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几天,安插在鸿胪寺的间谍送来的情报,虽然都是偶尔听到的只言片语,对使者来说却有极高价值。
使者知道郑王已经在大朝会上答应纳降。听说了郑王对言官状告七皇子“管教家奴不利”的事留中不发。昨儿他在御花园“偶遇”了来拜见他母亲的十皇子,赏赐了他一套金制酒具,赞他孝顺。晚上十皇子就在吉庆楼大摆宴席,请众好友一起品鉴了经这套酒具盛过的美酒,当然他的好友多半是如丞相家,兵部尚书家差不多年龄的公子哥,官宦子弟们。
使者吃准了只要不过分,鸿胪寺的官员轻易不敢逆了纳降这决定,这时候说不降了,那是打郑王的脸,令他在各国面前闹笑话,害国君被诸国耻笑,郑王必会追责“是哪个王八蛋怎么谈的?把草原人逼反了?”
再加上另一个极度隐蔽的渠道听说了林忠良和曹擒虎部正都在齐地平叛。这边在齐地做得有多绝自家清楚,不北上而先去齐地,说明那边的情况已经烂得不能再烂,不得不救,甚至可能不救就有扩散威胁其他地方的风险。
齐地现在就是泥潭,绝对是泥潭,进去容易,想抽身出来,可没那么简单。如果仅就张大眼那么多人,自己这一万多人拼死了往外冲,还真被困不死。
吃了几天饱饭,特别是知道郑国主力没北上,赶去齐地平乱后,使者甚至都有点后悔投降这个决定,可惜莫古斤苏勒图临走时交代过:要拖延时间,也要谈妥投降事宜。
这也能理解,毕竟就算成功杀出张大眼的包围,莫古斤苏勒图能带着多少人回草原?两千?三千?到时候等待他的,要么北遁莽荒,和荒人在那苦寒之地争那一点点的生存资源,或者就此被吞并,至少一直对他虎视眈眈的大汗就绝不会错过这种报仇机会。而使者只要活着跑出去,就算莫古斤苏勒图的部落被人吞并了,以他的才能,在哪没有一席之地,官照做,新的部落照管。
好在使者还恪守职业道德,信守忠诚,没有故意去破坏纳降谈判,提出了“归义的条件”,并私下给了台阶建议“其他的都好说,部落不可拆分,以及莫古斤苏勒图继续留在部落为王这两条没得商量。”
官员臭着脸不说话,使者继续道“您想,一条猎狗宰了,是马上有肉吃,可活着能看家护院,说不定隔三差五还能咬只兔子回来,岂不更好?说句大逆不道的,莫古斤苏勒图就是这狗头,如果把这狗头切了,那这猎狗还是猎狗么?”
被自己底下人说成狗头,官员忍不住撇撇嘴表示鄙夷,将传闻中莫古斤苏勒图的样子和自己见过的狗头做对比,笑出声“那得是只獒犬。”转念一想,说得也有道理,而且自己也从来没说过“草原人是无条件投降”。那带着对方提出来的条件回去议议也没毛病。
草原人嘴里忠诚能干的猎狗到了某些郑国大臣嘴里就成了贪婪猥琐的鬣狗。虽都是狗,对待方式可差大了去,也只有鬣狗才会投降还提条件。鄙夷中,群臣就纳降条件又整天争执。
在通译间谍的帮助下,使者占据着信息单向透明的优势,他也将这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几乎都是压着郑国人的底线,时而强势,时而退让,时而冷处理拖延时间,把控着谈判节奏,这种谈法令他虽身处劣势却牢牢占据着谈判的主动权,这让郑国人很难受,像在那吞一口带蛆虫的肥肉,但是又不舍得丢了不吃。
被拖了将近半个月,讨价还价最终还是卡在了草原人的底线条件上。
此时又发生了草原人的通译间谍被捕事件。
那天傍晚,草原使者照例出来遛弯,一路看看这个,问问那个,见到喜欢的还顺手买一点。负责对驿馆盯梢的郑国谍报小队自然远远跟上,记下接触过的人和物,嫌疑大的马上跟过去,其他被“钦点”的晚点难免也要盘查一番。
刘三是这个小队的组员,跟一半被家里派人来找着。原来是家里孩子爬树上打柿子,从树上掉下来磕破了后脑勺昏迷不醒,找了大夫却直摇头,家里让他赶紧回家想办法。
干这脑袋别裤腰的活还不是为了给小辈挣个好前程,遇上这糟心事,赶紧告假回家。小队队长虽恼他这时候出幺蛾子,还把做任务的地方告诉家里,可这节骨眼上,知道他哪还有什么心思干活,也没空多说什么,只让先回家把事处理好。
刘三一路跑着回家路过驿馆,好死不死正好看到一个草原人的护卫换了衣服压低帽檐正鬼鬼祟祟往外走。前段时间因为少了一个草原护卫,到现在还不知所踪,被上头骂个半死,这一看就故技重施又要搞幺蛾子。而且这样子一下子就勾起了职业敏感性,必有事!
好在那护卫走的方向和刘三家方向大差不差,便没有那么纠结稍微绕了点路跟了一段。一路七拐八拐跟到了一处小胡同,跑来报信的邻居家半大小子听说跟踪坏人,早就忘了那边说找到人叫马上回去,也跟在他身后,见他探头,他也好奇得跟着探头。
刘三是探看一眼就缩回去的,这半大小子是趴地上探出一个脑袋准备好好看看坏人长什么样,是不是像大人说的都是瞎一只眼,歪嘴,长麻子一副凶神恶煞样的。可瞅来瞅去发现不像啊,甚至还不时看刘三做对比,觉得刘三长得还更凶些。
待刘三发现,赶忙伸手给揪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被发现后护卫手握刀柄冲过来收拾断后,那神秘人转身就跑。
没得选,刘三在半大小子背上推了下让赶紧跑,同时大喝一声也钻进另一条小巷跑了。笑话,只学过追踪盯梢,让和一看自己就不是对手的草原护卫硬刚,不要命啦。
得亏地形熟,弯弯绕绕走街串巷,翻过几面矮墙,闹得几家鸡飞狗跳,听渐行渐远的尖叫和骂娘声,知道已经把草原人给甩掉了,松了口气,得空还拍了拍膝盖处翻墙时蹭上的尘土。
减速小跑到又一条小巷路口,得意的笑容凝固在脸上,“MD,冤家路窄啊,老子只看了你一眼,真没看清楚,至于么!”心里暗骂,从那身穿着,刘三知道,这和自己照面,面露震惊的,定是那神秘人,之前没看清脸,这回算是看明白记住了。当然,自己也被看清了,而且刚自己的表情,他也肯定知道自己就是那个追他的人。
没办法,得拼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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