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后传出来的声音,除了卢米安,其他重刑犯都变了脸色。
格伊脱口问道:
“门后究竟有什么?”
难道所谓的流放其实是送到某个怪物的嘴巴里,给它当食物?
“门后是一条路,通向你们的流放之地。”鹅蛋脸的美丽女士简单回答道,“那里不会有等待吃你们的怪物,但确实很危险,具体是什么危险,我也不清楚,但肯定有让你们继续活下去的希望,这比直接绞死或者枪毙好很多。”
格伊、列斯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周围那些穿着镶黄铜丝线素白长袍的神职人员,一时蠢蠢欲动,但最终又按捺了下去。
他们相信自己不会是知识教会神职人员的对手,而负责宣读审判结果的那位美丽女性地位明显更高。
外表斯文的格伊将目光投向了卢米安,发现这位自称犯了多种重罪的通缉犯表情坦然,毫不畏惧。
“等下我就会打开那扇门,你们自行进入,留下者罪加一等,当场处死。”鹅蛋脸的美丽女性抬起了双手,浅蓝色的眼眸中仿佛有无数虚幻的光点浮现。
黯淡发黑的雨水从四米高的位置无声落下,浇在了卢米安等人的身上。
卢米安顿时感觉一阵烦躁,涌现出了些许暴戾的情绪。
那好像是欧弥贝拉的血脉在躁动。
“你对我们做了什么?”格伊惊疑不定地问道。
那位套着米白色镶黄铜丝线小外套的美丽女性用一种教导的口吻说道:
“这是一种秘术,叫做‘哈普斯的绝育之雨’,作用是让你们失去生育能力,但可以通过对应的秘术或专业的医生恢复。
“我们不希望有婴儿诞生在流放之地,他们是无辜的。”
绝育之雨……难怪欧弥贝拉的血脉会受到刺激,出现这么明显的反应……不知道这个秘术现在对我有没有产生效果,是否有被欧弥贝拉血脉的特殊抵消掉……如果它真的有作用,将来我被“伟大母亲”的恩赐者影响,遭欧弥贝拉在体内孕育时,是否也会因绝育效果,让胚胎没法顺利着床?这可能得看相应影响的位格……卢米安觉得“绝育之雨”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其余重刑犯同样不觉得这算什么问题,他们要么已经有后代,要么性格凉薄冷血,或者扭曲变态,不觉得具备自己血脉的孩子有什么可爱的地方。
鹅蛋脸的美丽女性后退几步,面朝那扇黄铜大门,伸出双手,隔空按了一下。
那大门发出了沉重的金属摩擦声,缓缓向后敞开。
不知为什么,格伊等人突然有了一种渴望,不由自主就通过门扉,走入了后方那条幽深的甬道。
他们并未发现,除了鹅蛋脸的美丽女性,知识教会别的神职人员在黄铜大门打开时已经退到了这条走廊的起点,站在了台阶之上。
卢米安同样产生了渴望之情,同时感觉甬道深处有熟悉的、未知的事物在召唤自己。
他走在队伍的中段,听见背后传来了哐当的关门声。
甬道内的光线一下变得极为黯淡,只有镶嵌在墙上的那些发光宝石提供了一定的照明。
真奢侈啊……卢米安本能地感叹了一句。
这时,外表斯文的格伊左右看了一眼道:
“我们要不要留在这里,等到外面没什么人看守时,想办法弄开这扇门逃出去?”
“这种事情你觉得之前被流放的那些人没有想过?”阴郁的维杰潘冷笑了一声,“而且我们还戴着刑具,怎么跑?”
卢米安冷眼旁观着,发现格伊居然能在某种程度上对抗心中的渴望,想着逃离这里,而别的重刑犯已开始找各种理由否决他的提议。
等他们争执了两三分钟,卢米安状似随意地问道:
“我们有食物吗?
“要是外面守卫的漏洞好几天才出现一次怎么办?”
不给格伊回答的机会,卢米安自顾自说道:
“其实是有食物的,你们每个人都是食物。”
说到这里,卢米安望向那位人肉烹饪家列斯,微笑问道:
“我们这些人适合怎么做?”
“适合炖和腌制,需要放入合适的香料,防止口感偏酸。”外表憨厚的列斯脸庞一下泛出了光彩。
格伊沉默了几秒,戴着手铐和脚链,缓慢地向着甬道的深处走去,卢米安以同样的步幅跟在后面。
他们走了很久,卢米安感觉应该有七八个小时,但又怀疑自己对时间的感知出现了偏差。
这個过程中,没有一个人选择停留下来,前方仿佛不是流放之城,而是希望之地。
他们还频繁地听到那难以描述的恐怖声音,惹得列斯这位人肉烹饪家感慨道:
“我们就像走在哪个怪物的长长食道里,正在赶往它的胃袋,听见的声音就是胃蠕动消化的动静。”
卢米安对此深表赞同,其他人则突然汗毛耸立。
终于,他们看见了延伸往上的石制台阶。
这似乎代表终点已近在眼前。
走完一层层台阶,推开虚掩的沉重木门,卢米安等人的眼睛顿时被明亮灿烂的阳光刺得下意识闭了起来,而那不可名状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一下消失了。
几乎是同时,他们耳畔响起了一道温和的嗓音:
“欢迎来到‘流放之城’摩罗拉。”
果然……卢米安无声舒了口气,睁开眼睛,打量起四周。
他们正在一座教堂的大祈祷厅内,阳光穿透一扇扇彩绘玻璃,照入内部,带来了神圣又光辉的场景。
大厅内未安装玻璃的墙壁处,上面是描绘神话传说的壁画,下方屹立着一座座黄铜打造而成般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和试卷。
这让此地更像是图书馆,而非教堂。
说话的是一位套着镶黄铜丝线素白长袍的老者,他六七十岁,头发斑白,琥珀色的眼睛温和清澈,不显半点浑浊,左掌托着一本厚厚的书册,是标准的知识教会学者型神职人员。
但卢米安却觉得这不像是真人,怀疑是某种特制的人偶。
“摩罗拉?这里叫摩罗拉?”格伊也睁开了眼睛,好奇问道。
那老者点了点头:
“我是负责摩罗拉所有神学事务的赫拉贝格。”
说话间,他伸出右手,指了卢米安等人一下。
那些手铐、脚链、贯穿锁骨的铁链顿时变得极软,像是由烂泥制成。
当当当的声音里,它们脱离了重刑犯们的身体,以金属的姿态砸落在了铺着灰白色石板的地上。
这看得重刑犯们皆是心中一凛,放弃了某些不好的盘算。
赫拉贝格随即递出手里那本厚厚的书册和黄铜外壳的钢笔:
“伱们来登记一下自己的姓名,这代表你们正式成为了摩罗拉的居住者。”
卢米安完全遵守着规定,接过书册写下了“路易”这个名字。
下一个是格伊,他拿着典籍和钢笔,试探着问起赫拉贝格:
“你怎么确定我们写的是真名?”
赫拉贝格平和回答道:
“过去并不重要,在摩罗拉,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格伊仔细思索了一阵,有点弄不清楚赫拉贝格这位神职人员想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考虑到知识教会可以通过电报等办法来交换信息,他没有编一个假名写在那本登记册上,老老实实地用了真名。
等到所有重刑犯都完成了登记,赫拉贝格看着卢米安等人道:
“在这里同样需要遵守规则,大部分法律和在伦堡其他城市一样,但可以合法的决斗,只要双方都同意,事后不会追究任何人责任,另外,不涉及暴力的游行示威是允许的。
“我们有专门的队伍负责维持摩罗拉的秩序。”
外表憨厚的中年男子列斯问道:
“我们可以加入执法队伍吗?”
“执法队伍的成员全部由实验人员组成。”赫拉贝格温和回答道。
格伊追问道:
“那我们要怎么成为实验人员?”
神情阴郁的维杰潘则问道:
“在这里犯法会怎么样?蹲监牢,或者,死刑?”
赫拉贝格微笑说道:
“在这里犯法的最严重惩罚是成为实验人员。”
“那不就成为执法者了吗?”格伊呆了一下。
这不是鼓励我们犯法吗?
卢米安则想起了“0—01”封印资料上频繁出现的“实验人员”这个名词。
仅是从那份资料看,他就知道成为实验人员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赫拉贝格保持着表情不变:
“是的,但你们要记住,除了教会的看管者,实验人员每天最少报废两个。”
报废……格伊等人觉得这个用在此处很奇怪的词语透着说不出的恐怖。
“摩罗拉现在一共有多少人?”卢米安问起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赫拉贝格微笑回答道:
“快有20万人了,城市周边有农庄,有矿洞,有工厂,这都是摩罗拉的一部分。”
“近20万人,伦堡有这么多重刑犯吗?”卢米安略感诧异。
赫拉贝格尽职尽责地解释道:
“这是一代代积累下来的,我们还会花钱从国外引进重刑犯。”
引进……说得跟引进人才一样……卢米安斟酌了几秒,没急着“犯罪”,主动申请成为实验人员,看能不能有机会靠近被封印的“0—01”。
他告别赫拉贝格,走向这座图书馆式的教堂门口,打算先找到“脓肿断手”的那两部分身体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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