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被戴雨农欺负的事,最终以王言低头认怂而告终。
他的确有很强的个人行动能力,但杀多了无名小卒没有用,杀了重要的人物有不可测之危,所以想要单凭行动能力去解决问题,是不可能的,而实际情况也是不允许使用暴力解决问题。
远的事儿不说,就说之前青联成立,杜镛搞事,他连杜镛都没办法杀,戴雨农、毛齐五那就更不用说,他谁都杀不了。至于搞事的冯乃荣等人倒是可以杀,但与之对应的,是需要面对公共租界、法租界包括日占区一时的暴乱,这是不为英法美以及日本人允许的。
如果王言是混乱的源头,那他就是最先死的。这还没说青联才刚成立,杜镛就已经知道了消息,并且开始同他作对,也没机会杀冯乃荣等人。即便是先杀了一个,他们也会推举新的主事人。因为问题的关键不在冯乃荣等人,而在他们身后的杜镛以及其他的一些青帮名宿身上。
冯乃荣等人面对王言的情况,甚至都没有王言被毛齐五堵在早餐铺子的时候好,根本都不是一个段位的。虽然王言口口声声叫着叔公叔爷,但也不过是面上称呼罢了。毕竟冯乃荣等人若是真的强,根本就不会有青联成立,不会找他做魁首,顶着日本人的压力。
所谓富贵险中求,这次是半路杀出了一个戴雨农,导致王言没收到富贵,就剩了险。
毛齐五的做法,没有出乎王言的预料。在经过了一个多星期的赶路,毛齐五重新回到重庆之后,第一时间就找了永华实业在那边的负责人,王言的忠诚手下,经由他送了一封信过来。又是经历了一个多星期,这封信到了王言的桉头,上面写着毛齐五的不得已,表示了歉意,还应该继续交往下去云云,又给王言开了方便之门,让永华的货,可以更多的进入到苏区。
虽然现在是统一战线,两党精诚合作,但其实往苏区那边运送物资也是很费劲的。但这基本相当于没什么实惠,因为苏区本就多是山区,道路不畅,想大批量送货都不容易。另外也是王言送货都是不要钱的,他除了维持自己的人设,养上万的工人以及上千的手下,再出钱资助上海地下党,基本上所有的钱都投进去了。想要大批量的运,他也没那个能耐。
而且他知道未来,他要考虑在这个时候做出的事,对于日本人战败之后的影响。这些都是账,以后都是要翻的。
所以毛齐五的话,基本可以当放屁处理。同时该给戴雨农的钱,同样还得送上去。意见可以有,事儿可不能差,否则戴雨农那个小心眼,就该狠找他的麻烦了。属狗的,既不能打折他的腿,那就要憋着。
与此同时,人民行动委员会也尽量悄无声息的成立了。杜镛在行动之前,一定是拿出了一套完整的方案,所以行动非常迅速。
但是他们的悄无声息,跟名牌差不多。王言知道,红党知道,日本人更知道。
汪曼春捋了一下长发,尽数置于身后,在被窝里拱了拱,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靠在王言的怀中,日常的日后说正事:“青联是怎么回事儿?最近怎么那么大的动作?”
“你们不清楚么?何必来问我?”
“是南田课长说的,她想从你的嘴里听到事情的真相。”
王言叹了口气,点上一支烟,惆怅的吸了一口:“说说你掌握到的情况,我再看看是不是能跟你说。”
汪曼春也没有犹豫,她说道:“杜镛联络了戴雨农,想要成立人民行动委员会,我们知道,他的目的不是什么抗日,而是为了夺你的权,或者说是不想失去他的根基。我们打探到,他甚至惊动了蒋中正,又出钱资助了忠义救国军,缓解了戴雨农的经费压力。重庆政府派人过来统筹安排,冯乃荣等青帮人员配合。还有消息传来,说戴雨农的秘书毛齐五秘密来沪……”
话到这里便停,意思很明显,日本人掌握了这次事情的全部过程,唯一不知道的,就是毛齐五有没有见王言,见了之后又说了些什么。
而且汪曼春的话中,传递出了很重要的信息。他们在重庆那边的政府、军统之中都有内应,在军统上海站也有,在青联内部同样有。
如此说来,王天风还是可以的,他那天带过来的七八人都是真正的可靠人员。
王言点头道:“没错,毛齐五确实跟我见面了,毕竟他们要做事,总要经过我嘛。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就是帮着杜镛说和一下,另外再向我转达一下戴雨农的决定。所以结果你也看到了,青联进行了一系列的变动,而我这个青联魁首什么都没做。不过也不是没给好处,以后青联银行就彻底是我一个人说的算了。”
他当然不会傻到说当时如果不同意,军统就会弄死他。这种破坏团结的事儿不能往外说,更加的不能给日本人可乘之机,毛齐五、杜镛、王天风等人都会守口如瓶的。
“你甘心?”
“有什么不甘心?知足常乐的道理你是明白的,我这人就是能屈能伸,现在这样的年月,能够夹缝中求生存,怎么可能奢求更多?能得到,那就是福分,不能得到,那就是福缘不够,还要继续行善积德。或许我真的应该考虑考虑,开个孤儿院、育婴堂之类的,给我多积点儿阴德。”
王言摇了摇头,转而问道:“日本人要有动作?”
“不知道,目前还在看这个人民行动委员会如何发展。如果他们敢组织工人罢工闹事,那就肯定会抓一批,如果什么都不做,只是为了跟你争权夺利,那就要看你们自己内斗了。南田课长说了,现在的上海,还是尽量以稳定为前提,不适宜大动干戈。”
“不会的,这事儿都捅到了蒋中正那里,他们敢真的不办事儿?不过大概也就是搞些物资,军统、中统有行动的时候,他们出力配合、掩护。这一个个的,都是嫌命长了,老老实实的跟着我,安安稳稳的发财多好,该死的人劝不住啊……”
汪曼春摩挲着健壮的肌肉:“你呀,还是不甘心,平日里我可没见你唉声叹气的,就是嘴硬……”
“打住吧,不用说了。如果真有心投靠日本人,当初我就跟张小林一起投了,何须今日你来劝我?就是在法租界当巡捕自由,可以少很多麻烦。其实如果我投靠了日本人,两党也一样会来接触我,他们会想让我给他们做内应。即便事情不是我做的,但到时候真的破坏了日本人的什么行动,弄死了什么重要人物,你说日本人会怎么看我?最后大概也还是难逃一死。怎么可能有现在快活?”
她摩挲肌肉,他当然就玩弄大宝贝,他话锋一转,说道:“跟你说两个好消息吧。”
“你还能有好消息?”
“当然,青帮争权失势,在别的地方却是很有收获啊。”王言笑呵呵的说道:“我的顶头上司,史蒂文·米切尔,正在找门路调回国,打算养老退休了。如果这件事办下来,那么这个督察长的位置就是我的。你说我如果真的升任督察长,是不是对日本人更重要呢?我是不是就能获得很长一段时间的安宁日子?”
“那当然,督察长已经是巡捕房的核心管理人员了,你会知道更多有价值的情报,对我们的行动也有更大的帮助。确定了?”没用王言回答,汪曼春一副是我傻了的语气,自问自答:“也对,你这么小心谨慎的人都说了,那肯定就是确定的事了。就是那个什么米切尔不想走,以你的行事作风,也会把他弄走的。明天我会跟南田课长汇报的,说说另一个好消息是什么?”
“我一直跟大同师生还有一些熟练工人搞的研究已经结束了,下周,饮料的工厂正式开工,半个月后,面条厂也能开始生产。明天就开始招工,过两天就广发请柬,过去这半年,可是让那些人看了好一顿笑话,这次我看他们谁还笑的出来。”
“真搞成了?”
“骗你干什么?”
“真能大卖赚钱?”
“当然,我还要往欧美那边卖呢,一定赚大钱。”
看着汪曼春瞪圆了的大眼睛,王言好笑的摇头,抚摸着她的脑袋:“用不着那么惊讶,我投了那么多钱,又找了那么多人,大同大学都要停课了,都在帮我做研究。再说我又不是真的流氓,比你懂的多的多,跟他们一起累了半年,我都要成精通科学的学者了,怎么也该出成果了。过几天请柬就会到的,饮料厂和面条厂同一天开业,最近先招工人熟悉生产。”
“那我就先祝王大督察长发大财?”汪曼春调笑着王言,娇媚的哈哈笑。
但笑过之后她就笑不出了,只有一声惊呼:“还来?都洗完……嗯……”
这次是真的出成果了,第二天,永华实业就在报纸、广播上发表了招工信息。
这个年月,想有份工作本就困难。上海滩又挤了那么多的人进来,工作机会十分难得。更不要说王言从来都是有口皆碑的好老板,永华实业的整体待遇,就基本上是全上海最好的了。这次新开工厂,待遇自然是不会差的。薪水是一方面,年节的柴米油盐,冬日里取暖的补贴,这都是工人们需要的,实在的很。最重要的是王言青帮流氓的金字招牌,给他打工,遭了欺负就会有石长兴那边出头,保证了安定的生活。
是以这一次虽然发出了两千之多的招工名额,仍旧不够解决艰难困苦的人民群众的危急。
事实上王言要招工的消息,早在筹备招工的两天前就已经泄露了。因为经手的人很多,他们都有穷亲戚在挣扎,所以早都回去告诉了亲戚们。另外还有广播站的工作人员,报社的人,印刷厂的人,他们都知道。是以在消息发送之前,就已经有不少人堵在工厂门口了。
更多的,是在看到报纸,听到广播的那一刻,就放下了在干的事情,通过各种方法,聚集到了相邻的两个工厂外,短短时间便汇聚了数千人,并且还在有人往这边赶,很快就围了工厂。
招工是由从永华实业调来的两个厂长负责,执行的却是石长兴这个流氓团伙的二号头子。石长兴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没什么好口碑,上海滩江湖传闻,全都是他做的恶事。当然了,那也是为老大牺牲么。王言不下命令,他也不敢私自行动。
人多是早都预料到的,所以尽管十分忙碌,但也是进展的井井有条。五十个人一组,就三个条件,识字第一,身体好第二,家庭人员多,生计困难第三,如此不断的招,人多的很,根本不怕招不够两千。既保证了人员的基本素质、忠心,又充分的展示了王言这个目前上海滩最大一支流氓头子的人情味,再收获一波口碑,提高影响力。
这是十分重要的,任何时候,有影响力都是好事。尤其这个时候,以王言如今的能量,可以轻松的组织起全上海的大多数人,开展一场罢工、罢学运动,甚至可以轻易的搞出一场停水、停电,激起更多的人走上街头,让这些要水要电的人,加入到罢工罢学的运动中去,那是排山倒海的力量。而且最重要的,他还有武装……
同时请柬也全都印发了,法租界、公共租界的一些合作的洋鬼子,有些交情的探长、队长,商界的一些不管有没有投靠日本人的名流,青帮中不管有没有投靠日本人的流氓头子,岩井英一、大村彰弘、南田洋子、村本一郎,以及其他搭上线的领事馆、陆军、海军人员,日伪政府的高官,大同大学没多少人的所有师生,还有他麾下的队长、副队长、小组长,甚至还有王公馆周边,包括明家在内的邻居。
反正是他认识的,不管有没有仇,能叫的全都叫去了。还有《申报》《晶报》《东方日报》等多家报社派人前来采访报道,他买了老多报社的头版。
饮料这时已经有了,不稀奇,但方便面却是才出道,正宗红烧牛肉面。而且他的饮料更好,汽水、果汁,两个口味的。汽水是老汽水,果汁是山楂汁,汽水便宜,果汁很贵。
叫了那么多名流、日本人、洋鬼子、汉奸、流氓以及报社过来,为的就是炒作,这方面王言也十分精通。场面越盛大越好,报道越密集越好。这么多人,全都是过来给他背书的,会让方便面跟饮料快速的传遍各地。
不止如此,他还广邀文化名人前来,给予很高的报酬叫他们回去写文章,他会帮助这些人发表在所有渠道的报纸上。
说到底,有消费能力的还就得是这些文化人。方便面可以卖给贩夫走卒,毕竟卖的价钱便宜,与一顿饭相当,但是饮料他们大抵不会消受,那不是能果腹的,解渴也差了很多,称死给馋极了的孩子买一瓶尝尝味。
消费这种事儿,还得是在如此年代,风光霁月的文化人来……
终于,时间来到了十月下。
前几天,汪兆铭接见记者采访表示‘未关闭停战之门’……
这天,广州沦陷!
这天,王师傅方便面厂,上海饮料厂,在一阵的鞭炮烟花、敲锣打鼓、舞龙舞狮之中,举行了盛大的开业典礼。
场面空前壮大,来宾堪称人山人海,基本收到请柬的人全都来了,为的就是看看王言这个上海滩最大的大笑话,忙活了半年时间到底弄出了什么东西,值得如此阵仗。
这些人除了一部分,就没有社会地位很低的,基本都是带着家人、手下,由司机开车过来。是以车都停出去老远,这个时候,上海六成的车都停在这里,可以想见有多么拥堵。
这当然无法体现出王言的人脉关系,毕竟这里有不少都是仇人呢,只是没撕破脸,互相维持着所谓的体面。但这却很好的展现出了王言的地位以及影响力,因为他要是不够格,别说这些人来不来,是请柬能不能送过去的问题。
不过也有很多人没有亲自前来,比如岩井英一、南田洋子还有陆军、海军等高官,还有伪政府的高官,这些人都没有亲自前来,而是派手下带着礼物过来,很给面子的全程参与。毕竟这里人多,成分复杂,要是被军统、红党的行动人员混进来,找到了近身的机会,直接弄死那可就太悲哀了,都不敢来。
剩下的那些人,都是估计自己值不值得军统、红党冒着得罪王言的风险去刺杀他们,从而决定来不来。显然,来的都是自觉不值得的。但即便如此,他们也都有很高的社会地位,掌握着权力与财富。
作为东道主,王言站在搭起来的高台上,用着花大价钱弄出来的话筒、喇叭,激情四射的演说。
“自从开始研究新商品的时候,王某就成了上海滩的大笑话。在场的诸位,以及那些工人、学生们,都认为王某是没文化的青帮流氓,都认为一个流氓拿起,更甚至去搞什么科学研究,是滑天下之大稽。王某从来没有因此心生波动,甚至很高兴。现在的上海滩,白日里花团锦簇,黑夜里却是步步杀机。能给在场的诸位,以及工人、学生、贩夫走卒、劳苦大众,甚至是无家可归的乞丐,提供些许笑料,那是王某的无量功德……
做饭、做菜都叫大师傅,旁人一听就专业,我的这个面,叫方便面,为什么说方面呢?……名字就叫王师傅,这个王就是王某的王。此前给大家添了笑料,以后也要让大家笑口常开嘛,只要看到王师傅,就想到王某,那也是王某的荣幸。至于汽水的名字叫上海,王某想了许久,这也是中国第一款本土的碳酸饮料,所以名字就要起的接地气,在商店内喊出一句‘给我来瓶上海’,也更有气魄、更加豪气……”
他当然很会演说,毕竟不会演说的文化人不是一个好流氓。开始拉近距离,消除误会,而后渐渐带入产品,详细介绍,这是一个很基本的流程,只是怎么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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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王言这个青帮大亨第一次站在台前,跟各界人士的面前公开露面,以前人们对他有些误会,这次以后,相信人们就明白了他的为人。
这是他搞得如此盛大的另一个原因,今天上海滩上流社会七成都在这里,他要进一步展露自身价值。戴雨农帮助杜镛夺他的权,他要让戴雨农以及其他人士好好的看一看,上海滩这一亩三分地上,他王某人是否真的可以随意折辱,下次再有这种事儿,要更深层次的好好三省己身……
经历过一番推销产品之后,王言亲自带人去了工厂内行走,拿着大喇叭给大家介绍工厂的卫生安全,生产流程,为的就是要让所有人放心,入口的东西可不敢没良心。而且这帮人定然是看不上这些便宜东西的,但是要让他们不反感。
带着如此多的人走了两个工厂的所有厂房,介绍了一遍所有的流程之后,把他们弄到了厂房外的空地。
空地上,摆满了长桌以及没有靠背的凳子。上千个工人穿着统一的蓝色工作服,给人一种不同的精神面貌。
他们有的拿着方便面过来,分发给坐在桌子边的每一个人,撕开包装,磕磕巴巴的给大人物们讲解着料包都是什么做的,以及如何冲泡。有的则是拿着大大的热水壶,听到有人招呼,就赶紧小心的过去给倒上开水。还有的,则是拿着汽水、山楂汁,一样一瓶的分发给每个人。还有的,则是拿着瓶起子,跟在法饮料的人后边,砰砰的开瓶。还有的,是在分发着干净的纸,让那些觉得饮料不干净的人自己擦拭。最后还有的,则是派发塑料制成的吸管,让他们不习惯对瓶喝的,可以吮吸。
记者们没顾上吃,带着拍照的人,镁光灯卡卡的冒着火星子,拍着上海滩难得一见的胜景,并对已经开始品尝王师傅红烧牛肉面的人进行采访……
长桌的中段位置,明镜没好气的看着抖腿的弟弟,暗中在桌子下掐着好弟弟的腰间软肉:“看看你,能不能老实点儿?坐没个坐相,松松垮垮的,就应该让你大哥狠狠的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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