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把刀!”
“五把?”
“对,五把。”
“这么多?”
“哼哼,多么?有一年里被我连着干掉的三个,时间太短,我都没算。”
孛儿只斤有些无语“好吧。”
“第一把刀是我妹夫。这家伙太爱说大话,说自己可以这个,可以那个,整天到处跑,看着忙得要死,结果什么都没出来。我让他不要说大话,不要说大话,吹牛没用。改不了,三次,我给了他三次机会,没用,办不成事。我跟我妹说了,然后让他回家。”
看似云淡风轻,孛儿只斤知道父王就一个亲妹妹,两人关系很好,听说过她家良人喜欢说大话。有次一起喝酒,全程听他回顾自己辉煌历史吹牛到底,有的事自己也听说过,这家伙把别人做成的事全揽成他的功劳,稍一问细节就在那打哈哈,一戳就破,戳破了还不收敛,继续吹,的确不甚讨喜。当时应该发生了很多事,只是时间久远,只剩一句喜欢说大话,办不成事,只好让他回家。
“第二把刀是我的安达,一起光屁股玩到大,知根知底,我们都帮对方抢过婆娘,我第一次带兵的时候,他还是我的侍卫长,一起冲过阵,背靠背战斗过,帮我挡过刀。”
孛儿只斤听得张大了嘴巴,这么铁的关系,应该是战死了吧,不然现在必是父王的左臂右膀,忍不住惋惜道“可惜了。”
“可惜?知道他是谁么?”
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还真不知道,疑惑得摇摇头。
“那只猪。”
“那只猪?”孛儿只斤没反应过来,半晌突然惊呼“莫古斤苏勒图?”
“他第一个羊群是我给的,第一场胜仗抢到的奴隶我分了他一半,我帮他建立起自己的部落,我让这奴隶生的贱种在部落里仅在我一人之下。他发家的第一桶金却是从我这卷走的。”说完便不愿再多提这人一句。
孛儿只斤回想起来,之前的一些困惑就此解开,难怪部落里的老人都不提莫古斤苏勒图的名字,实在不可避免也只会说“那只猪”,说到时表情像对叛徒一般仇视着,原来曾经还有这种关系在。
“第三把刀是我的阏氏(yānzhī)。”
大汗有过好几个阏氏,不过孛儿只斤一下子就明白配得上他嘴里“我的阏氏”是哪个,记忆里那个平时老板着脸像个冰块的女人对自己还是很好的,喜欢抱自己,经常给自己带蜂蜜,蜜枣,甜豆这些草原上稀少的甜食,想起她,记忆里都是甜甜的。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难得看到她有表情,只是这哭泣的表情比板着脸还难看,紧紧抱了下自己,帮着擦去嘴角流下的口水,便头也不回得离开了,再也没有见到过,那次,她没有给自己甜食。
“这个傻女人就知道往自己娘家运东西,被发现告到我这,我当着众人的面亲自拿鞭子抽她,警告过她不许有下一次。还是偷偷运,她不看看她家那些都是什么东西,她费尽心机小心翼翼得偷运,她爸每次喝完酒就跟人吹嘘,一笔笔一件件,唯恐别人不知道。她那几个哥哥嚣张得到处找人炫耀,这是当别人都瞎的么!事发后我把她赶回去,他们,他们。。。”一下子情绪上头有些哽咽失音,没能说下去,抖着嘴唇抬头望向远方的云朵。
孛儿只斤不敢看父亲,也跟着望去,一朵很普通的云,都谈不上有什么形状,不能说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只是这种场面从来没发生过,彼此都有些无措,准确地说是从来没见过父王如此脆弱的一面。想来他们之间关系应该很好,只是他也有很多无奈吧。孛儿只斤摸了摸马背上的水袋,想摘下递过去,犹豫再三还是作罢,就装作自己没发现父王失态吧。
过不多久,大汗已经调整过来,语调平静得说“第四把刀是个中原降将。”
“中原降将?”孛儿只斤忍不住问出声“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一个中原降将?”
“哈哈哈哈哈”大汗已经完全摆脱负面情绪,大笑出声,这大胆的举措是他领兵以来最为得意的神来之笔。
“这降将很能打,当年你父王我随单于领兵十万,围攻了他五千步卒整整十余日,一路边打边退居然没跑散了。”
“我记得父王您说过,退比攻还难,组织不好很容易就崩了。在十万人围攻下,连退十日不溃,实属不易。”
“是啊,即便如今,为父都不一定能做到。这十日不是围着跟着,而是日夜不停地轮番进攻,骚扰,强攻,断水,火攻各种方法都用了,特别是在火攻的时候,我们在上风口放火,他们在下风口也放火,等火烧到脚边的时候,他们躲进了自己烧出来的空地里。”
“这都行。”孛儿只斤听过这故事,他听的版本更多鼓吹草原勇士多么英勇,单于如何英明,并没有那么多过程细节,听得津津有味。
“前后折损了我们近万人,死了好几个汗王,单于几次想要放弃,是为父和几个将领一再坚持,打到后面其实大家都已萌生退意,全靠一股不甘死撑着。直到抓到一个降兵知道他们弩矢将尽,这才咬牙赶着人上去硬生生耗尽他们的弩矢。”
“死了那么多人,没人肯再上前填沟受箭吧。”
大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在手心搓了搓,似乎那里有他永远搓不净的血迹“那是我第一次沾了那么多自己人的血。”
孛儿只斤突然感到有些悲哀,不知道是怜悯不得不向拒不向前的族人挥刀的父王,还是同情上不上都是死的可怜族人,亦或是体会到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血红底色。
“他是个勇士。”
“嗯?”
“最后那晚,大家都已精疲力竭,他本已带十余骑突围出去,我们追之不及,但是他又杀回来试图救出自己的部曲,最终力竭,下马投降,他残余的部曲也跟着放下武器,才得以留得性命。”
“爱兵如子?”
“爱兵如子?妇人之仁?也可能只是知道他们都回不去了吧。”
“幸好父王坚持,否则被此人杀出重围跑回中原,日后必成大患。”
“是啊,成王败寇,那次,幸运站在我们这边。你父王我在这一战中出力甚重,战后这人被拜为右校王,归在我帐下听命。”
“这么厉害的人,还沾了那么多血仇,别人也不敢要吧?杀又不能杀,用又差不动,还有一堆麻烦。”
挠到了痒处,哈哈大笑“让那些被打怕的手下败将去统领这桀骜不驯的头狼?一个个对这烫手山芋躲都来不及。单于也是这么觉得,为补偿为父我,还特地多赏赐了千匹骏马。哈哈哈哈,他们不知道,为父可是捡到宝了。”
“这可是是曾手握重兵能打能杀的异族降将,父王您是怎么确定他可信可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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