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入局

  不是吧君子也防匠作九十八、入局“六公子!”

  波斯商人李栗的声音既惊又喜。

  刚从朱凌虚的宅府回来的李栗,看着面前突然半途登上马车的卫少玄,绿豆般的碧眼瞪大,忍不住转头看了看车窗外的星空夜色。

  波斯商人揉了揉眼,怀疑是不是看错了。

  朱凌虚那边后日就要出征,邀他商讨要事,李栗刚在那边议事完毕,离开了朱凌虚在城内的府邸。

  他的马车乘着夜色,低调行驶在柴桑坊的街道上。

  结果走在半路上,去往云梦泽、失联许久的卫少玄突然登上了马车,出现在面前。

  “您……您怎么来了。”顿了顿,惊讶之色稍褪,喜色占据李栗脸庞:

  “您终于回来了,小人找您找的好苦。”

  卫少玄瞧着与当初没有太多变化,腰悬一枚“魏”字玄铁令牌,登上车厢后,他脸色泰然自若,在李栗面前坐下,伸手过去放下车帘。

  卫少玄没有去瞧李栗,拍了拍袖子,然后径自提起奢华宽大车厢中央小茶几上的褐陶茶壶,倒了一杯热茶。

  他抿了一口,当着面前好奇打量的波斯商人的面,长吁一口气:“呼——”

  卫少玄不回话,李栗有些尴尬。

  车内陷入短暂寂静。

  许久未见,李栗一双绿豆碧眼,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对面这位半夜归来的阴柔青年。

  就在这时,李栗所乘的马车前后跟随的暗行护卫们,在惊疑过后,终于察觉到有人半途登车,纷纷现身赶来,马车也缓缓停下。

  “何人?”

  “栗老板没事吧……”

  众护卫关心问。

  李栗看了眼坐在车内、平静自若注视着他的卫少玄,转过头,一只冰种翡翠、镶金白玉戒指带满五指的枯手伸出了帘子,朝窗外暗卫们默默摆了摆。

  暗卫们纷纷退下。

  李栗回过头,一脸堆笑:

  “恭喜六公子,历练大半年,灵气修为愈发高深,刚刚直到上车坐下前,小人和下属们都没有发觉您的飒爽英姿,太厉害了……

  “不过,六公子,您是从云梦泽回来吗……是怎么找到小人的。”

  卫少玄微笑:“出来后,本公子收到父王信了。”

  李栗皱眉:“王爷的信?”

  “呵,你以为,父王麾下就你一人在江南?垄断咱们家在这一道的全部资源?”

  他轻笑一声,声音重了点。

  “不,不敢。”李栗连忙低头,擦了擦汗。

  卫少玄从云梦泽回来,似是学会了一手不错的茶道,眼下自顾自的煮茶独品。

  他对面,波斯商人尴尬片刻,左右望了下,赶忙找话题道:

  “对了卫公子,您回来了,那丘先生呢,还有最重要的……鼎剑呢。”

  压低嗓音:

  “王爷在京城苦等公子和鼎剑,计划中的大周颂德天枢,还有四方佛像都快要建好了,除了桂州那边的叛乱意外、需要重新选址以外,不过也拖慢不了计划……

  “王爷现在就等新鼎剑了,要给陛下一个惊喜,这才是真正的天佑大周,比什么缺玉复圆靠谱多了。”

  “哦?天枢它们在等鼎剑吗……”卫少玄点点头,自语了句。

  李栗眼神狐疑起来:“这……公子不知道?”

  卫少玄抬头一笑:“当然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么急罢了。”

  李栗唉声叹气:

  “欸,公子有所不知,此前你没回来时,有大半年,王府的形势不妙,在李正炎叛乱的事情没出来前,王爷只能指望这个了,现在争取到江州道行军大总管职务,军功在望,倒是又扳回一城,稍能喘气。”

  卫少玄点头,忽说:

  “其实本公子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有人更急。”

  “何人?”

  “陛下。”

  卫少玄吐出两字,栗老板肃然。

  “怎么,想不到?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阴柔青年淡淡开口:

  “李正炎在西南搞事,气势汹汹的,对于江州这边的大佛……嗯,陛下当然也是挺急切的,越早建成越好,

  “本公子刚刚进城前,去双峰尖看了,传闻中那座大佛还在紧锣密鼓的建,想必陛下派来监督的女官已经在催促了。”

  李栗一愣,目露倾佩:

  “六公子真是料事如神,猜的真对,刚回来就看清楚了局势……小人还以为公子忙云梦泽的事无暇他顾……

  “六公子这么一说,小人也觉得那位陛下确实该有些急切了。

  “事关鼎剑秘事、大周国本,陛下十分支持王爷建造天枢、四方佛像,不过陛下应该暂时还不知道王爷和六公子能弄来一口新鼎剑,不知道王爷的全部打算。

  “但依旧事关大周国本,难怪派了这么多宫廷女官来,看来不只是看护浔阳王府,江州这尊大佛也很重要,陛下应该是有些先手布置的,以防万一。”

  “鼎剑秘幸,大周国本……”卫少玄自语,点了点头。

  李栗瞧见阴柔青年脸上笑容更灿烂了些,小声问:“公子何事开心……”

  卫少玄不瞧他,抿了口茶,才悠悠说:

  “此次,在云梦泽蛰伏大半年,那群云梦女修真难对付,特别是那个雪什么烛的大女君,不过所幸,有义父协助,趁机取得长生药剑诀,呵,这回算是满载而归。

  “放心吧,鼎剑已被义父带回京城,在路上呢。”

  “那就好,那就好!”

  李栗闻言,顿时喜形于色:

  “下次王爷来信,总算不用再催了,哎,六公子您是不知道,此前您与鼎剑迟迟未归,小人无奈,王爷面前立下军令状,若找不回您,就提头去见王爷。”

  卫少玄瞧了眼一脸苦笑委屈的李栗,轻轻颔首,微笑道:

  “本公子也是离开云梦泽,收到父王最新来信,询问了送信人,才知事情这么紧急,所以让义父第一时间带鼎剑回去。

  “至于伱们这边,浔阳王府和王冷然、朱凌虚的事情,本公子在信里了解了一些,特意前来,顺便等待父王,他作为江州道行军大总管,不日也要抵达,到时再聚。”

  “六公子英明。”

  卫少玄拍了拍波斯商人的肩头:

  “还是多亏了你啊。李栗,待今夜事了,本公子要好好赏你啊。”

  “啊?”

  奖励太过突然,李栗有些懵逼。

  卫少玄一本正经道:

  “若没你上回提供的墨蛟丹药,这次在云梦泽取剑诀就难了,好东西啊,关键时刻不禁救命,还能杀人。”

  他露出白牙。

  “原来如此。”

  李栗点点头,脸色仍旧好奇,开口欲问。

  卫少玄忽然打断:“不过有一件事,李栗,你是不是没有做好。”

  “何事事?”李栗紧张。

  “给浔阳王府做局之事,本公子听送信人提过,李栗,本公子不是让你帮忙回信,告知父王,浔阳王府一家没有恶意,可以争取吗,你是不是把本公子的话当耳边风了,没有带到?

  “那夜做局是何意思?”

  李栗连忙摇头:

  “六公子的话,小人很早就和王爷说了,可王爷却有些其它看法,说不用让他们全部回京,

  “既然六公子喜欢那个裹儿表妹,浔阳王一脉又有些价值,不能断绝,那就留点遗孀女儿回京就行了,能给陛下一个交代,还可以让六公子娶浔阳王之女,算是离卫通婚,缓和局势,所以没必要全部回来,养虎为患……”

  卫少玄顿时哑然,一脸认真的点点头:

  “还得是父王啊。”

  李栗扼腕叹息:

  “只可惜郭遇、蒙守光废物两个不顶用,被欧阳良翰侥幸识破,布局这么久,功亏一篑,真是可恨!”

  “卫少玄”微微挑眉,瞧了瞧满脸不服、不忿表情的波斯商人,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句公道话:

  “这个欧阳良翰,其实挺聪明的,唔,大概有本公子半桶的水平吧。”

  李栗恨恨点头:“所以说,就是个半桶水,瞎晃荡!”

  卫少玄:“……”

  李栗连忙补充:

  “小人是说,明明侥幸能有六公子的一半智慧,已经是一辈子修来福气了,却小人得志,半桶水恨不得全部晃荡出来,到处乱跳脸,哼,此子真得学习学习六公子,身为稀世执剑人,低调藏拙。

  “看来寒门难出贵子所言不差,这种寒士哪比得上六公子高门大族的修养。”

  “李栗啊李栗。”卫少玄有些感叹的拍了拍波斯商人肩膀:

  “你这张嘴,有前途,着实该赏。”

  李栗讪笑:“多谢公子抬爱。”

  卫少玄忽问:“局设得不错,也有本公子的一半水平,欧阳良翰和浔阳王一家没有中计,确实也有两下子。”

  李栗辩解说:

  “被破局原因,最近好像找到了,欧阳良翰和浔阳王府似乎买通了王冷然手下的折冲府果毅都尉秦恒,说不得那一夜,就是此人胆大包天,既参与行动,又偷偷报信过去。”

  “嗯。”

  卫少玄轻轻点头,不知可否,垂目问道:

  “不过这个局里,本公子有一事稍稍好奇,相王离轮的那枚和田玉牌,咱们到底怎么拿到的,真是梁王叔叔,在公主生辰酒宴上,趁相王放松不备,互换信物得来?”

  李栗不禁哑然:“呃……”

  卫少玄话锋一转,撇嘴:“换句话说,咱们是不是和相王府有一时权衡下的交易。”

  “六公子是说合作?”

  李栗听懂了弦外之音,挠头回答:

  “其实小人也不太清楚,这个阳谋死局,听王爷说,是梁王殿下幕内一位谋士建言设下的。

  “和田玉牌是梁王府的人直接交到小人手里,具体怎么得来,不清楚详情。”

  “梁王的谋士,呵。”卫少玄点头:“好一个毒士,有意思。”

  李栗拍马屁道:“只有六公子一半水平。”

  卫少玄笑了笑,

  端起茶杯杯,抿了口茶,“本公子这次过来,有重要之事知会。”

  “公子请讲。”李栗表情顿时严肃。

  卫少玄微微眯眸:“在云梦泽寻找剑诀的时候,本公子见到一批意外之人。”

  “谁?”

  “李正炎、魏少奇等人。”

  栗老板一愣。

  卫少玄眯眼,似是回忆什么,继续说:

  “李正炎带了一副奇怪画卷过来,好像是寻找什么桃花源,疑似与云梦剑泽越女有些联系,不知有何交易。

  “本公子猜测,可能是和一口未知鼎剑有关。

  “李正炎恐怕掌有一口鼎剑,事关领兵的父王与江州前军的安危,

  “本公子要见朱凌虚一面,有些事要叮嘱。

  “带本公子速速去见他。”

  “鼎剑!”

  李栗来不及多想,用力点头:

  “遵命!”

  波斯商人压嗓音,命令外面马夫:

  “快快,原路返回……”

  半时辰后。

  柴桑坊,朱凌虚的新宅邸,一间私密书房内。

  卫少玄悠哉喝茶等待,栗老板在一旁坐陪。

  “公子稍等,朱凌虚刚睡下,已经通知了,马上就来。”

  卫少玄点点头,状似随口问:

  “刚刚那个站门口的驼背老僧是谁?瞧着有点意思。”

  栗老板竹筒倒豆子般如实答道:

  “这位头陀僧曾经是密印寺看门人,年轻时天赋极高,算是密宗佛子之一,后来发生一些事,成为弃徒,做了苦行僧般的头陀,行脚乞食……去年被王府意外招揽,王爷喊他密印头陀。”

  “这密印头陀修为几何?”

  “六品。”栗老板小声,又补充一句:“金刚。”

  卫少玄微笑颔首:

  “好。”

  放下茶杯,他满脸赞扬,拍了拍波斯商人肩膀:

  “你做事还算周全,当下局势,朱凌虚确实关键,给咱们家打头阵呢,安危确实需要注意。”

  “公子有所不知,主要是那个欧阳良翰,太过狡猾,不得不多加防范。”

  提到那四字名,李栗咬牙切齿:

  “现在看,这个欧阳良翰是死了心辅佐浔阳王府,与咱们作对。”

  “本公子来吧。”

  卫少玄重新端起茶杯,抿了口,眼皮不抬一下道:

  “梁王府毒士那一计阳谋,有点东西,但差些意思,

  “本公子也有一计,可教人死无葬身之地。”

  李栗眼睛一亮:“公子大才,愿闻其详。”

  卫少玄微微一笑,吹气喝茶:

  “暂且保密。”卖了个关子。

  他抬起手,像是习惯性的扶了扶下巴,旁边的李栗倒也没有在意。

  不过一番相处下来,善于察言观色的李栗能明确感觉到,六公子这番历练回来,浑身气势收敛了不少,不复此前张扬,

  甚至让人察觉不到灵气修为的波动,有点像深不可测的丘先生。

  不过丘先生是修为太高,宛若一座高山,他人身处山脚,浮云遮眼。

  六公子不一样,明明是一条汹涌大河,却消散无踪,河道干涸,仔细一看,原来是转为地下河流,藏匿了水势。

  也不知六公子在云梦泽得了什么大机缘,难道是长生药剑诀的神通……

  波斯商人一边伺候面前的阴柔青年喝茶,一边暗道。

  这时,朱凌虚匆忙赶来,在栗老板热情介绍下,恭敬拱手:

  “六公子,久仰久仰,深夜光临,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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