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抵挡来犯之敌

  当朱厚照带着人到张周家门口时。

  但见院门敞开,却有人在往里面搬抬东西……

  张周家院正在翻新。

  张周是讲生活品质的,皇帝赐的院子虽大,但以前作为官所,正经住的都是临时官员,或是拿来当仓库用,能养护好就怪了。

  眼下张周有钱有势,为了让家里人住得舒适,自然要将院子拾掇拾掇。

  张周也是为了实现自己曾经所吹过的牛逼。

  不过正因为如此,给了朱厚照一个闯空门的机会。

  “公子,要不让奴婢先进去通传一声?”

  刘瑾跟在张周身后,他是很不愿跟着来这种地方的。

  先前什么检查木石料、文会的,他连凑上前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只有这时他才有机会跟上来,却也只有叫个门什么的差事。

  来的还是张周的府宅……

  他心里能爽就怪了。

  “不用!本宫亲自进去便可!”

  朱厚照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跨进张家大门。

  正院很热闹。

  诸多的工匠正搭着架子在修屋顶,敲敲打打,而在一旁的角落,有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是张周的大闺女穗穗,在那玩泥巴。

  家里正在收拾院子,需要用到泥浆,老爹不在家,孩子就有模学样。

  穗穗的兄长张君,则拿着水盆进去打水。

  张君兄妹还算是干净的,和泥都是用清水,小孩子喜欢用尿和稀泥玩,是这时代稚子孩童最常见的娱乐项目,是个孩子早就司空见惯。

  但这对朱厚照来说……

  这可是一种骇人听闻的玩法。

  当他看到那一滩的泥浆,旁边用泥浆堆起来的半个房子,小姑娘的小脏手,和泥时发出的滋啦滋啦的声音……

  朱厚照眼睛简直是闪着蓝光,比他看到什么沙盘之类的要惊喜一百倍。

  “公子……”

  刘瑾发现朱厚照已情不自禁往小姑娘身边走过去时,想阻拦都来不及。

  “你……本宫跟你一起玩好不好?”

  朱厚照平时看起来老成,但也不过是个七周岁的孩子而已,不请自来走到穗穗身边蹲下来,不等穗穗有所表示,便伸手就去抓泥巴。

  当手接触到泥浆时传来的触感,把手举起来之后看到满手的泥浆……

  朱厚照满脸陶醉。

  他差点要对天感慨,终于让我玩到这世上最好玩的游戏了。

  “你是谁?”

  穗穗则一脸莫名其妙打量着这个不知从哪钻出来的男孩,眸子里带着几分委屈,“这是我家,你……你占着我哥哥的位置。”

  “没事没事,一起玩一起玩。”

  朱厚照也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抓着泥浆就一顿搅拌。

  然后抓起一把,很不客气把泥浆糊在垒了一半的泥房子上,然后……

  泥房子就塌了。

  “唔……”

  穗穗不高兴了。

  这个人没事跑进自己家就算了,还把她兄长的房子给搞塌了,简直是欺负人欺负到别人头上来了。

  不过穗穗到底是坚强的,忍了忍,没哭出来。

  而此时负责在前院照看孩子的夏至已发现来人,她急忙道:“你们是什么人?”

  因为是江南口音,说话很急,在场近乎没人能听懂。

  却是锦衣卫上前将人给隔开。

  穗穗看到这一幕,终于眼泪流下来,但她到此时还只是在干掉眼泪。

  朱厚照道:“别哭别哭,你看本宫给你重新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你哭什么?”

  朱厚照长什么大,除了妹妹,这还是他第一个认识的女孩子,他显然也没什么跟同龄女孩沟通的经验,眼看穗穗已经哭出来,他忍不住去安慰。

  朱厚照平时很嚣张,但对妹妹朱秀荣还是很好的。

  “再哭就不好看了!”

  朱厚照拿出对付妹妹的手段,一伸手,把手上的泥就抹到穗穗脸上,“嘿,这样就好看了,这边再来几下!哈哈哈哈……跟小花猫一样!”

  “哇……”

  穗穗到底不是朱秀荣,这个陌生人不但弄坏了她的泥雕,现在都上手了。

  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哭不要紧……

  朱厚照人都懵了。

  这是什么神奇的生物?

  “别哭!”

  朱厚照慌乱之间,只能拿出太子的威严去吓唬人。

  就在同时,在隔壁院子打水的张君听到妹妹哭声,气势汹汹杀奔出来,见到一个跟他个子近乎一样高的男孩在欺负妹妹,他还忍得住?

  “哪里来的恶贼,敢上门来欺负我妹妹?我看你是活腻了!你们看什么?来把人赶走!”

  张君到底是这家的小少爷,人都是家里请回来的。

  张君自然要让这群人帮忙。

  满院子工匠,此时都停下了手上的活。

  工匠都只是受雇来干活的,如果只是孩子的胡闹,他们可以管一下,但除了生事的孩子,周围一个个都高大威猛拿着刀剑,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般人。

  要么是强人……

  但京城天子脚下大白天哪来的强人?

  除此之外就只有一种解释,这都是官府的人。

  谁敢跟官府的人叫板?

  “喂,你小子怎么说话的?”

  朱厚照到此时还是克制的。

  因为他也知道自己理亏在先。

  “欺负你妹妹那是我不小心,谁知道她那么脆弱?只是把她的泥房子弄塌了,在她脸上抹了几下,就跟死了娘一样。”

  但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张君也是忍不住的。

  父亲教育他,当外敌来犯时,尤其是欺负到自家妹妹,必须要像男子汉一样承担起保护家人的责任。

  然后他……

  抓起泥巴毫不客气朝朱厚照身上砸了过去。

  “噗呲!”

  朱厚照本来还想跟张君讲理,但低头一看前襟出现一个大泥丸子,溅开后,胸前半幅泥……

  这一幕,也是把跟进来的锦衣卫给惊呆了。

  什么情况?

  有人敢袭击太子?

  居然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拿泥巴打太子的话,应该不算是行刺吧?

  但太子受袭,这小子是不想活了?

  这应该是张仙师的儿子吧?

  坏事了!

  张仙师现在宫里什么地位?别是最后张家父子屁事没有,把太子受袭的事赖在我们保护不力上,把我们革职查办吧?

  “哎呀,别伤了和气!”旁边的刘瑾可是看得心花怒放。

  太好了。

  这小子一看就是张周的儿子,张周这小子得宠得很,可他儿子就没那么识相。

  他儿子把太子打了,怎么处置另说,就说皇帝和太子还能再把他当香饽饽?

  多打几下!

  对!

  换个姿势再打。

  “你大爷的居然敢打本宫?”

  朱厚照最先是怒,是那种被人打了的不甘,当侍卫要冲上来把张君拿下时,他却厉声道:“谁都别来,看本宫怎么教训他!”

  然后朱厚照抓起泥巴,也朝张君丢了过去。

  但张君的灵活度可比朱厚照高多了,稍微一闪,便将丢来的泥巴闪开。

  然后……

  张君又抓起泥巴继续朝朱厚照身上丢。

  “骂谁大爷呢?你大爷!”

  “你大爷!”

  张君六周岁,生日是农历三月,朱厚照七周岁生日却是农历九月,二人年岁相差不过半岁。

  加上张君身体素质好……这也怪朱厚照有个病恹恹的爹,以至于二人的个头差不多,张君甚至还稍微比朱厚照高一点。

  两人的脾气倒是如出一辙。

  都是不甘认输的那种。

  君子掐架,手上不能输,嘴上更不能输。

  你骂我大爷,我当然要回敬骂你大爷,这样才显得对等!

  两个人最初是一边互敬对方的大爷一边丢泥球,后面不解气,张君上来就一把抓住朱厚照的衣服,要把朱厚照往泥浆里按!

  发展到这一步。

  锦衣卫终于不能坐视不理了,但他们也知道这位是那位“张仙师”的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到底只是熊孩子打架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他们赶紧冲上去,七手八脚把人给分开。

  “我日你大爷!”

  张君骂人的话就开始升级,因为抓他的人是对面带来的,等于说在自家院子被人群殴了。

  至于骂人的言辞,学得是他爹的路数。

  但朱厚照也不甘示弱:“我也日你大爷!嘿!这话挺有趣!”

  朱厚照的脸色,并不像张君那样愤恨,甚至还在偷着乐。

  对张君来说,这是要抵挡来犯之敌。

  但对于朱厚照来说……从玩泥巴,到互丢泥蛋,再到互飙脏话,都是在玩。

  ……

  ……

  另一头。

  张周还在自己的工坊内忙碌,他的工坊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倒不是说周围租个院子便宜,而是因为……

  他懒得动弹。

  如果每天去工坊都要走很长一段路,那他宁可多花点钱在离家近的地方把工坊和实验室搞出来。

  在他的理论中,穿越者唯独时间不可浪费。

  时间是穿越者实现自身价值最大的成本。

  当他从雇请来的人口中得知家里来了一群人,便料到可能是皇宫来人,他赶紧赶回家……在门口见到闻讯匆忙赶过来的萧敬,二人对视一眼后……

  一齐踏足进院子……

  又一齐,见识了两个孩子打架、吵架的一幕。

  而此时张君正被锦衣卫给拉起来拖到一边,张君和朱厚照浑身都是泥,不过朱厚照的情况更糟糕一些。

  打得不严重。

  没人受伤。

  但互相骂大爷……这就涉及到大不敬的问题。

  不过张周也琢磨了一下。

  心里在想,你们俩骂得好。

  骂皇帝和太子的大爷……对不起,大明是长子传袭制度,除了倒霉代宗的儿子之外,没有任何一位太子或者皇帝有尚在人世的大爷。

  至于朱厚照骂张君……那更该骂了。

  张周也想把自家的兄长骂到沟里去,还谢谢这小子帮忙呢。

  ……

  此时僵局已破,张君被锦衣卫给拎着双臂,朱厚照手里抓着一把泥,正准备往张君的脸上抹。

  “住手!”

  张周一声暴喝。

  朱厚照身体一个激灵,手里的泥太稀,有部分滑到他袖子里,他赶紧甩袖想把泥给甩出来。

  而旁边的锦衣卫都不由往后退几步。

  倒不是说锦衣卫心理素质不行……而是说……张周是目前是这群锦衣卫公认的仙家,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一怒之下从天上招一道闪电下来把人劈死?

  皇宫上下对张周的能耐,传得很邪乎。

  天雷勾地火这种事,可不是凡人能干出来的,谁知道那是推算的,还是张周自己搞出来的?

  锦衣卫把张君手臂松开。

  张君得脱自由,赶紧跑到父亲身后,好像找到靠山一样道:“爹,他们上门来欺负妹妹!”

  朱厚照道:“喂,别血口喷人好不好?本宫几时欺负她?就是把她那堆泥给弄倒了……”

  “还说!你把我妹妹弄哭……”

  张周二话不说,一巴掌打在张君的屁股上。

  “啪!”

  也只是听起来声音大而已,用的是手背的力,张周也不过是在人前装装样子。

  心里还在说……

  儿子,对不起啊,你没辜负为父的栽培,但你爹我也是没办法。

  现在是打骂太子,这事可大可小。

  张君回头瞪着父亲。

  一脸委屈和难以置信,人生观似乎都被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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