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小屁孩。”
最开始赵璃是怎么认识陈溪染的呢？
要说，赵璃和陈溪染两人绝对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赵璃高二的时候就已经是学校门口的那家网吧的常客了，她刚刚参加完高三开学典礼就在网吧遇到了第一天在B市上学的陈溪染。
两个球场上相遇的男孩也许会不打不相识，但你想过两个在网吧相遇的女孩也会这样吗？
赵璃声音不大，结果恰好的是陈溪染没带耳机，陈溪染立马回头：“我怎么也高一了行吗？”
“我知道啊，”赵璃在陈溪染隔壁的机子坐下，给电脑开了机，然后提起自己校服上的红色校徽，“我高三。”“就这？”陈溪染用手比量着两个人的头顶，“学姐你站着和我坐着差不多高哦？”“你再骂？你再骂？你再骂？怎么没见过萝莉啊小屁孩？老娘再怎么矮也比你多吃两年饭呢。”
小屁孩三个字好像就是什么神奇的开关，一下子就把人的胜负欲激了出来：“你玩什么游戏？父子局敢不敢来？看你多吃这两年饭到底吃在哪儿上了！”
“来就来呗，圣战玩不玩？”
“小屁孩儿能玩明白？”
其实一打开游戏赵璃就有些后悔了，毕竟在赵璃十几年的人生里，她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优点，单就一个缺点格外地突出，主要是脑子，啊不是，是记性特别不好。现在的赵璃已经连这是她第几次因为忘记账号密码而开新号都记不太清了。
尤其是当赵璃看到对方是一个将近五十级的橙装圣天使的时候。
别问，问就是当事人十分后悔。
那个时候的圣战满级也才八十级，这个新号赵璃开了差不多三个月，又肝又氪好不容易才刚刚把职业进阶升到了三十五级。
陈溪染看看赵璃的角色信息，十分有良心的没开修正。
死神和圣天使对打，从职业到等级，赵璃都没有一点优势。虽说死神和圣天使同属于强势的高输出职业，属性上也没有压制这么一说，但圣天使主远程，物攻更高，速度更快；而死神则是中长程，没圣天使位移快，也没圣天使血厚，更何况等级和装备的差距是无法避免的。
如果把圣战里的职业按着综合战力和上手难度分别排个名的话，那圣天使这两个排名绝对都在第一梯队，而死神最高也就在第三梯队。
“快快快！叫爸爸！”赵璃看着身边的小屁孩一脸开心，一口老血淤在胸口，差点没把自己憋死。赵璃翻着白眼对着比自己小两岁的小孩儿喊爸爸：“行行行，你是爹你是爹行了吧。这要是场2v2，第一个死的，绝对是你。”陈溪染一脸无所谓：“你放心，绝对没人愿意跟我组队。”
“呵呵，也是，谁愿意跟一个连预判都不会的小孩一起组队呢，别到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职业特定的上手难度导致玩圣天使的人分两种，一种贼牛逼，一种贼垃圾，而陈溪染恰好就属于是加在两种之间差点可以成为第一种的第三种。陈溪染手速快，虽然没那么稳，但反应能力依旧是顶尖的，单凭反应能力陈溪染甚至被朋友拿去跟同样使用圣天使的君临副队闵亢作比较，一顿对比下来，陈溪染可以反超闵亢。
但对于陈溪染来说最大的缺点依旧是不会预判，一场下来赵璃一下子就看出来这小孩儿根本是在靠自己的临场反应和手速。
不过也是，没几个人会愿意跟不是第一种的圣天使组队。
“对了，你那个班的？”
“你不会是想要找人堵我吧？怎么游戏里打不过要在现实里碰一碰？”
陈溪染说完话之后眼睁睁看着赵璃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逐渐出现“你有病吧”四个大字。
“咳，我的意思是，学姐你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吗？”“开学之后你要是想偷偷溜出来上网你就别告诉我哪个班的。”
“别多想啊，我就是为了把你约出来把你打输的。”
“呵，我信了。”
“高一十一，陈溪染。”“这么巧，我高三十一的，赵璃。”
赵璃自己也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和宫灏更有缘一点还是和陈溪染更有缘一点。
不如说，赵璃交朋友的风格一直都没怎么变过。赵璃本人属于那种你看上去是挺幼稚一小孩，开心难过的时候也是真小孩，没那么多心眼，但一旦认真起来谁也拗不过她。而像宫灏陈溪染那样的呢，大概是因为经历多，所以看上去成熟的要死，结果你却总也拿不准他的想法。陈溪染喜欢直来直去，虽说底线触不得，但却总是像小孩子那样情绪阴晴不定；而宫灏则是小孩子的占有欲，自己的东西别人动一下都不行。
不过后来就会有人说，其实这三个人都是嘤嘤怪，撒娇精，呕死了呕死了。
两个人打游戏的默契大概是赵璃高三毕业的那个假期养成的，后来赵璃上大一，陈溪染上高三，文化课和艺考的双重压力让陈溪染焦头烂额，两人打游戏的机会越来越少。
再后来赵璃约着陈溪染和宫灏打游戏打到陈溪染高考下分，下分那天陈溪染没上号，在电话里沉默了几秒，轻轻的说：“我复读了。”
“就差三分，我想再试试。”
满级死神死在了满级剑客的手里，剑客死神圣天使三个人各怀心事，网吧里灯光昏暗，屏幕的光打在两个人脸上。赵璃抻个懒腰：“啊，那是不是明年一年我们俩还是双排不了呀。”“差不多就是你这个意思，乖儿子。”
挂了电话，赵璃又开始刷游戏的日常任务，宫灏看着她的手指在键盘上熟练的敲敲打打，也点开了自己的日常任务。那几个过了成百上千次的任务再怎么刷也刷不出来花，赵璃突然开口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默氛围：“我有个朋友，跟你挺像的。”
“挺有缘的，我高三认识她，大一认识你，都是在网吧认识的。她理科超好的，但是她为了考央音的民乐系，她，她愿意付出一切，什么成绩，什么就业前景，都不管不顾了。玩艺术的都烧钱，她从五岁就开始学琵琶，后来从上高中开始她为了让父母同意她继续学下去，她就一直用自己给老师当助教和比赛攒下来的钱付学琵琶的学费。你说她是何必呢？啊？她何必呢？”
宫灏没回她，自顾自地发问：“七点的时候有个新开的本，去看看吗？”宫灏还是人畜无害地笑着，眼睛里反着电脑屏幕里的光。
大二女大学生下了晚自习的生活本应平平无奇的回寝室吃个夜宵，再趴到床上打打游戏追追剧，但是今天的赵璃不行，她得去接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屁孩。赵璃坐在地铁里，插着耳机，手机放着的是圣战新秀赛发布会的直播。发言人说着异常官方的话，为了战队可以有更多更新鲜的血液加入，为了给更多热爱电竞的年轻人们一个机会。
赵璃心说着我信了。
电竞越来越受到社会大众的认可和重视，圣战职业战队之间的断层越来越小，新人的加入也如火如荼，似乎一切都在向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但似乎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变得更好。
“你挺厉害的呀陈溪染。”赵璃在小巷子里捡到陈溪染的时候，陈溪染胃痛得直不起腰，可怜兮兮地蹲在地上。
“多大个人了，就不能为自己的身体想想？”赵璃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扶着陈溪染往外走，刚没走出小巷几步，陈溪染就蹲在了便利店窗子里透出来的冷白色的灯光里，手里扯着赵璃的衣服，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身子抖得厉害。
讲真，赵璃不止有一点生气。
“你干嘛呀？你这身体还喝什么酒呀？”
“你见过大白天把自己喝吐的吗？”
“喂。”短发女生直起身，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女生穿着白色的内搭，灰蓝色的牛仔外套，透明的塑料袋里大概是刚刚从便利店里买的一堆瓶瓶罐罐。短发女生的声音像是嘶哑的男声，一时间赵璃没太反应过来那女生是在对谁说话，甚至赵璃没太认出来，那是个女生。
“我回去了。”
“怪人。”
赵璃目送走了短发女生，又回到了陈溪染身边，蹲了下去，轻声道：“别哭了。”赵璃伸手想摘下对方的眼镜，陈溪染挣扎着想站起来。
“先别动。”
赵璃一点点抚去陈溪染脸上的泪水，声音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好啦，别哭了，都过去了。”
“有我在呢。”
“你说你哪一次有事我不在啊？”
“我们回家吧，好吗？”
天渐渐地暗了，这是B市少有的晴天，天空没有霾，没有雾，没有云，一轮弯月很亮很亮的。
街边的路灯也亮了，暖黄色的光洒在短发女生刚刚坐过的路边，便利店里冷白色的光依旧停在刚刚两个人待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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