。
秦峰对这玩意儿也很了解,在后世这个是公园老头儿们常玩儿的健身器材,练臂力很好用。
有一段时间在早上或者晚上的公园里,经常能看到因为失误把自己打得头破血流的老头儿,人均又菜又爱玩。
也有练得好的,能把鞭子打得非常响,一打鞭子能把全小区的声控灯给打亮。
看着这段鞭子鞭梢上已经暗红的斑斑血迹,秦峰简直难以想象它到底喝了多少劳苦大众的血。
“王赵氏,听说你是用这鞭子的好手啊。”秦峰问道,“那你猜猜看自己能不能撑到救兵来?”
王赵氏被吊在半空中咯咯冷笑:“小熊孩子,你先不用厉害,县城的兵丁就在来的路上,我倒是要看看这帮泥腿子今天谁敢动老娘一根寒毛!”
秦峰冷不丁浑身抽了一下,闭上双眼,摇头晃脑地念叨着:“啊,无生老母仙尊,无生老母仙尊......”
“呵,装神弄鬼。”王赵氏强忍着恐惧,嘲笑道。
不多时,秦峰站在太师椅上,大声喊着道:“大家伙儿听好了!无生老母降下法旨来了!”
“想要吃到白莲粮,须得清净六尘根。有怨报怨不为过,洗净糟污再做人!”
这毫无韵脚的“法旨”当然是秦峰现编的。
说来惭愧,这套路还是秦峰看一些欧美角色扮演的时候学来的。
神父大喇嘛在“惩戒”女巫之前,必须得先念念经,借用一下神的名义,这样一来,就不是自己在命令谁谁谁“惩戒”,而是神在命令这些人“惩戒”。
秦峰虽然表面上看着淡定,其实内心已经把上辈子看过的所有奇奇怪怪的东西都过了一遍,才做出的这个反应。
不过,似乎很好用的样子。
刚说完,人群中便有人响应:“小佛爷,老母的法旨过于深奥,咱们都听不懂啊!”
秦峰一口气好悬没顶上来,搜肠刮肚弄一个张宗昌诗文风格的法旨,没想到大家伙儿听不懂!
“唉,要是你们什么都能听得懂,老母何苦让我下凡来呢?”
秦峰一脸悲天悯人地说道,
“老母说啊,想吃咱们白莲教的粮食,就必须得‘六根清净’,什么叫六根清净?就是你的心里不能有冤,有了冤,就要被尘世锁住脚,死后打下十八层地狱,遭受轮回之苦。只有把心里的冤摘干净了,才能堂堂正正地吃粮食,死之后才能回归真空家乡,跟着老母天天听经讲道,仙福永享哩!”
“别人不知道,咱们这十里八乡的冤都出在哪?”
秦峰说罢,环顾四周,将问题抛给了一脸迷茫的人们。
他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这个答案是需要大家伙儿自己去想,去认同的。
李二狗突然之间如疯似颠,提着税吏的人头手舞足蹈:“我知道了!噫!小佛爷!我明白了!”
“咱们之前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就是因为心里有冤,听不到老母的教诲啊!”
“这个冤从哪里来?”
说着,李二狗大手指向挂在半空中的王赵氏:“这个冤,就是王税吏和他婆姨弄出来给咱们的,这个冤,就在他富丽堂皇的王家大院儿里!”
李二狗说罢,一把抓起麒麟鞭,狠狠地抽在王赵氏肥胖的身躯上,打得她“嗷”一声惨叫。
“三年前,天干地旱,庄稼收成不好,俺家最后一口粮也交了月赋。”
说着,李二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俺娘,俺娘看着家里跑老鼠的粮食缸,一声没吭,半夜里跑到后山把自己喂了狼。”
“俺媳妇儿嫌俺没出息,偏巧有遇上了拐子,被那拐子三言两语就骗走了,现在也不知道被卖到了哪个窑子里,找都找不见。”
“要不是俺舅在城里开了个店,俺去做了几天散活儿,挺到了秋收,连俺也要饿死!”
李二狗的眼角本就有裂伤,大悲之下,血和泪一起从他眼眶里止不住地往下淌。
“佛爷,你说,这日子,怎么就能这么苦?大小伙子从出生落地,五岁就得帮衬着家里干活儿,到十一二岁就得收粮食,刨地,拉耙犁,不到三十岁就累得没人样。”
“苦也吃了,力也出了,可堂堂的大男人,怎么就连家里的一顿饱饭都挣不够?”
秦峰听得咬牙切齿:“是啊,大好的男子汉,怎么就连顿饱饭都挣不够?”
“是咱们出的力少吗?”
“你们说,是咱们出的力少了吗?”
“这帮天天念仁义道德经的,一点力气都没出,怎么就吃得满嘴流油?”
“他们吃得是粮食吗?他们吃得是肉啊!他们吃得是咱们的肉!他们念得也不是什么仁义道德,他们天天念得就是两个字!”
“吃人!”
“啪!”
一声鞭子的脆响给秦峰的总结画上终结,李二狗颤颤巍巍地看着自己拿鞭子的手。
这双手满是老茧,在过去,它不会打人,它只会拉耙犁,只会拖土坯,只会给王八蛋税吏家搬粮食。
今天,它打人了。
李二狗并不会用麒麟鞭这种需要技巧的东西,他只有庄稼汉的蛮力。
庄稼汉的蛮力就足够把王赵氏的肥油抽得皮开肉绽了。
“我...我打人了...”
李二狗用求助的眼光看向被高高抬着的秦峰:“佛爷,我打人了......”
那满是血泪的眼眶中,盘桓着亘古不变懦弱和恐惧。
秦峰伸出手,抚向李二狗的头顶,表情神圣而虔诚:“打人了好,敢打人了就好啊。”
“打了这些妖魔,你就洗去以往的冤了,就算是死了,也能回真空家乡享福去。”
“但是你要记住,李二狗。”
李二狗激动地问道:“记住什么?”
秦峰说道:“你这双手,是蒙受无生老母恩赐,是要打妖魔的。万万不能拿来打无生老母的信众,不然是要被老母打下十八层地狱的!”
李二狗点头如捣蒜:“是,领法旨!”
“从今天起,我李二狗与这些妖魔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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