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随着清晨日升,邯郸城内,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满是勃勃朝气。
对比中原其他诸侯国,数十年没有爆发战事的齐国,对于百姓而言,当真是净土,虽然耕农依旧为生存而忙碌,在士族林立中,也有不公平的地方,但对比其他诸侯国,齐国百姓,是实打实的安稳,从来都不必担心战事发生。
临淄城门,一辆马车在四个扈从的护送下,离开城门。
顺着官道直走,马车直到抵达昨日的那条小路,方才缓缓停下。
徐师从马车之中走出,看了看四周一眼,确定没有问题后,便带着两名男子,顺着小道走去,而另外两人,则留在马车旁看守马车。
完完全全的小路,绵延而去,路过河流旁,进入一个山林。
看着眼前的山林,徐师倒也没有害怕,昨日回临淄城后,在城内她向小舍掌柜打听过,这里绵延起伏的山林没什么名字,更比不上传说愚公以及孟子讲学的那些有名的小山峰,但好在顺着道路一直走,在这片高山密林内,有大大小小诸多村子。
曾经里面原本没那么多村子,但后面由于五国伐齐时,诸多百姓逃难,纷纷躲避进去,后虽齐复国,但百姓也已经不想再离开,至此便留在其中繁衍生息。
走了许久。
徐师在沿途,终于碰到一个行人,是其中一个村子的百姓,经过询问之后,那人原本还不知道是谁,但听到一个老妇人,很快便想到水村,随后告诉徐师。
徐师见状,从怀中掏出几个钱,请这个村民带路。
见到钱,村民看了徐师身旁的两个扈从一眼后,便点点头。
片刻。
在村民的带领下,徐师带着两个扈从,来到水村。
“寿,如今你可是享福了!可不是,家有良田耕牛,外有良田耕种!”
“可不是,哎,对了,寿,你可打听到汝弟的消息?”
水村村头的树荫下,几个住在村里的老人,看着一个瘸着腿,拿着拐棍行走的男子。
而说话间,随着徐师的出现,所有人都纷纷好奇的张望过去。
好美的美人~!
看到徐师的模样,别说那些老人,就是水寿,都忍不住诧异的看过去,看着肤白貌美的徐师,水寿一眼就知道,定是城内的女子。
好在水寿的妻子筠寒,可是周遭村子少有的美人,看了两眼后,便回过神,低过头,一瘸一拐的牵着老牛往前走。
树荫下。
穿着齐国服饰的徐师,跟着领路的村民走过,当看到一瘸一拐的水寿,看了一眼后,便继续往前面走去。
村里的道路也不算窄,方才走几步,徐师便看到一个面露沧桑,满是胡须的男子,带着一个妇人与一个女子,从身旁走过,那女子怀中,还抱着一个孩童。
见状。
徐师有些疑惑,特别是目光看向那个中年男子时,总是感觉很奇怪,但徐师也不明白为何会有这般感觉,她明明没有见过那中年男子,更没有来过这个村子。
“姑娘,就在前面!”
前面领路的村民,发觉徐师止步不前,见到她看着那一家人,便轻声说道,待徐师转过头后,便伸手指向前方的那个院子。
“嗯,好!”
徐师闻言,点点头,回过神,不再想着心思。
或许曾经在临淄逗留过,小时候或者什么时候,见过那个男子,故而才有那么一丝丝熟悉的感觉。
随着徐师离去。
在村口的树荫下,那些年迈的老者看着徐师离去的背影,纷纷议论起来。
“看模样,那女子,应当是那户新来的老人家人!”
“应当是!没想到那个不喜与人说话的老人,家中居然还有这般后辈!那女子就算放在临淄城,恐怕都不是一般大人能拥有的!”
“对,我也少有看到过这般美的女子!”
几个老人低声说道。
而其中一个看向衍父与水寿。
“今日又要去城里询问衍的事情啊?”
老人看向衍父问道。
看着衍父,对于衍父已经报官的事情,别说他们这个村子,就是其他村子的村民,都已经全都知晓,这数月以来,所有人都在私下笑着谈论这件事,其中的猜测五花八门,但随着一个月一个月过去,越来越多的人都在说,那水衍,怕是已经回不来咯!
若是能回来,早就已经回来,如今就连报官,都查不到那水衍的消息。
“是啊!去问问!”
衍父听到老者的问话,笑着点点头说道,不过任谁都看得出,老实木衲的衍父,这一刻的笑容十分僵硬,神情中满是失落。
“父亲,走吧!”
水寿这时候对着父亲说道,他腿脚不便,一瘸一拐的,只能去到放牛的地方,等父亲回来。
胞弟的消息,只能寄托于父亲去城里,再次官府问问,看看能不能查到。
“嗯!”
衍父点点头,他与妻子去临淄,妻子去孇俣哪里,这几日孇俣长子要成婚,要去帮忙。
说话间,衍父朝着村外走去,而一个男子匆忙从衍父等人身旁跑过。
另一边,就在衍父身后不远处的一个院子,随着院子木门打开,徐师带着两个扈从,跟着村民进入院子内。
院子中。
一个大树下后,在一个角落下,有一个灰白头发,看年纪至少超过五十多的老者,正在一个磨着一把利剑。
见到这一幕,徐师身旁的两个扈从,纷纷童孔一缩,面露警惕的上前挡在徐师身前,死死的望着那个老者。
这时候,身后也传来院子关门的声音。
两名扈从如临大敌,就连徐师看着那名老者,随后看着方才带他们来的那个村民关上院子大门,哪里不知道,他们已经有危险。
“何人?”
老者看到徐师身旁的两个男子,面色不悲不喜的说道,不过略微凌乱的几根长发下,那老迈的双眼,有一边眼睛居然是瞎的,但另一边眼睛,目光却满是摄人。
老者身着布衣,一手持着利剑,缓缓起身,朝着徐师三人一步步靠近。
“是瞎子费棱!
”
徐师身旁的两个扈从中,其中一个男子看到那老者瞎了的眼睛,以及摄人的感觉,突然想到此前在江湖中听过的传说,面色苍白的喊道。
但这个扈从疑惑不解的是,传说中,那瞎子费棱不是早就死了吗?被仇人追杀,掉落山谷。
为何眼下,会在这里碰见!
!
“费棱?”
另一个扈从听到这个名字,脸色也瞬间煞白,在他没有成为秦将军白衍府中门客前,混迹江湖的他,自然也听说过费棱的事情。
费棱可是江湖上少有的大剑师!
完了!
若是一开始,两个扈从还打算,拼死也要护着徐师离开,那么当得知眼前的老者是消失十年的费棱,二人心中满是绝望。
别说徐师,恐怕他们二人都不一定能活着离开这院子。
“老先生,吾等并无恶意,只是昨日见一故人......”
徐师也感觉到身旁两名扈从的绝望,看向那名老先生,轻声说道。
然而那老人似乎没听到她的话,手持利剑一步步走近,眼看就要抵达跟前。
突然。
院子传来敲门声,随着一个暗语传来,方才领路的村民见状,方才打开大门,紧接着一个神色匆匆忙忙的男子,便走近院子,与那开门的村民对视一眼后,从徐师等人身旁走过,去到老者费棱面前。
“小主有言,不杀!”
男子对着费棱拱手说道。
费棱闻言,看了看徐师三人一眼后,转身回去,不再要杀死徐师三人。
这一幕让徐师与另外两名扈从,纷纷松口气,而这时候两名扈从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们额头与背后,全都是汗水。
在两个扈从的目光中,那个救了他们的男子,来到徐师面前,对着徐师拱手辑礼。
“徐姑娘,还请离去!”
男子对着徐师说道,直接把徐师的姓名说出来。
徐师闻言,思索几息,立刻明白男子口中的小主,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便是田非烟!
“劳烦替徐师带句话,此番徐师多有不是!回去后,会请君子责罚!”
徐师轻灵的声音,轻声说道。
被田非烟发现,徐师自然不会再继续查探下去,此番她也是好奇,方才擅自做主,想调查清楚后回去与将军说。
好在田非烟没有怪她。
想到这里,徐师转身准备离去,不过离去前,徐师忍不住看向那名老者一眼。
对于白衍派遣保护她的扈从,徐师清楚他们的实力,然而那个老者,却能让他们二人吓成那样,显然来历绝不一般。
这样一个老者,居然会在这个村子里!
回去后,这件事情还是与将军说说为好,眼下这个村子,实在太古怪了些!
两个时辰后。
临淄城内。
田府之中,一个男子来到凉亭内,走到田非烟面前。
“小主,人已经带离开!”
男子抬起手,向田非烟禀报道。
田非烟听到男子的话,把目光从手中的竹简移开,微微抬头,看向男子。
“看着她离开齐国!”
田非烟轻声吩咐道。
说起来,方才田非烟也被吓一跳,但凡稍微晚一些查到是徐师,消再息晚一点,徐师此刻,恐怕就已经是个死人。
费棱是她的人,这件事情她父亲都不知道,而对于费棱的实力,她可是清楚得很,否则也不会让其去水村归隐居住,教她医术的那个扁鹊老师曾经说过费棱的事情,前因后果都说得无比详细。
田非烟清楚,幸好及时,否则徐师恐怕真的已经是个死人。
至于那个村子的事情,田非烟可不想让徐师知道,徐师虽然是白衍的侍女,但她与徐师接触不多,她眼下可还不相信徐师。
那个村之内,住着的,可是他的家人。
“烟儿!”
田非烟思索之际,突然远处一个急匆匆的男子走来,男子身穿齐国官服,其模样十分焦急。
“下去吧!”
田非烟看着长兄田濉过来,对着扈从说道。
“诺!”
扈从点点头。
而扈从方才离开,田濉便急匆匆的来到田非烟面前,直接跪坐下来,双手撑在木桌上。
“烟儿,如何?可有帮为兄问到徐子霄的消息?”
田濉双眼满是期盼的看着小妹田非烟,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此前虽然父亲田鼎亲口答应过,若有机会,一定会想办法救出徐子霄,但田濉心里却十分着急,害怕徐子霄被杀死。
这也是为何当初看到父亲答应带着小妹去秦国后,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大丈夫不当过于在意小节,于是田濉偷偷在夜里,去求小妹田非烟。
父亲都说过,雁门的士族势力都已经被白衍清楚,很难有机会。
“兄长放心吧!此行已经问清楚。”
田非烟看着眼前的仲兄,随后看向跟在身后,慢慢悠悠,一脸无奈的长兄田琮,随后看向仲兄田濉那期盼的眼神。
“白衍说,那徐子霄在送去咸阳的路上,已经被人救走!”
田非烟说道,随后便继续看着手中的竹简。
“真的?”
田濉听到田非烟的话,脸色满是狂喜,起身不可置信的看向田琮。
“太好了!”
中牟城的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但徐子霄被抓的事情,在田濉心里,一直毅力,都是耿耿于怀,难以忘记。
眼下听到小妹的话,田濉终于松口气,别提多高兴。
“一定是徐氏!一定是,一定是......”
田濉轻声说道,在田濉眼里,恐怕也只有徐氏,才有这个可能。
“但此话也不一定是真!”
与田濉的狂喜不同,田濉听到田非烟的话后,反而冷静的说出一句,瞬间给田濉泼了一桶冷水。
“你可别忘了,父亲此前便在书信中说过,白衍很可能,已经知晓中牟城的事情,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田琮看向田濉。
父亲在洛阴城的时候,命人送一封书信回临淄,其中就有说过,若是没有意外,田濉的事情,秦将白衍很可能已经知道,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而白衍之所以与小妹烟儿说徐子霄已经被救走,很可能是变相的告知父亲,让田濉乃至田府,不要再掺和进这件事情里。
“这!”
田濉听到田琮的话,面色变了变,领悟过来后,看了看兄长,随后又看了看小妹。
..........
雁门善无城内。
随着日落进入深夜,在吕氏酒楼的一个雅间中,随着一个个木桌上凌乱的酒壶,以及一盘盘好菜好肉,尽是一个个男子的笑谈。
古筝之声在昏暗的灯光下,让人感到美妙惬意,一个个女子娇媚的声音,更勾人心弦。
景骐与昭母尚放下酒爵,看着主席坐上,白衍那昏昏欲睡的模样,二人也忍不住打嗝一下,心里暗骂那白衍怎会如此能喝。
今晚叫来不少人,好不容易约白衍出来,本想灌醉那白衍,让其说出一些‘心里话’,不曾想喝到夜深,芈旌都已经趴在女子身上睡着,白衍都已经摇摇欲坠,却还是没有说出他们想听到的话。
“白将军!白将军!”
突然间,看到白衍直勾勾的趴在木桌上,似乎已经睡过去,景骐与昭母尚二人心里简直忍不住想骂娘。
不过此刻二人也好不到那里去,不管是昭母尚还是景骐,都感觉咽喉作怪,满眼开始出现眩晕,看着芈旌与其他士族子弟,都已经醉倒,二人也不再坚持,趴在木桌旁。
昏暗的烛灯下。
岑晴带着其他侍女端着美酒进来时,就见到一个个已经熟睡过去。
见状,岑晴让其他女子去通知那些守候在府邸外的仆人,自己则缓缓来到主座的白衍身旁,看着熟睡的白衍。
看着凌乱满目的木桌,岑晴跪坐在白衍身旁,在昏暗的烛灯下,轻轻的取走那些酒壶、碗快,似乎生怕那些酒水之类的,弄脏白衍。
瞧见其他侍女那羡慕的眼神,岑晴清楚在她们眼里,是羡慕自己能与身旁的少年走得那么近。
但她们有哪里知道。
按照辈分,她其实是白衍的堂嫂。
而且是是一个曾经犯了错,做过对不起白衍事情的堂嫂。
看着熟睡的白衍,想起前段时日发生的事情,以及这两日的传闻,岑晴看着有些怔怔失神,回想起村民的那些话,这一刻岑晴感觉那些村民如此可笑。
片刻后。
见到一个个仆从已经来到雅间,分别各自带走各自的家族,见到三个身穿布衣的男子过来,准备搀扶起白衍,岑晴确认身份后,便缓缓起身,乖巧的站在一旁。
同样是在深夜。
在秦国咸阳城内,王宫之中,直至深夜嬴政都依旧在处理事务。
今日下朝后,嬴政先是与众多大臣商议楚国的事情,随后又是商议何人出使魏国,魏王病逝,秦国自然也要派遣使臣前去吊唁,好不容易商议清楚,又单独面见李斯许久。
至此,一堆事务便积压下来。
“王上,夜已深,还是早些休息吧!”
书房外,芈王妃端着一碗汤水进来,随后来到嬴政旁边跪坐,端着汤水要给嬴政喝。
“寡人难寝啊!”
嬴政听到爱妃的话,摇了摇头。
虽然只有三十出头,但此刻嬴政脸上,写满了疲惫。
整个秦国所有郡县的重大事情,都需要嬴政处理,所有变故,嬴政都要亲自与大臣商议,做出决定。
“王上,又是颍川的事情?”
芈王妃看着嬴政,听着嬴政的话,哪里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嬴政如此头痛。
“王上!王上,雁门传来急报!”
突然间,一个宫卫急匆匆的走近书房,跪在地上辑礼,手中拿着一卷竹简。
嬴政与芈王妃闻言,看向那名宫卫。
“雁门?”
嬴政听到宫卫的话,满是疲惫的脸颊上,眉头紧锁,回想曾经杨端和禀报的事情,想起如今白衍应当尚未抵达雁门,一抹凝重,浮现在嬴政脸上。
顾不得其他,甚至不等让宦官去拿竹简,嬴政直接起身,绕过芈王妃,快步走到宫卫面前,伸手拿过竹简,急忙打开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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