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了。
这是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张帆听到的第一个消息。
由于死人的地方离着张帆昨天晚上睡觉的地方很近,所以张帆可以清清楚楚的听到曹变蛟的咆哮声。
“没完了是吧?上一次不是都跟你们说了?但凡是来了新人之后,一定要好好的跟他们强调一下,不能暴饮暴食,不能暴饮暴食!昨天还有吃了四五碗饭的?这tm不撑死谁撑死?”
“军长,但凡是这些新来的在吃饭的时候,旁边俺们都安排人看着,不要让他们吃太多,但是他们不听啊!就比如说那边躺着的那个,俺昨天跟他说了,少吃点,少吃点,结果他却狠狠地瞪了俺一眼,还推了俺一把,非得去吃,这总不能怪俺吧?”
隐隐约约的解释声传来。
张帆好好地回顾了一下,大概,排队时那个排在自己面前的人,应该也是那个人嘴里面所说的在旁边“看着”的人之一吧?
嗯,没错,这些人全都是撑死的。
听到这,张帆大概的也就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捋顺清楚了。
这些人之前过的都是什么生活?糙米、草根、树叶等等,只要是能塞进肚子里面还吃不死人的,不管是什么东西都往里面塞,而且胃里面常年没有油水,猛然的,吃进去这么多米饭、蔬菜,虽然说没有太大的荤腥,但是远超以往的食量让他们的胃根本就受不了。
所以,他们便死了。
张帆自然是不明白这中间的奥秘,只是知道他们是撑死的罢了。
“叔。”
正当张帆自己一个人愣神的时候,昨天那名少年一脸后怕的来到了张帆身边。
差一点。
就差一点,今天早上死去的人名单当中便会多了他一个人。
张帆揉了揉少年的脑袋。
“这是什么驴艹的时代啊!”
他忍不住感慨道。
“走吧,好歹以前都是一个村的,去送送。”
说着,张帆便往刚才曹变蛟声音发出的地方走了过去。
“哦。”
少年乖巧的跟在张帆身后,没有多说什么。
来到了出事的地方,今天早上被发现的尸体都已经抬了出来。
老人、孩子、男人、女人,全都有。
张帆数了一下,林林总总的,大概是有着一两百人。
曹变蛟的脸黑的跟锅底一般站在那里,旁边站着的,看起来也是一个前不久刚刚从流民当中提拔出来的干部。
那些妇孺老人的身边,1这时候都围着男人或者女人正在十分动情的哭着,但是那些男人身边,却很少有见到女人的身影。
偶尔有那么两三个,也算得上是一个稀奇的光景了。
相反,因为这些有家室的男人的死,这个流民队伍当中丧妻、单身的男人们再一次的变得吃香了起来。
于是乎,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十几名没有过或者没有了老婆的汉子,便重新的组成了新的家庭。
这便是现实。
很无奈的事情。
这些女人在张帆来之前,也不是没有哭过,但是哭过以后又能怎么样呢?
她们没有男人了。
也就是说,她们没有那个资格再待在这个队伍当中,单独上路,只要是个人都知道,或不了多长时间,甚至还会被别人强行掳走,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既然这样,还不如就在队伍当中内部消化掉。
曹变蛟自始至终也都没有对这件事情发表什么意见。
那些在妻子哭嚎了一会之后便没有人管了的男人,他只是让人拖下去到一旁挖个坑埋进去就完事。
那些自愿组成新的家庭的男人女人,曹变蛟根本就没上去管。
若是换在他刚刚走出京城的时候,看到这种情况,或许还会上前劝阻一二,甚至说强行制止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这么长时间下来,他也已经习惯了。
这种事情,你情我愿的,错了吗?
不过就是想要更好的活下去,真的错了吗?
你可以说这些女人不守妇道,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随意批判,但是别忘了,前面说的,人,都要活不下去了,那还能是人吗?
世俗道德,对她们来讲,有用?
没有。
曹变蛟、曹化淳、秦良玉等人正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没有一个人制止。
过了大概能有小半个时辰,路边便新多出来了一两百个小坟包。
“狗娃,过来。”
其中死去的一个男子,跟张帆平日当中关系还算不错,所以他的后事,张帆从曹变蛟那里要来处理了。
听到张帆这个“救命恩人”招呼,那个少年,也就是狗娃,小跑着来到了他的面前。
“看着这里。”
张帆很郑重的跟狗娃说道。
狗娃不过也是八九岁的年纪,对于这种事情,理解的并不是很深刻。
所以他看着这段时间之内多出来的这么多坟包,有点无所适从。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平日里在村子当中吊儿郎当的青年有着这样郑重的表情的时候。
以前在村子当中听那些老人们谈话的时候,好像除了在他还没生出来那阵,面前这个小叔叔所谓的什么书香门第的家里面出现变故的那段时间之外,他一直都是没心没肺的样子。
“记着今天,狗娃。”
不知道为什么,张帆突然地想起了自己含笑朝着他挥手的老娘,又想到拽着自己的袖子,一脸恳求的发妻。
原本其实张帆还是有些恨自己的发妻的。
但是现在他却不恨了。
从小,他的发妻就是自己的童养媳,一直跟她老娘相处了十几年,感情自然是有的。
但是在那种情况下,却让自己放弃自己的老娘,难不成难受的只有他张帆吗?
看着她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沉默的样子,张帆也知道,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在看到了今天这一场景之后,张帆彻底的明悟了。
这世道就是这般,像是他们这样的贱民,在这种灾年,还能称得上是人吗?能够活下去就不错了,至于什么人伦、世俗眼光、道德,等等,那都只不过是狗屁罢了。
恳求他放弃老娘的发妻是为了活下去。
年仅十六岁,哭嚎了几声之后果断带着儿子去给村子里一个二十五岁的男人倒贴的他面前这小坟包里面躺着的兄弟的老婆也是为了活下去。
看着一旁狗娃仍然懵懂的样子,张帆笑了。
“还是你好啊,如果军长说的是真的,今后,你就能真的过的像是个人了。”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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