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莫名其妙 永不为奴

  却说崇祯听了守军小将的禀报,呆若木鸡,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万岁爷,大同军对满桂之死不依不饶,要进宫面承冤屈,已在宫外等候。”王承恩偷偷在崇祯耳边小声道。

  “不见,满桂乃是,乃是战死何来冤屈,宫外那些人都是奸细,是虏酋派来离间朕与袁爱卿的,把他们抓起来,待来日审问。”崇祯以悲愤又惊恐的语气说道。

  袁崇焕射杀满桂,不止没有被问罪,还得到了皇帝的嘉奖,这让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后金军这边也是一头雾水,岳托苦着脸向皇太极认输,交出了一百个汉人奴隶,这个赌局是输的莫名其妙。

  翌日,北京城下。皇太极得到内应的消息,决定绕到广渠门外,等待破城时机,袁崇焕似乎有了一些求战之心,跟着也到了广渠门,后金将领代善,阿济格,多尔衮,多铎,豪格等轮流率军猛攻关宁军,从辰时一直打到已时,关宁军皆披重甲,强弓劲弩疾风暴雨一般,竟不间断,后金军毕竟兵器逊色,吃了不少亏。

  “袁崇焕这个孬种,只守不攻,我们啃不动。”在后方的看热闹的岳托愤愤不平道。

  “只守不攻才是好人,关宁军若给了满桂这种人来统率,那才叫不妙。”皇太极似乎很喜欢这个年轻人,给他讲了许多话。

  “大汗说的对,袁崇焕帮我们除掉满桂,他是好人。”岳托点头道。

  “这个好人要死了,崇祯准备杀他。”皇太极苦笑道。

  “大汗是觉得可惜吗。”岳托问道。

  “呵呵呵,南蛮有英雄,也有奸臣,想袁崇焕这样的奸臣,百年难得一遇,死了确实可惜。”皇太极笑道:“不过,崇祯才是我们最好的好人,只要他还活着,就不愁不遇奸臣。”言罢,君臣二人相视大笑。

  二十二日,王朴带着神甲营抵达北京近郊,全营共九百五十人,分别是火铳兵三百人,其中一百为新兵,重甲步兵三百人,掷弹兵一百人,骑兵一百人,炮兵一百人,亲兵五十人。沿途难民如潮,皆有惊惧之色。见了神甲营逆流而行,都是肃然起敬,纷纷让开中间的官道,有些百姓甚至于跪在路边叩拜,高呼:“请将军破敌。”这一刻,王朴有种成为英雄的错觉。

  但战场情势如何,他是两眼一抹黑,难民的消息多为以讹传讹,自相矛盾,不足采信。只是据夜不收探报,北京城看起来还算平静,并没有被攻破,王朴稍微安心了一些,决定继续靠近,此时他就算想后退也已经迟了,身边的御史监军黄大虎一向和他不太对付,要是王朴不战而逃,事后一旦被告发,很难有好下场。

  只听前方喧哗咋起,风沙漫卷,惨呼声隐约可闻,王朴忙下令披甲,却是虚惊一场,几个没脑子的神甲营夜不收策马狂奔,本已是惊弓之鸟的难民顿时轰然四散,彼此践踏,死伤无数。王朴大怒拿鞭子抽了这几个夜不收,把他们打成了重伤,没有夜不收可用,王朴只能更加小心翼翼,令全军披着甲缓慢前行。

  至午时,神甲营官兵因披甲行军,马匹有些吃不消,只好停下来休息,又听前方喧哗咋起,王朴心说:“该不会又有夜不收乱跑,把百姓给惊了。”他掐指数了数,前往京师递送消息的夜不收没那么快回来,暗呼不妙,可能是敌袭。

  重甲步兵在军阵前方组成一堵墙,把慌不择路的百姓拨开,仿佛湍流中一块巨石,王朴暗暗庆幸,若没有重甲步兵,此时阵形已然七零八落,后果不堪设想。

  后金军牛录额真户木丹此时正在检点捕获的汉人奴隶,见有体弱者便挥刀砍杀,仿佛那是一只不合心意的牲畜,余下健壮者在返回途中还要脱衣羞辱,偶有面露愠色者即行格杀,若是运气好,还能遇上脱队逃亡者,这时后金勇士们都要大呼小叫不紧不慢尾随,直到狼狈而又绝望的逃亡者精疲力尽,戏耍尽兴才用箭射死,颇以为乐。这样挑选过后的汉人都是听话的奴才,便可以放心使用了。

  “主子,你看,那是南蛮的官军。”包衣郑牙儿惊呼道。

  牛录额真户木丹循声望去,远处似有一支军马,闪烁着耀眼光芒,心里嘀咕道:难道是关宁军,可方向不对,那是南方,而关宁军该是在北方。

  “吹号,戒备。”军号一响,后金军轰然雀起,眨眼功夫便摆出了阵形。

  甫一见到后金军竟如此训练有素,人人行动敏捷,如狼似虎。王朴颇为胆寒,自己的士兵都是靠着一连串的指令方能排兵布阵,高下立判。

  铁甲鲜明的神甲营也让牛录额真户木丹感到棘手,无论对面是否关宁军,这是一支南蛮有数的精兵无疑。

  “甲兵三百,还有一百骑兵。”牛录额真户木丹暗暗心喜,这是送上门的功劳,就凭这批明亮耀眼的铁甲,就足够值三个前程。他对着部下摆了一个手势,怪叫了一声,后金军开始缓缓向前,铁蹄踏地发出沉闷的隆隆声。

  面对缓缓逼近的后金军,王朴冷汗淋漓,双手竟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不知为何,当初在宜川他遇到过紫金梁骑兵的全速冲锋,那时敌军声势更为浩大,可感觉完全不同,仿佛有种无可名状的东西作怪,对了,是气息,紫金梁的骑兵散发出食草野兽的无害气息,似牛群狂奔,看着蔚为壮观,但也仅此而已,而此时后金骑兵真如食肉之虎狼匍匐而来,虽不壮观却令人不寒而栗。

  “大人,此战务必速战速决,皇太极的大军可能就在附近,我们只有重创这股敌兵,才能继续赶路,抢在皇太极大军来到前进城。”刘一山进言道。

  “明白了。”王朴深深吸口气,高声呼喊道:“弟兄们,前面那就是鞑子,看,他们是要掳掠我们汉人去作奴隶,与我驱除鞑虏,汉人永不为奴。”

  “驱除鞑虏,汉人永不为奴。”

  “驱除鞑虏,汉人永不为奴。”士卒齐声高呼,声震天地。

  “杀南蛮。”听到明军的呼喊,这边后金军也兴奋了起来,马蹄渐疾。

  “刘一山,这一战由你代为指挥,好好打。”王朴转头对刘一山说道。

  “是,大人。”刘一山眼冒精光,这将是他人生的高光时间。

  “火铳兵就位,暂停开火。”刘一山下令。

  “火铳兵就位,暂停开火。”

  “火铳兵就位,暂停开火。”三百火铳兵越过重甲步兵在阵前列队。两军一百步距离,后金骑兵突然加速,马蹄声猛然咋响,有一名新兵抛弃手中火铳,落荒而逃,一名亲兵见到,抬起火铳对准他就一声脆响将其撂倒。

  待两军距离五十步,刘一山下令:“开火。”

  “开火。”

  “开火。”火铳噼里啪啦咋响,随之而来是后金军前头一排扬起血雾,马匹嘶鸣与地上翻滚。

  忽然牛录额真户木丹怪叫一声,后金骑兵仿佛没有惯性的气球被某种无形之手弹开,瞬间变换了方向,分成两股绕开正面的火铳兵,更忽然加速朝着神甲营的两翼杀来。

  “以两端为圆心,整队向左向右转。”刘一山下令。

  “以两端为圆心,整队向左向右转。”

  “以两端为圆心,整队向左向右转。”神甲营所用的现代练兵法在此时发挥威力,几乎同时作出变阵,没有给敌人任何可乘之机。更为厉害之处是一边变阵,一边还在不停开火,每一轮排铳都像镰刀一般使后金骑兵渐渐稀薄。

  不过王朴很快发现,此时言胜还太早,后金骑兵向两翼横移过程中,人埋在马匹后面,火铳的铅弹只打中了马,随着马匹倒下,这些几乎毫发无伤的后金兵持弓射箭,箭矢又疾又准,居然十之三四都能命中面门,火铳兵身披甲胄,可唯独少了面甲,此时终于吃了大亏,不断有火铳兵中箭倒地,排铳也不太整齐了。更加糟糕的是后金兵卒逐渐摸到了窍门,他们个个身手敏捷,躲在马匹尸体后面,趁着排铳间隙冒头射出一箭,就立即匍匐下来,排铳射出的铅弹大部分打在马尸体上。

  牛录额真户木丹没料到这支明军的火铳居然如此犀利,在七十步开外就能瞄准,弹无虚发,往常遇到明军只要绕开正面,攻入侧翼就能轻松得手,这一次反而弄巧成拙,绕道给了敌军射杀更多勇士的机会,他身着一套明光甲,在一众棉甲中格外醒目,明军火铳兵纷纷对准他开火,顿时坐骑连中十余弹毙命。户木丹倒地后,凭着惊人的身手滚到一旁,避开了后方友军马蹄的践踏。

  亲兵们大惊,忙下马将坐骑让给了他,后金军纪严明,主将战死,亲兵皆斩,家人也会受到牵连,一律发配为奴,想到这个,亲兵们无不后怕,连敌方火铳射过来夺命铅弹都忘了躲避。

  “主子,南蛮的火器歹毒无比,咱们还是退吧。”有亲兵劝道。

  “狗奴才。”牛录额真户木丹大怒,一脚将这个亲兵踹倒,他环顾四周,发现有近半数部下已经被火铳撂下马,若是此时撤退,这些部下就很难活命,一咬牙,跨上马高呼:“勇士们,杀南蛮。”

  亲兵们无奈只好冲在前面替主将挡铅弹,血雾中后金兵卒纷纷中弹倒下,此时两军相距五十步,正面冲阵就无法用马身挡铅弹,明军的火铳变得更为致命,这却越发激起了血性。王朴见到敌军前仆后继杀将过来,狰狞丑陋的五官清晰可见,胆小的他差点尿了裤子。

  神甲营这边也同样遭受重创,后金军的箭矢如芒似雨,短时间内就有大约四五十个火铳兵面目中箭,痛苦卷曲在地,眼见不活。许多火铳兵在慌乱中操作失误,火铳哑火益增,队形更是不堪入目,乱作一团。新兵百人队更出现大量溃逃者,被亲兵用火铳和腰刀击杀十余人才止住。

  “这不科学。”王朴此时忍不住吐槽。在和弓箭对射中,神甲营这边竟没有占到多大便宜,这颠覆了他的认知。

  “火铳兵后退,重甲步兵就位。”刘一山下令,他的语气居然十分平缓,王朴奇之转头看去,只见刘一山面沉如水,一派巍然不动的大将风范,不禁自觉形秽起来,心说:这家伙居然如此淡定,而自己差点尿了裤子,人比人气死人

  “火铳兵后退,重甲步兵就位。”

  “火铳兵后退,重甲步兵就位。”火铳兵如蒙特赦,转身挤入后方重甲步兵阵形的缝隙中,退至后列。

  见到这支奇怪的明军再次变阵,火铳兵一瞬间就埋入后方,露出光面闪亮的重甲步兵,牛录额真户木丹暗呼不妙,这一战就算获胜,自己的这个牛录也要废掉,骑兵实则非常娇贵,本该尽量避免正面冲击这种重甲步兵阵,瞅着那些明军手里的长兵器,他的肠子都要悔青了,然而一切为时已晚。

  “骑兵出战,袭扰敌骑。”刘一山下令。

  “骑兵出战,袭扰敌骑。”

  “骑兵出战,袭扰敌骑。”神甲营的骑兵都是龙骑兵,每人配有一把制式火铳和两把短铳,可以利用机动优势和敌人保持一定距离,并用火铳收割生命。

  即使如此,后金军依旧还是不顾一切的拼死冲阵,二十步,十步,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血液四处飞溅,仿佛下起了血雨,战马全力以赴撞上挥舞中的陌刀,被分尸的战马与被撞飞的重甲步兵宛如一幅气势恢宏的战争油画被王朴深深印在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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