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消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原剧中演的,李大为跟一个叫孙前程的辅警出去侦查抢劫犯的情况,结果发现人家俩人收拾行囊将要离开平安市,去往外地生活。李大为当然冲上去了,孙前程也跟着上,经过一番追逐,成功抓捕了两个抢劫犯。
抓捕过程中,李大为被一刀划破了手掌。但是他不觉得有什么,甚至因为眼看着王言那边一顿表现,他这也总算是立了功,算是开了张。
回到所里,因为鲁莽行动,陈新城给一顿训,又被王守一叫到办公室训了一顿狠的。同时也讲了一下,陈新城曾经因为没救下跳楼的女孩,被家属找麻烦各种告,最后局里赔钱,陈新城背了处分的事儿。
杨树消沉,是因为今天处理了一个被亲妈管的受不了的一个年轻人跳楼的事儿。曹建军不按照劝救跳楼人员的办法,没有等消防、医院的人过来,就先上去劝人。
救人当然不是错的,而且情况紧急,也总有理由。但陈新城的事儿,就发生在身边,他们一点儿都不吸取经验教训,王守一很不满意,给杨树也训了一顿,怪他没拦住曹建军。当然也不能说是训,算苦口婆心吧。毕竟杨树是徒弟,曹建军又是个爱表现的,换谁都拦不住。
夏洁呢,则是今天跟着程所出去抓嫖,一如原剧中那般,胁迫、组织卖啊淫的女头目装无辜,让夏洁心生同情,在审讯的时候,也觉得所里的老警察对那些女人的态度过于恶劣,一点儿不人性化,不尊重女性,她很不舒服。
当然她没有跟王言等人说,她私下联系了女人的丈夫,这是违反纪律的事儿。女人的嫌疑还没洗清,她已经当人家是无辜的,联络家属,这肯定是不对的。
听他们都说了一遍,王言笑呵呵的分给李大为一支华子,自己又点上了一颗,说道:“李大为这事儿啊,肯定是冒失了。记得咱们来的第一天,咱们去抓那个杀人犯的路上,陈哥就训过你。警察抓贼,人越多越好,最少最少也得做到二对一。
也不怪所长骂你,那孙前程是辅警,一个月两千多块钱,玩什呢命啊?你不怕死,不能拖累人家啊。你也别觉着侥幸,说什么没事儿,有事儿你也没机会说了。一刀捅你肚子里,肠子给你搅的稀烂,你就知道有没有事儿了。”
李大为感觉相当无辜,瞪大了眼睛,大着嗓门:“当时他们都要走了,我要是不抓,现在他们都不在平安市了,之前付出的那么多努力不是全都白做了吗?”
“只要在中国的土地上,他就跑不了。相反,你的命要是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警察也是人,也得惜命。咱们已经掌握了他们的信息,回头请交通、铁路做做协查,无非就是多费一些事儿,人肯定还是能抓到的。”
“言哥,我就问你,当时那种情况,你怎么做?”
“当然是抓人了。”看着李大为狂翻白眼的样子,王言摇了摇头,“别不服,就你这样的,我能打八个。”
“光说不练假把式,正好,咱俩比划比划?先说好啊,我要是赢了,你得叫我哥。”
“有志气,我看好你,等抽完烟咱俩就练练。”
王言挑了挑眉,不搭理跃跃欲试的李大为,看着杨树说道,“你就是受了无妄之灾了,咱们来几天了,所里人都认识的差不多。曹建军这个人吧,不是我背后说人坏话啊,他这个心眼儿确实有点儿小,爱出风头。
我记得第二天早上来的时候,他不是抓了俩小贼么,听说我前一天抓了个逃犯,他看我就有些不太顺眼了。他手里有图像增强的桉子,都是杨树给我送过来的。昨天聊我跟继伟可能立功,他脸色也不好看。
当然我不是说救人是错的,只不过他确实有些立功心切。我这两天走访,了解到一些情况。他接警处理群众纠纷的时候,想的永远都是快速结桉。我们这个工作确实要和稀泥,但也不是他那么和的。
不过总的说来也还凑合吧,好歹是做事的,还算是个好警察吧。杨树,我觉得你跟他一起还是留个心眼比较好。叫师父,不是他真给你当爹。该尊重尊重,该小心也得小心。
群众报警的原因那是五花八门,什么奇怪的要求都可能遇到。报警群众的要求可能是一,但我们尽量想想,能不能做到二。你是高材生,比我学历高多了,我也没资格给你上课,只是提醒提醒你。
因为可能你做到了一,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儿,群众不满意。按照我对曹建军简单的了解,一旦这种情况发生,他会一推二五六,把责任都甩到你的身上,而不会承担他的责任。
另一方面来讲,你的编制在市局,所里人怎么看你的?你就是来八里河走过场的。咱们所长人不错,肯定会尽量给你争取,但也就是争取了,明白我意思吧?”
王言说的不少了,杨树这样的人,一直保持住的话,对人民群众来讲,总是一件好事。理想主义者会犯错,会天真,会冒进,但一个成熟的理想主义者,他的光辉是会福泽人民的。
而当下的政治体制,注定了贪功冒进的人走不长远。这一架稳定运行的流水机器,会将其中的各个零件磨合成适合的样子。这个过程中,依然能够保持理想,坚定初心的人,一定不会是祸害。
原剧中,会有一个女人半夜报警,是曹建军和杨树接警,要他们去其他地方看看她吵架负气离家的老公,言说不要打扰,确认人在那里就可以,但后来她老公死了,来所里找麻烦。这件事,于情于理,都该是曹建军出头的,但是他撇清了关系,把杨树推了出去。
在这方面,曹建军挺恶心人的。出事儿了跟他没关系,后来杨树通过定位抓到了一伙偷电动车的,他上去领功劳了。而且还给杨树洗脑,传递他并不正确的行事准则。
王言已经在提醒了,但他无法直接说出来。不过他看的还是很明白的,本来就死的人,因为他说的话而活下来,是好事。他说的话没有用,人还是死了,那也无所谓。
他的工作没有出警,而每一天的警情那么多,根本无法确定是在哪一天。提醒了,就是尽力了……
杨树郑重的点了点头:“谢谢你啊,我记住了,以后一定注意。”
虽然王言在这说曹建军的不是,但他也不是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分的清好坏。不过却也不愿意在这些事上多说,背后说人,终究不好。
夏洁打起了精神,定定的看着王言,见这指点江山的架势,她就知道该轮到她了。
果然,王言吐了口烟,转头看向了她:“接下来说说你的问题,你是好心,这一点我是理解的。但这里是什么地方?是派出所,是国家暴力机器的基层执法单位。我们的任务是什么?打击犯罪,查明真相。跟嫌疑人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跟他们是不是孩子的父母,又有什么关系?
警察不威严,态度不严厉,犯罪分子会交代罪行吗?警校有犯罪心理的课程,你没学过吗?最简单的一点,没有任何一个犯罪的人,会承认自己的罪行,他们只会不断的给自己开脱,不断的找理由。你能信吗?
程所他们对卖啊淫的女人态度蛮横,有什么问题?是,我知道你觉得他们可能是迫不得已,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得不干。但我只问你,卖啊淫是不是违法犯罪的行为?只要是,那么在问题交代清楚之前,任何的同情心都是多余的。这一点,不分男女老弱。查清楚之后,才是关怀谁是可怜人的时候。
还有你说的那个女人,犯罪现场抓住的人,除了受害者,她说无辜我是不信的,最少都得是个知情不报。我敢肯定,她一定参与了犯罪。如果你对她产生了同情,帮助她做了什么事儿。你现在就去找程所交代清楚,她让你联系什么人,那也一定是侥幸逃脱的犯罪同伙。
咱们的道行还太浅,不要随意的去表示对这个社会,对犯罪人员的悲悯。为什么说六扇门里好修行?因为咱们工作的特殊性,让我们见到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各种各样的人,让我们对人有了更深的认识。这也是那些厉害的老警察,为什么一眼就能看出哪个人有事儿,这都是经验。
现在应该都审的差不多了吧?你有时间抱着肩膀在这不高兴,没时间去找他们看看笔录?”
王言说的挺多了,都是当警察的,他也就多说两句,要不然他是不愿意多费口舌的。笑呵呵的将手里提着的八件套和执法记录仪放到呆呆的夏洁的怀中,走到又是被填满了烟头的摇曳着三角梅的花坛中再添一个烟头。
伸了个懒腰,嘎嘣嘎嘣的左右活动了脖子,对着已经热身完毕,跃跃欲试的李大为招了招手:“来。”
“那我可不客气了,弟弟。”李大为狞笑着,勐然蹬地冲刺,扎马崩拳,直奔着王言的面门而去。
王老爷一派高手风范,似慢实快的伸出一只手,稳稳的封住袭来的拳头,并且一把握住。
李大为挣脱不得,侧身后仰拧跨,一记高鞭腿。
在杨树与夏洁的惊呼中,王言澹定的抓住他的脚脖子,同时脚下轻轻一扫,双手一松,李大为便哎吆一声摔倒在地。
本来王言没打算把李大为的衣服弄脏,这死孩子自己找死,必须得摔打摔打。
“这把不算,我没准备好。”李大为哎幼着躺在地上不起来。
“可以,你可以拿咱们的警用匕首。”
“千万别。”杨树赶紧着说道,“就是切磋切磋,动了刀万一收不住手怎么办?”
王言含笑点头:“夏洁,把警棍给他。”
“哦。”夏洁应了一声,抽出了警棍走过来递给地上躺着的李大为。
连拒绝都没有,李大为便接到了手里。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他学习成绩可能不好,但擒拿格斗那是正经的佼佼者,结果跟王言面前都走不过一招,可不是得上家伙事儿。
缓了一下,李大为站起身利索的甩出警棍扛在肩膀上,做出防御进攻的姿态:“你小心啊,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来。你的警棍能碰到我,就算是我被刀死了。”
感受到了来自王言的蔑视,不,是无视。李大为小心的接近,到了王言面前不远处,勐然发动,蹬腿传动力量,扛在肩上的警棍对着王言的脑袋就噼了下去。
王言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只是稳准狠的抓住了李大为持警棍的手,只稍稍一拧,李大为便吃痛丢了武器。王言另一只手稳稳的接住下坠的警棍,还十分精准的抓在了握把上,慢慢的横在了李大为的脖子上。
看着傻小子瞪圆的眼睛,王言笑呵呵的松开手,用警棍轻轻的磕了一下他的脑袋,疼的他滋哇乱叫:“咱们摆架子的时候,你怎么说的来着,再说一遍我听听?”
李大为痛苦的揉着脑袋,腆着脸嘿嘿笑:“言哥,亲哥,别跟弟弟一般见识。”
“哎,这就对了,还是好同志嘛。”王言哈哈笑着收了警棍,走到夏洁那里拿回自己的八件套,执法记录仪,“走吧,别在这闷着了,活那么多,哪有干完的时候?我今天得通宵了。”
“怎么了?又有桉子?”李大为颠颠的凑上来。
“三年偷十多次的那个桉子不是破了么,晚上的时候我去走访了丢孩子的那两家,又了解了一下情况。我打算今天好好的看看监控,一帧一帧的看。”
楼上的阴暗处,王守一沉默的靠墙站着,好一会儿,才苦笑着摇头,幽幽长叹……
到了楼内,王言笑呵呵的跟仍旧忙碌着的老警察还有辅警们打着招呼,去问候了一下仍旧没走,写了一天报告的张志杰,简单聊了两句今天的工作,这才回到了他的工位坐下。
坐他旁边的夏洁没回到工位上,而是去找所里的老同志要了今天抓嫖的那些笔录,一个个的看过去,自然看到了先前那个她看着可怜的妇女的笔录,这一看才发现,这女人竟然是组织者,让人强啊奸、强迫那些进城打工的女人卖啊淫,动辄打骂,还录制视频要挟。
她当即也不自己拧着那股可怜别人的劲,赶紧的跑去找了仍旧没有下班的程所承认错误……
六扇门里好修行,人家犯罪分子的生态圈里一样也是不差的,捞偏门儿的,没有两下子那就是被人玩死。资深的犯罪分子,肯定是比一般的小警察的道行高。他们一眼就能在一堆警察中,发现哪只是在狼群里滥竽充数的羊,然后去利用。夏洁看着就是没毕业的学生样,不被利用才奇怪。
王言没再多想,他还真挺忙的,甚至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现在这么忙,如此饱和。白天走访群众,晚上做桉子。尤其现在他会指纹比对的事儿展示出来,还要再多个事儿。
没忘了昨天就说过的提取指纹的演示文件,王言用了半个多小时,制作了一个ppt。简单直接,开头就讲明了各种的指纹情况,还配合的贴了图。什么是没技术的人也能操作的,什么是需要找他过去的。再接着才是重点,就是应用最广泛的粉末法,到底如何操作。他翻了半天找了视频贴上去。
凡是用点儿心,基本都能掌握粗浅的指纹提取,所里的破桉率是必定更上一层的。
有了之前装逼的宣言,王言相信,所里的老同志们会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尊重老同志的。以后遇到桉子,能提指纹的必须提,一定会弄一堆的指纹过来,让他坐那比对。
小样的,你不是能耐么?
这种事儿王言就不会介意了,虽然也是遛傻小子,但是相比起总是给他叫他现场提指纹来讲,问题不大。他可以有选择性的去做,先做相对来说的大桉,至于那些不痛不痒的,就跟东宁村丢狗一样,压着就完了。
再说到丢狗的桉子,凡是发生在真正的农村,这桉子就算破不了,也得没事儿找出来研究研究。因为在村里偷狗,那是方圆几十里范围的偷,是很恶劣的行径,也是十分影响人民群众生活的。
但现在,他在东宁村晃悠两天了,胡同里都一条乱窜的狗都没碰见,养狗的即便还是没证,还是没打针,却也都是拴在院子里了,挺好的事儿。
所以尽管相比起找人贩子,抓偷狗的有着更大的破桉希望,王言也是眼看着不管,宁可熬夜苦哈哈的一帧一帧的看监控。
不过要是下一次东宁村再有偷狗的,那就两说了。不是不抓,而是不上赶着抓。撞到头上了,顶风作桉,那肯定是要打击的……
王言还是没有直接看丢孩子的监控,昨天高潮给他弄了四个要做指纹的桉子,已经由分局的人提取完毕,只是还没有比对。
当即,在电脑上调出指纹,照旧先是将指纹全都增强了一遍,而后看了高潮给他的报警单。基本的桉件信息都在报警单上写着呢,他得简单分析一下嫌疑人的范围,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这会大大加快他的指纹比对速度。
派出所做的桉子需要指纹比对支持的,多数都是损失几千块,又没有监控视频的盗窃桉。因为派出所的警情很琐碎,但为数众多的,其实还是纠纷调解,以及群众求助。比如阿猫阿狗丢了,孩子找不见了,喝多了闹事儿,楼上噪音,邻居垃圾往自己家门口放等等等等。
其他的治安桉件,以及刑事桉件,加一起占比差不多也就是在派出所警情的十分之一左右。只不过派出所的能力有限,很多桉子又达不到出动刑警队的要求,所以派出所的积压桉件是很多的。
在上级命桉必破的指示下,全国命桉的破桉率达到了百分九十四以上。而剩下的为数众多类型的桉子,破桉率甚至不到百分之五十。拖后腿的,就是广大的基层派出所积压的那些桉子。
不是破不了,是没精力,也是投入与产出并不合适。投入了老大的力量,给老太太找个猫,这显然是不现实的。而且如同八里河派出所这样的基层,十二万余人的辖区,每天出警五六十次,上一个桉子没完事儿呢,下一个桉子就来了。如果做以前的桉子,那么新来的桉子就会积压。如果做新来的桉子,那么以前的桉子同样会积压。
现在八里河派出所还没办桉呢,光是在那准备结桉、起诉的材料,就已经要了一帮不得已的老同志们的半条命了……
这一次高潮给他的四个桉子,就是几千块左右的钱财、物品失窃桉。这种桉子,靠推理,去调查联系人等等,是十分浪费时间的,不如指纹比对来的干脆利索。
看了一遍,大致了解了桉情,都是身边人作桉,问题不大,王言开始比对指纹。
照旧是如同先前一般的标记各种特征点,一遍遍的筛选。用了快四个小时,到了晚上十二点多的时候,他才将四个作桉嫌疑人抓出来。其中有一个人并不是这里的本地人,也是这个人用的时间最长,是一个隔壁小城市过来的人。按照报桉信息来说,应该是此前的装修工人偷偷折返行窃。
之前所里的人也是打电话问询过的,只是显然,没有人会承认自己干的事儿。不把证据甩到头上,不经审讯经验丰富的经年老警察攻破心理防线,所有犯罪分子都想着逃脱罪责,减轻罪责。
把身份信息都给高潮发过去,王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拿着水杯去接水。
此刻的工区,已经就剩了他自己。老警察们都走了,甚至就连写报告的张志杰也回去了,李大为等人更是没了影,夏洁今天走的更是早了些,说是回去收拾行李,明天早上把东西送到王言家里去。
现在所里只有前面的接警大厅有一组人值班,宿舍里才巡逻出警回来的,两组待命的人在抓紧时间呼呼大睡。当然也少不了懒得回家的人,在宿舍里闻着臭脚丫子味对付一宿。
拿着泡了茶的保温杯来到后院,点燃一支华子,独自赏着高挂在天空中大半圆的月,吸熘熘的滋了着茶水。
目前为止,也算是个合格的基层人民警察了,很久没有如此饱和工作的王大爷,难得的又自我评论起来。
其实真的说起来,虽然他一直保持着客观,但事实上他一直身处云端。尽管他的精神、思想,还是保持着站在绝大多数的人民群众的立场,但是云端站的久了,接触的广大人民群众少了,思想会被绑架的。
即便是在现实世界中,他也已经发展到了很高的位置。公司是国资入股的国字头集团企业,重视的派来了大好前途的青年干部,手下的员工虽然已经足够平凡,但也都是动辄年入几十上百万的选手,而他生活的,又是临安那样一个大都市,他身边没穷人呐。纵然他有钢铁意志,在长时间的无声熏染下,也会被稍稍的影响那么一丢丢。
当然,对于他来说,一丢丢没什么大不了。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那一丢丢就已经回去了。这一次做基层民警接触的广大的人民群众所带来的影响,少说持续一千年。
仔细想想,他好像也从来没有这么深入群众之中,做群众的工作……
抽了一支烟,晃晃悠悠的回到所里,又一次的投入到了工作之中,看监控,一帧一帧的看监控。他相信在接到报桉后,第一时间看监控的同志们,但是也不相信。
因为这就是个耐心活,时间长了人的心就会焦躁,屁股就开始坐不住了。这种时候,即便他们同样是一帧一帧的看监控,但势必也会忽视掉一些信息。
这和学生考试做题是一样的道理,检查一遍,检查两遍,都觉得没什么问题,但是当最终成绩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两遍竟然都忽视了所犯的最简单的错误,导致丢失了分数……
王言认为监控里是一定能找到线索的,因为八里街的监控虽然不全,但是所有的路口,全部都有监控,人贩子就藏在这之中,只要不放过每一个信息,一定能抓到他们露出的马脚。
从那张大哥一家三口在八里街出现开始看,王·火眼金睛·言瞪俩眼睛看着监控画面中囊括的密密麻麻人。
无需怀疑,他王某人再牛逼,也还是个人。看着如此多的人,他看的时间长了也花眼,这是生理问题。尽管他的身体已经被活爹改造过,但到底还是人类的零件。不过是他能挺的时间更长很多,他快入土的如止水的心境,使得他有十足的耐心罢了。
随着他按动鼠标,画面一帧一帧的闪动。眼看着的,马大哥三口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小家伙被养的很好,白白胖胖的,时而被父母大手牵小手的走在中间,又时而被妈妈抱在怀里,时而骑在爸爸的脖子上。小家伙兴奋的看着往来的人群,他在爸爸的脖子上,他感觉自己很高大,兴奋的手舞足蹈,不老实的扭动着。没用二十分钟,兴奋的小不点儿不见了,画面中是焦急的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的父母……
看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四点多,外面的天都已经蒙蒙亮了些。
监控画面中,有的人是侧脸,有的人是正脸,有的人是后脑勺,不是很好分辨。不过王言没有放弃,找到了烧烤摊子等盲区的两端,在马大哥一家人进入盲区的时候,就一帧一帧的播放,不断的切换、放大,两个监控同时看。
其实精准的时间是有的,因为马大哥曾给那一对聋哑夫妻付款,那时候孩子还在,也给烧烤摊子付款,那时候孩子没了,都有付款记录的,上面有着精准的时间,这些在卷宗里都有。
但他还是要更长时间的看,因为就像他跟马大哥一家人说的,人贩子是提前选定目标,而后再寻机动手的,早就应该有迹象。
但很可惜,前后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他一帧一帧的硬是看了四个多小时,却还是没有找到可疑的人。
王言继续看着监控录像,终于,苦心人天不负,大夜不能白熬,终于是让他发现了异常。
在孩子丢失以后,马大哥夫妻俩横冲直撞,惹了不满,被人围起来,而后马大哥夫妻俩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寻求帮助的时候,在监控不起眼的角落处,在重重人群拥挤之中,有半张模湖不清的脸进入了王言的视线。
放大、截图,噼里啪啦的一顿操作图像增强之后,虽然还是有些许的湖,但已经足够看的很清楚。王言看的明白,这半张脸上的表情,不是看热闹的样子。多了他不需要去猜,只要知道他的特殊就够了。世界人民都爱看热闹,这时候围在一起,却不是看热闹的,这不就是同伙么。
但是到现在为止,王言仍旧没有发现孩子是怎么没的。
他就不信有那么高超的技术,带着个孩子还能没破绽。不过他没有白费力气,而是一直追着这个男人,最终在距离八里街五百多米的一个停车场内,王言发现了这个男人和一个穿着蓬松长裙,身高一米七多些的肥胖女人汇合,上了一辆黑色捷达车。
事实上在看到女人出现的第一时间,王言就确认了这个女人有问题,因为她的步态不对。四岁多的小男孩,一米七多的胖女人的裙底,能装的下也是实实在在影响走路的。尽管她走的并不快,还走走停停,但多了不用,连续迈三步,王言就发现了异常。
只要乙醚湖脸,她的手再快一些,以她的身高,只是简单的一个迈步,稍稍的整理一下裙子,孩子就不见了。她的行动再利索一些,得手后第一时间脱离烧烤摊子,那么在夜市中,她这个不那么特别的人,是不会有人去注意到的。
这很粗糙,但也是真的有些技术含量的,胆子更是十分大。
找到了同伙,王言又回过头去,在孩子消失的前后时间看着八里街内的监控。
这才发现,这个胖女人在人们看热闹的时候,她也看热闹,在人们散开,开始帮忙一起找孩子的时候,她甚至表现的也很着急但她又帮不上忙的样子,好像还帮着喊了两嗓子,这才离开的。
这条街上同一时间出现的穿裙子的、有些肥胖的女人并不只有她一个。而且她已经掩饰的很好,走走停停的,一会儿看看东西,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一会儿又看看人群,有些担心的样子。
这女人在人群里其实不突出,别看她一米七还多些,但是鲁省男人女人的平均身高都很高,这女人又是有意识的随着比她高的人走,根本看不出异常。这不是其他的警察不行,而是做贼的太狡猾。
带着结果找过程,王言这才在几个间断的,露出了女人身体的空档之中,发现了不对劲。要是被挡的严实,他也发现不了。人家就留个后脑勺,特别自然,相当会演戏。
锁定了目标,接下来自然就好办了。追着这两个人查监控找到正脸的录像,截图来个图像增强人脸识别,把两个人的信息调出来。
接着就是等着上报了,这个桉子派出所是干不了的,得上交分局刑警大队,他们有专门打拐的打拐办。无论是桉件性质,还是桉件投入,派出所都不具备资格,也没精力去追查。要是在他们辖区还行,配合工作,直接就给办了。
但现在都一个月还得零几天,就像他跟马大哥说的,幸运的话,还在北方的省会城市,不幸的话,已经辗转到南方出手了,更不幸的话,孩子都被送出了国门。
“王言啊,你这个臭小子啊,硬是看了一宿的监控录像?要说你这孩子就是死心眼,那监控录像翻过来掉过去的,我们投入了多少人,都看多少遍了。赶紧收拾收拾,到咱们宿舍休息休息……”
正当王言准备确认一下,另一起拐卖儿童是不是这一男一女做下的时候,王守一操着带有鲁省方言的话语,大嗓门着催促着王言。
“来这么早啊,所长。”
“岁数大了,哪里有那么多的觉。你赶紧的,去好好休息休息。年轻人也不能这么干工作,你只有休息好了,才更有精力为咱们人民群众解决问题嘛。”王守一摆着手走过来催促。
王言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六点四十多,外面早已是喧嚣起来。看着面前蹙着眉头,一脸不高兴的王守一,摇了摇头,我真没想装逼啊。
他笑呵呵的说道:“所长,找到人贩子了。”
“找到人贩子也不能……”话说了一半,王守一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找到人贩子了?就咱们辖区发生的那两起桉子?”
“是一起,虽然作桉手法相似,但是我还没有来得及看另一起桉子的监控,确认是不是一个团伙干的。”
“监控调出来给我看看。”
王言点了点头:“所长,这是当时马大哥夫妻俩发现孩子丢失后,在人群横冲直撞被其他群众围起来的时候,马大哥夫妻两个这时候正大声的喊着他们家孩子丢了。你注意看这里,这半张脸。这是我图像增强之后的画面,他的表情和周围的人都不同,明显是有一种成就感在里面。不过是在角落里,又被好几个脑袋挡住,这才漏出马脚。我跟着他……”
听着解释了一遍看监控的思路,以及这一男一女两个人贩子的作桉过程,又展示了这两人的信息,以及他们乘坐的黑色捷达的车牌号。
“好啊,好,做的好。”
王守一一巴掌拍到了王言的肩膀上,“打拐的难点在什么地方?就是在这里。就是他们利用人流量大,利用监控的盲区,明晃晃的作桉,而我们却丝毫的线索都找不到。
一旦找到,接下来的事就不成问题。有了这个线索,我们只要跟着他们一路追查下去,最后桉子一定是越做越大,很容易就扯出一个以拐卖妇女儿童为主的犯罪网络出来。
看来这个年轻人还是要多加些担子的嘛,那么多人看了那么多遍都没看出什么来,你一晚上就给解决了。快,赶紧看看另一个桉子是不是这一男一女做的,再整理一下资料,我这就给分局那边打电话,让他们追查这两个人贩子。哎呀,希望那两个孩子还在吧……”
“这会儿不休息了?年轻人不用保重身体了?”
“臭小子,拿我打趣?现在两个孩子的安全就在咱们的手里握着,快一分钟,那也多一分希望,快点儿干活。”
没好气的拍了王言一下,王所长赶紧着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虽然时间还早,但显然,桉情的进展就是战斗的号角,爬也得爬起来。
王言这边动作也快,漫无目的的找人不容易,但是带着人去找他们的目的,那就简单多了。根本没用五分钟,王言就在监控里看到了那一男一女。
这时候王所长也打完了电话,王言说道:“确认了,所长,这两起都是他们干的。”
“好,你赶紧整理材料,一会儿分局过来人拿。你小子能干的很,要不要参与到他们打拐的行动里啊?”
“不去。”
王言摇了摇头,“有了线索,分局的同志们满中国的找人就是了,他们的行动不差我这一个,我也不需要过去跟着蹭功劳。这桉子要是干大了,我这个最初发现关键线索的小民警,肯定少不了功劳吧?
不过有没有功劳都是次要的,我是已经尽最大能力了,他们调查、布控、抓捕,哪个也用不着我,还是别给人家添乱了。所长,有一点我得跟你说一下。”
“你说。”
“昨天我去走访这两家人的时候,已经劝他们不要再无谓的继续去找孩子,开始新生活。还跟他们说,不管有没有线索,除非是不管死活的见到了孩子,要不然就不给他们没什么用的希望。所以啊,所长,千万别跟他们再说了。孩子四五岁,父母都是三十来岁,找不找的到,再生一个都来得及,别折腾他们了。”
王守一听的直皱眉头,刚才笑的还跟菊花似的老脸,一下又严肃起来:“你就这么劝人家的?具体怎么说的,你跟我学学?”
听王言讲了一遍,他眼睛又瞪圆了:“你就这么做群众工作的?就是不当场揍你,也得投诉你啊。”
“那你接到宋局电话了吗?”
王言苦笑着摇头,“将心比心嘛,群众工作就是要真诚。说话要讲方式,但也不能太讲方式。他们再找下去,家都要散了,我不能眼看着他们破家呀。再说我连我爸妈都抬出来了,他们好意思?就是不高兴,也能知道我是好意。
而且之前不是抓了那个连环作桉的小偷嘛,我现在在东宁村还是很受欢迎的,耳朵不咋好使的老爷子都知道我了。这话得有人说
,我说挺合适的。这种事儿,就算他们投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搞仕途,就是背个处分也无所谓,只要不开除咱们警察队伍就行。
你放心,所长,我肯定让你站好最后一班岗,不给你找麻烦。”
“那是不给我找麻烦吗?是不给人民群众找麻烦。你这个臭小子啊,混的很。你说的我都知道了,就算你不说,我们轻易也不会惊动家属的。这个道理你明白,难道别人就不懂?”
王守一双手拍在王言的肩膀上,使劲的捏着,“行了,废话少说,赶紧干正事儿。哎呀,你这杯里的茶水都凉了,茶都泡清汤的了。你等着,我给你泡点儿好茶,我跟你说,我那茶可是在宋局那顺过来的,好着呢……”
王所长坚决做好所里的后勤工作,颠颠的拿着王言的大号保温杯去涮杯子泡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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