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有道人乘青牛下山来!

  第460章有道人乘青牛下山来!

  观世音菩萨将诸变化之事,尽数阐述而出,告知了那本来在和老师师兄们一起度过年节的少年道人,旋即双手合十,神色复杂道:“贫僧先去了诸佛祖地,见了菩提宝树,又前去了东方净琉璃佛国之中,将药师琉璃光如来诸事告知于日光和月光两位同修。”

  “只出来之后却已见诸事大变。”

  他叹了口气,神色复杂:

  “只是贫僧也没有想到,短短一段时间之内,人间竟然发生了如此多的变化。”

  “远比贫僧预料到的更大。”

  他看到眼前的少年道人神色缄默下来。

  旋即这过了年节之后十七岁的年轻道士反过来温和安慰他,道:“积少成多,圣人不为大,终能成其大,这等巨变,并非是一朝一夕所能够变化出来,正如暴雨之前,矛盾和冲突早就已经如同暗流一样,涌动了许久,锦州之灾,至于中州之变,兵家李翟冲撞皇帝。”

  “妖族之乱人间边关被破,甚至于,贫道先前罢黜人皇,都在这过程之中。”

  “一次次的变化都会让整个人间的各类矛盾和冲突越来越激烈,只是自始至终,都被死死压制住,只是单纯的压制只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手段,压了这么多年,这巨大的矛盾终于要爆发了……”

  “这等爆发,会有不同的引爆方式。”

  “只是这一次,是以佛道之争斗开始的。”

  观世音菩萨无言。

  许久之后,看着眼前的道人,道:“贫僧隐隐听闻,此刻那一十六脉佛法之中,有佛模拟出了天界的诸神法令,欲要传授给人间帝王,要以人道气运为材料,以佛法为依凭,分封诸神,是行分割人道气运为仪轨的一部分。”

  “贫僧将此事告知于居士。”

  “就此告辞了。”

  观世音起身告辞。

  道人相送,询问道:“菩萨欲要去往何处?”

  这位面容柔美的菩萨双手合十:“是诸佛以法而乱苍生,贫僧该去阻拦。”

  道人顿了顿,却忽而询问道:“为何拦?”

  菩萨回答道:“为修佛法,为证佛法,为弘佛法。”

  道人复又询问道:

  “菩萨要拦什么?”

  菩萨双手合十,念诵佛号,嗓音温和:“拦佛教。”

  “贫僧修法,不是修教派,教派修持的,终究是权,而非法。”

  “拦得住吗?”

  “大概拦不住。”

  于是道人叹息,温和道:“菩萨慈悲。”

  菩萨询问道人道:“居士要下山吗?”

  齐无惑看着山下风起云涌,却道:“还不到贫道下山的时候。”

  “贫道还不能下山。”

  观世音菩萨讶异,旋即了然,双手合十微微一礼,飘然而去了。

  拦不拦得住只是结果,但是这件事情的意义,并不因为结果而定论,齐无惑目送这位观世音菩萨远去了,他站在山巅,看着远方,双目之中闪过一丝丝的金色流光,窥见因果和气机,只稍卜算,便可知此刻之因果流转,气运流转如同大龙。

  此刻下山的话,其实只是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可以靠着自身将这层层矛盾,强行压下,但是压下终究不是解决,再过不了多久,这样的矛盾还是会彻底爆发出来,少年道人站在这山巅,似乎要迈开脚步,走下去,但是却似有天地大势,似有无边气运汇聚而来。

  让少年道人迈不出,走不出。

  唯独山风呼啸而来,道袍翻卷流动,三位道祖在这个时候却不曾出现,不曾再开口去问自己的弟子,不曾指点,也不曾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自己的弟子,唯独任由他自己面对着这扑面而来的量劫开始。

  眼观风云变化,气运流转如龙,盘踞于京城之中。

  世家皆如龙鳞攀附而上,是所谓攀附龙鳞之臣;按照原本的气运走向,如此雄浑之开篇,以前代人皇的名望为代价和垫脚石走出的一步,必然是恢弘浩大,所向无敌,自有那千古一帝气象,只是此刻在边疆一带,却亦是兵戈冲天,如有猛虎之气机升腾,张牙舞爪,欲要噬龙。

  万物万法,皆有阴阳二气。

  既有大批人得利,自有更多人受损,逐利而生,因利而亡,更有许多有眼力之人,知道这等行为对于家国之毒害,因此而愤愤不平,兵家魁首因机而动,兵锋之下自然而然汇聚了磅礴的人间气运。

  眼下,文官,世家,僧众汇聚于都城。

  兵家,百姓则汇聚于李翟的兵锋左右。

  气运刹那之间,划分两股,双方的人尚且没有交锋,气运早已经在这九州大地之上,龙争虎斗,彼此厮杀,有夜观天象者见天穹之上,光芒流转,可听得龙吟虎啸,不绝于耳,而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了,为什么先前这位兵家魁首要先突然出兵,和四方诸国争斗,连战了一十三场,且场场皆胜。

  一则是积蓄兵锋不败之气。

  二则是一种警告。

  一种【提点】。

  告诉周围这些目光短浅的小国家,不要以为他离开了就可以搞小动作,否则,等到了他回来,就是直接毫不客气地横扫一顿!

  是以,这位天下名将离开了边关,边关局势反而比起往日更稳。

  这一支经历了对妖族之战,对边关之战的精锐以一种京城当中御林军和士大夫无法想象的锋锐之气不断地朝着京城的方向进发,沿途的一切城池都不曾抵抗,也不敢抵抗,秋毫无犯,只将那些大的寺庙全部焚毁,将曾经耗费了巨大人力物力雕琢修筑的佛雕打碎,令诸僧众还俗,有罪状者不可揭过,悉如百姓依照律例处理。

  其余诸免除赋税,百姓供养寺庙诸特权尽数废去。

  还地于民,还田于民。

  而对于那些在深山老林之中,自耕自种的寺庙和僧人则给予表彰。

  而有寺庙之中搜出诸金银,则尽数充公,搜刮百姓信众财物,用作自身奢侈享受者皆斩,胆敢反抗者皆斩,胆敢包庇者皆斩。

  一连三字皆斩,血腥杀戮之气冲天。

  这位兵家名将行走之路,可谓是一片肃杀之气,却也不入城池,不侵百姓,一种秩序下的铁血清洗感,带来了巨大肃穆的压迫感,在这驻扎之地,士兵将打猎来的猎物和买来的粮食并煮,素来喜欢奢侈享受的兵家魁首此刻也变了性格,只是吃简单的食物。

  这天下的每一处地方,他都曾经研究和征战过。

  就着火光和月色,翻看着地图和卷宗,当世名将虽多,无出李翟之右者,副将道:“将军,再继续下去的话,不过十天,就要前去都城了,陛下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必然有大批的军队和将领出现拦截,我们……”

  李翟道:“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他双目炯炯,看着行军作战图,将那硬的可以用来磨刀子的干粮往嘴里塞,这东西硬邦邦的和石头一样,但是在加了盐巴煮过的汤里面泡一泡,味道就会好很多。

  副将迟疑了下,道:“可是,将军,如此就真的自绝于家国了。”

  “不,自绝于家国的,是李晖。”

  月色之下,李翟的神色沉静,如同狩猎前的猛虎一般,他道:“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非李晖之天下,他以这天下人之血肉供养佛门,恐怕是和我那父亲一样,自佛门得了某种了不得的好处和交易吧。”

  “但是,以天下人之血肉为一人之仪轨,便是贼。”

  “你我这些臭丘八,不就是讨贼的吗?”

  李翟笑了笑,道:“古话说,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今次,便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诉天下人。”

  “窃国者。”

  “亦诛!”

  “好一个窃国者亦诛,不过,你这逆臣贼子,怕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忽而一声大笑,旋即有庄严佛号声响起,幽幽夜幕,无尽苍穹,一道巨大的金色手掌印自天阙而起,朝着此地落下,李翟拔刀,眉宇亦如同刀锋般扬起,冷然道:“早就等着你们了!”

  “出刀!!”

  皇帝既然已经和佛门联手,李翟如此行事,自然而然会成了皇帝的肉中刺,眼中钉,大军不可易动,一旦朝廷大军正面交锋之上,败于李翟之手,自然而然的声名大损,这时候派遣佛门高手前来把李翟摘了,才是最好的选择。

  一时佛光大盛,普照四方,李翟掌中之刀裹挟了磅礴的煞气,和诸军阵相合,一刀横斩,将这佛门手印劈碎,旋即去势不绝,直朝着那僧人的头顶劈斩而下,只是那僧之后更有数道佛光闪过,却是以自身为诱饵,引动李翟出招,而后趁着机会破了他的气运。

  李翟右手持刀,左手已持了一柄剑,也是故意设局。

  只是此刻,却忽而有一道明艳剑光复现,只是瞬间就扫过了这几道佛光,便听得了阵阵惨叫之声,一道道身影落下,而那剑光明艳,流转翩跹,李翟浓眉扬起,道:“谁人?”

  却见到那剑光凌厉,于长空之中盘旋最终落下,却有一人,曼声长吟,道:

  “庞眉斗竖恶精神,万里腾空一踊身。”

  “背上匣中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

  身穿甲胄的李翟抬眸,见到来人,是一名模样甚是清俊道人,后者拱手,温和道:“贫道吕洞宾,知诸佛一脉必然对将军动手,故而前来相助。”

  “吕洞宾?”

  李翟按着的刀剑缓缓回鞘,抬眸看着那消失的佛光,下令让部队肃整,而后邀吕洞宾一同坐下,吕洞宾自腰间摘下了酒壶,晃了晃,递向李翟之时,被后者抬手拒绝,吕洞宾也不在意,只是仰脖饮酒,一身道袍清净,将手中的剑横放在身前,拍着剑,道:

  “将军之锋芒已至盛,只是过刚而易折,将军认为,自己可以以一军而敌一国乎?”

  以一军而制衡一国。

  哪怕是李翟这样杰出的统帅,最多也只是能够维持一时间的优势,时间一长,终究还是会逐渐落入劣势之中,最终覆灭,而哪怕是最终能胜,麾下之军也必然死伤惨重,刀剑之锋落在袍泽身上,将清君侧,除妖佛的事情变成了一场绝对没有胜利者的内战。

  李翟眸子微敛,道:“道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吕洞宾提起旁边一根树枝,轻而易举刺入地面,勾勒出两条不同的曲线,道:“而今天下之大势,一在于京师,一在于将军,将军乃是万民之所望,得了人心,只是一路所行诸事,也不乏酷烈,终归是有损天和,未曾得了全部气运。”

  “而今天下气运两分,一在将军,一在人皇,双方已成如水火之姿,而人皇之优势,乃是佛门,之后彼必以佛门为长处击将军,此刻将军有两条道路,一则是以军阵大势缓缓相逼迫,将军胜之机更大,但是恐有诸多杀戮死伤,伤及百姓;二则是,人皇必然提出以气运相争,以人间佛法和道法相斗。”

  “则将军并不占据优势。”

  李翟道:“道长觉得如何?”

  吕洞宾叹息道:“无论如何,皆是一场胜败,一场厮杀。”

  “只不过一个需要无数士兵和百姓的命去拼,另一个则是将军气运和诸道之论法。”

  “贫道也不知道在那皇帝背后站着什么级别的佛门中人,若是菩萨,贫道或可一斗,若是诸佛的话,我也不是对手。”

  他顿了顿,看向李翟,似漫不经心地询问道:“将军欲称皇者乎?”

  李翟看着燃烧的火光,没有说话。

  自此日之后,吕洞宾开始保护李翟。

  在那山上,年轻道人看着山下的气运,见到了那龙虎气运似已经席卷于苍生万物,其中龙有佛光,虎有道魂,这人道气运之争,终究是越发庞大,就连佛道也不可避免,亦或者说佛门道门,于尘世之中发展了如此长的岁月,早已和人族气运彼此纠缠,不可分割。

  谛听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山下的风起云涌,询问道:“这么大的气,乖乖,这爆发出来,得要死多少人啊。”

  他长叹息道:“喂,小牛鼻子。”

  “下山吗?”

  背后三清道祖已经很久不再出现了,那三间木屋院子里面,已经渐渐积累了些灰尘,积了白雪,雪上面覆了灰尘,灰尘之上又有飘然落下的干枯梅花,道人站在山上看着山下,安静站着。

  于是谛听只是长叹了口气。

  而又过数日,皇帝果然昭告天下,乃自白于天下,讨伐李翟,攻其为兵贼,道贼,李翟则仍旧是闷不做声地疯狂破庙灭佛,这天下的气运逐渐疯狂,却在这一件件事情的累加之下,逐渐分流,隐隐化作了两股磅礴之气,一者佛,一者道,彼此争锋。

  世家大族依附于佛,兵家战将百姓依附于道。

  如阴阳轮转。

  如万物苍茫!

  彼此争斗煊赫冲撞,后世的史家们无数次地复盘这一次的争斗,都发现这个时候,是这位威武王登上历史至高舞台最好的机会,这个时候,有敌人,有从属,是大势所趋,是民心所向,无可匹敌的兵锋以保国安民的最高级别大义为驱使,甚至于有城中士兵百姓的投诚。

  裹挟着如此的大势,如同洪流一般地前行,终将踏足在历史的最高峰。

  但是这位名动天下的威武王却勒住了那霸道的兵锋,没有选择以铁骑踏破九州,而是选择了和人皇进行直接的谈判,有人懊悔遗憾,认为这是改变人族未来进展的一个节点,无数野心家叹息这位名将愚蠢的抉择;

  却也有人认为,兵家的目标不是为了争夺天下,而是为了护国安民。

  最杰出的军事家无不追求着不战而胜,维系着国家的生力,威武王并非是如同其父兄一般的野心家,那是自古以来排名前十的兵家大家,而之所以不是前三,是因为他不愿意用苍生之血,铸造自己的荣光和胜利。

  他求的,是人间之大胜。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与其如此,不做英雄便是了。”

  三日谈判之后,佛道各出三人,以论法,论道。

  加上李翟和李晖背负的气运争斗,来做出胜负,以此来避免过多的死伤,两位君主按着剑,坐到了彼此对面的位置上,人间的气运,佛道的气运,如同冲天而起的亢龙,长吟动天,裹挟着苍生,也裹挟着佛道两脉的千年香火,以一种特殊的方法,开始碰撞在一起。

  “此番论法,则陛下必胜之。”

  老僧双手合十地对那皇帝开口:“彼之最强,不过是吕洞宾,而陛下麾下,当有诸佛法脉一十六位大菩萨,如一十六名真君,论法上下,吕洞宾区区一地仙,如何能够是吾等之对手呢?”

  李晖按着剑,道:“但是,是约定好了,人间的佛道双方争斗。”

  “诸位来此,不是坏了规矩吗?”

  老僧注视着这个皇帝。

  看着他脸上的挣扎。

  心中在叹息着。

  何其虚伪的帝王啊!

  他明明一切都知道,明明也希望靠着这十六位大菩萨的援助,斗败道门,哪怕是违背了约定,却也执意如此,但是他偏偏还要别人劝说他如此。

  就好像做出这个抉择,是在诸佛蛊惑之下。

  而后稍微推诿一番便是顺势下来,如此便可以欺骗自己的良心,得以一夜安眠。

  僧人温和道:“这是为了天下计,百姓会感谢陛下的。”

  “受国之垢,是为天下主,您是为了他们而背负了罪孽啊。”

  “这也是大功德。”

  李晖按着剑,闭了闭眼,不知道几分真实几分虚假,慨叹道:“我们这一家,注定了要血肉相残吗?”

  “那么,就交给诸佛了。”

  是日,曾为真君巅峰,却因情劫而坠入地仙层次的吕纯阳,最终走上了自己这游历凡间最大也是最后的一步,在这一日前,早已经有两名信使,一个来自于秦王,一个来自于李翟,朝着一处山脉奔去了。

  他们在道途的途中相遇了,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合一。

  人间除去了吕纯阳之外,尚且还有一名真修。

  他们知道事情的紧急,不肯有丝毫的放松,沿途混杂有龙血的异兽都累死三匹,三日间,狂奔七万里,来到了这山下,问明了百姓,这才一步一步朝着山上走去,身躯都已经颤抖了,谛听看着他们,叹了口气,道:

  “不要来了……”

  “他如果不愿意的话,是不会下山的。”

  信使神色激动:“可是,这事关于天下百姓……”

  “可是事关于天下也未必能让他动啊。”

  两个信使在和谛听激动描述这事情的严重程度,而山下的百姓们开心地过去了元宵节,准备着新的一年,双方明明同处于一片天地,却分明在两个世界。

  那山上站立而观天下气运的道人,终于看到了那个节点。

  矛盾最高,最激烈,已然爆发却又不曾波及苍生的时候。

  一个可以瞬间将之前压迫的诸多矛盾一起斩去的机会。

  如花开未开,如石落水,而浪涛未起。

  他朝着前面踏出了一步。

  一步凌空。

  于是这山上云海,刹那之间翻卷滚动,猛然朝着四方排斥开来,两个信使心中震动不已,下意识跌坐在地上,头晕眼花,谛听下意识抬起头来,看到那道人踱步虚空,袖袍翻卷,两侧云海逸散,壮阔绝美。

  见到老青牛却忽而长叹一声,抖擞精神,往前迈步。

  化作一青牛,足踏云霞,身缠流光。

  一步一雷霆。

  一步一天阙。

  这是!!!

  谛听眸子收缩,一时间失言。

  青牛为道祖坐骑,那么有资格骑它的……

  谛听忽而朝着后面一下坐倒在地上,头皮发麻,脱口而出:

  “齐无惑!!!”

  “你到底是谁?!”

  又会成为【谁】?!

  这是平平无奇的一日,却也是后世史家笔墨浓郁的历史。

  在这个时候,山下的百姓沉浸于年节的余韵之中,期待着未来的事情,农夫渴望着收成,孩子们想着长高;佛道的气运激荡到了极点,却又要在未来的一个节点上爆发出来,吕纯阳宁心凝神,准备要面临着自己的敌人;佛门汇聚了一十六脉的大菩萨,混入了论法的人群之中。

  这一天。

  一个年轻道人,骑着青牛。

  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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