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两人闲聊着,难得说会话,平时见面并不多,各忙各的,也难有共同的话题,倒是在创作者这个层面,稍微能谈得深入一点。
待“二灰”作业做完,如蒙大赦一般,麻利地收拾好,还准备玩一会游戏,饭菜已经上桌了,只好不情不愿地被拉过来与大家一起吃晚饭。
一家人其乐融融,还有梅逢春和梅文龙两个前来串门的表兄弟,倒是比平时要热闹一点,就连黄耳与金标两只牧羊犬都感觉更加欢快一点。
饭后,小金和“二灰”打了两把《格斗之王1996》,利用娴熟的技术和过人一等的反应能力,将自信的小表弟打击得“体无完肤”后才放下手柄,让小孩子自己去玩。
家里人多,小金风难得醒了很长时间,夜幕初降后,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将其放进婴儿床后,老金才慵懒地伸展着胳膊,半愉悦,半抱怨地笑道:
“小家伙真是折磨人,一放下就醒,哭闹不停,被大人抱着习惯了,平躺就会很不安。”
难得中年得子,一家人还是比较溺爱的,父母忙不过来的时候,有保姆接手,没怎么让小金风受过委屈。
靠在休闲椅上,似乎再也不想动的金时探手按了按凑过来求摸头的牧羊犬的脑袋,顺势对坐在旁边沙发“贵妃榻”上的梅逢春询问道:
“你也快毕业了吧,将来准备就当歌星了?前两天和你父亲通电话,抱怨得不行,话里话外都是让我劝劝你,多回去看看。大姑娘家的,不能老在外面。”
“哪有……我基本都是住在学校,没什么不好的?”
“以前还好,现在你手里可是有钱了,家里人估计是怕你学坏了。”
有钱不一定学坏,但没钱,学坏的渠道都窄了许多,也不会吸引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
对于梅逢春的才能,亲朋好友都没怎么怀疑过,只要她愿意上心,很少有玩不转的行当,只不过,这个世界的吉凶祸福,并不是以能力高下来确定分配的,有时候,飞来横财和飞来横祸,也差不了多少。
“老头子就是爱操心。”
小表姐颇不乐意地抱怨着,见状的金时不由得咧嘴一笑:
“才四十多的年纪,还没到被称作老头的时候吧?”
“我是说心态,你是不知道,他搞了这么多年学术,脑子越发僵化,与外界脱节了,研究经济学和社会学的专家,不接地气是不行的。这个理论那个理论,纸上谈兵,夸夸其谈,也不知道有多少言之有物。开口闭口一套一套的大道理,烦得很。”
“你呀,把你父亲可是看扁了,好歹也是享受国家津贴的高级研究员,高屋建瓴的数据分析和研究得出的结果,与普罗大众的切身感受有所不同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是站在不同的高度看待问题。”
“也许吧!”
漫不经心地敷衍回应的梅逢春,明显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深入。
“好了,不说这些,你父母也只是关心,并没有横加干涉的意思,毕竟你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身为姑父,有些话带到就行了,不必劝诫太多,没见坐在对面的亲姑妈梅杏红都没说什么?
听了一会的金尚忍不住噗呲一笑,略带揶揄地说道:
“舅舅那边,估计不是要问这些,而是在催了,明年毕业就二十二了吧,都没带个男朋友回去,估计也是有点急了。”
大学四年,没事不怎么回家不说,连个绯闻都没闹过,现在还成了小有名气的歌星,手握巨款,车房近在眼前。
梅家兄弟这些年是发迹了,没指望家中子女靠着婚嫁来改变命运,可是,女儿出嫁的眉目都看不到,着实让人有些担心。左邻右舍没有考上大学的小姑娘,隔三差五有小伙子邀约出去玩,自家一点动静都没有,哪个父母不操心?
这可不是二十年后,四五十岁不结婚还玩得挺嗨,也没人多管的时候,九十年代中期,老一辈身上有很浓重的“完成任务”的心态,将子女抚养成人,男婚女嫁安排妥当,才算是放下心病。
“啊……啊,这么一说的话,还真是……没事打电话来问在学校怎么样,有没有多交朋友啦,是不是认识什么人啦,帮忙把把关什么的,我还以为没话找话咧!”
恍然大悟的梅逢春似乎想到了什么,
“别看老梅他在外面是新锐学者的做派,似乎挺新潮,追求新时尚,其实内心还是挺古板的……”
“怎么说话的,那是你父亲……”
姑妈梅杏红没好气地瞪了侄女一眼,
“好心好意可以不领情,但用不着阴阳怪气。”
“知道了。”
偷偷摸摸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梅逢春赶忙打住。
老梅家兄妹四人,唯一的三女最为强势,不仅是侄子侄女们很怕她,哥哥弟弟也是没事不愿招惹。
“最近其实也比较忙,毕业论文什么的好说,导师带着我们去参加了一些公开活动,下个月还有一个什么颁奖,再就是什么年度盛典,估计会有几个奖项吧。对了……”
转换了话题后,似乎想到什么的梅逢春对金尚询问道,
“你应该也有提名吧?作词作曲什么的,还有……咱们乐队也是名声在外,好几首歌的知名度都很高。”
说起这个,梅逢春想起一件事,前些时去电视台参加一个节目,过程乏善可陈,部分细节让人感到有些羞恼。
“你是不知道,因为你没去,合唱和男女对唱什么的拿不下来,现场观众居然让我唱《别怕我伤心》,还问是不是和你情变,闹分手,乐队要解散。”
“那……你唱了没?”
憋着笑的金尚促狭地询问着。
“公开场合,肯定要配合啦,不过……辟谣效果不佳,似乎没人相信。咱们辛辛苦苦制作专辑,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最关心的居然是莫名其妙的八卦,还问是不是张鵟第三者插足。你说……那些人怎么那么无聊,好好听歌,不行么?”
“公开亮相的艺人,就得承受许多,外人又不知道‘元休和你们是嫡亲老表……”
说起八卦,饭后血糖升高,有点昏昏欲睡的金尚,可就不困了,
“公开资料里,你可是央音高材生,人气主唱……”
“拉倒吧,现在的小马扎乐队,更像是个大杂烩,而且,名气大归大,莫名其妙的绯闻传得更广,是不是你用了什么下作的宣传手段?”
“怎么会?我才不会如此对待自己的业余爱好,这些都是自发的,普罗大众的嗜虐心和窥探欲不可小觑,公众人物的八卦可是难得的谈资。”
“暂且相信你。”
自家小表弟的性格,梅逢春也算是了解一些了,别看他说得信誓旦旦,是不是真的没有动手推波助澜,还真不好说。
“天也黑了,‘二灰要早点送回去,我也该走了。”
“不着急,可以再等一会,我送一送你们,然后去接李萱。”
“好。”
十点半学校宿舍才关门,现在还早,有时间多待一会。
——
以女生部为主的聚会,来的人还不少,晚餐的时候,二十多人的大圆桌坐满了。
到场的男生很少,喜闻乐见的吹牛发酒疯的局面,自然没有出现,大家都是在校生或者毕业一两年的年轻人,也不是所有人都特别熟,气氛也不可能太热烈。
吃吃喝喝尽兴后,不知道是谁起头,要去唱歌,一呼百应,于是,大家浩浩荡荡“杀”去了附近一家经常光顾的量贩式卡拉OK厅,包了个大间后,“社牛”们嘻嘻哈哈点歌,上前表演才艺,剩下的三五成群,吃点零食,和饮料,聊天打发时间。
借着吵吵嚷嚷的歌声,李蓉凑过来,在李萱耳边说道:
“原本没计划这么多人的,主要是新生比较老实,来得比较多。”
“嗯,可以理解。”
新来的,还没形成稳固的社交链,对前辈的敬畏还比较深,只要不是特别的理由,还是愿意参加公开活动的,老生就不好说了,各忙各的,一般不会搭理没有实际意义和正当目的的聚会。
至于交了男女朋友的,更想去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没空来这里参加类似联谊社交的活动。
李萱轻笑几声,漫不经心低回应道:
“看看大家的言谈举止,基本就能判断哪些是老实巴交的新生了。虽说是以女生部为主的活动,也不代表就是‘清汤寡水啊!”
再过几个月,举办活动,气氛肯定就完全不一样了。
问个一般人不了解的问题,大学宿舍里面,晚上熄灯后,睡着之前,基本还会畅聊好久,是男生宿舍谈论女生多一些,还是女生谈论男生多一些?
这些还真不好说,因人而异,学院不同,地域不同,也小有差异。
不过,以自己切身感受来说,李萱觉得,女生宿舍没事的时候谈论男生更多,而且尺度明显更大。
混熟了的女生部成员组织私底下聚会的时候,要是没有男生,那可真是群魔乱舞,百无禁忌,说起带颜色的笑话,让自诩为“资深驾驶员”的男生都要面红耳赤。
“下次举办活动,人要好好筛选一下,也不要这么多,男朋友能带来就带来吧,熟人应该不会那么不知趣。”
“也好。”
略一思索,李萱还是点头同意了。
倒不是说陌生人多,而是不够熟悉,有时候交谈感觉有点尴尬。
上回李萱来小聚,自己开车来,特意选了一辆不太招摇的小车,结果,气氛还是有点不自在。
同龄人中,除了考研的,大多还是打杂的职场小透明,离单位近一点的公寓都租不起,每个月底手里就剩不下几个钱,偏偏有一个漂亮女生开着“豪车”来显摆,实在是太扎眼了。
当面笑哈哈,背地里指不定有什么风言风语。
李蓉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大学校园,说是象牙塔,里面大部分学生,或多或少都要接触外界,明明不成熟,还要靠自己那半吊子眼界衡量外界,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多了。咱们学校,到底是全国排名前几的院校,偏远地区的学生多,实际上,不显山露水的‘土豪还是不少的。”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难道就没人想一想,上了大学还不会自己梳头发的李萱,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这样的学生来?
大富大贵不敢说,强横一方的坐地户肯定是称得上的。
还有不怎么合群的金尚,在校园里也是个名人,每月几千几万的“零花钱”,带着几个年长的“学弟”玩乐队,家里没钱,有这个底气?
尤其是成为硕士研究生后,参与更多课题,有了接触真正的商业项目的机会,才算是真的认识到,社会和学校,到底有多么巨大的差异。
“小地方来的,见识少,不代表心眼就少,更不必急着套上淳朴的评价……”
李萱十分中肯地说道,
“年轻的女孩子,出门在外,尤其困难,咱们女生部存在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帮助广大女同胞更好地适应校园,了解京城,以及……将来如何在这里立足么?从这一点看,学姐你干得挺不错。”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现如今,学校和社会联系更加紧密,受影响更多,很多以往理所当然的人和事,也变了。我实在是不愿意那些懵懵懂懂的后辈,心智还没成熟,就被花花世界给迷惑了。”
“平时工作忙,能过来散散心,也挺好。”
“我也是,做课题忙得很,除了你们公司发过来的项目,还有张教授的任务,再过不久,就要去准备毕业论文了。”
“这么早?”
“硕士比学士麻烦多了,你男朋友没跟你说过么?”
“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李萱隐隐约约记起来,金尚曾经提过,为了拿到第一手数据,和导师去南边,待了小半年,“回南天”对习惯了北方气候的土著,还是很难受的,新兴城市化的区域优势及布局研究,为了调查工业数据,电力供应,新能源效用,港口吞吐,小金可是扎扎实实在海上飘了好久。
“现在不准备,明年匆匆忙忙开题,恐怕来不及。”
大四上学期,还有零零星星的课程,下学期才会全面转入毕业论文,研三就不好说了,有些专业时间比较宽裕,有些就比较紧张了。
当然,这和各个导师的安排也有很大关系。
很明显,京城师大计算机学院做学问还是比较扎实严谨的。
“我这边还有点余裕,殷牧野那边就够呛了,忙自己的事的同时,还要指导大四的学弟怎么写毕业论文。”
“现在不包分配了,就业怎么样?”
“咱们学校……还是不愁工作的,就是……想找到称心如意的,比较难。很多毕业生,压根没什么职业规划的概念,将来恐怕要吃大亏。”
“大抵上不会太差吧,咱们的母校,毕竟是师范类院校,大部分还是选择去当老师,将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个话题,金尚和李萱聊过好多次,如何招揽母校毕业生加盟,光给钱还不够,感情牌也要打起来。
今夕文化如今缺的可不仅仅是高学历的计算机人才,管理,会计和法务等都来者不拒,编辑,绘画,音乐以及传播学,新闻学等也很稀缺。
快速扩张期,金尚也是用了诸多手段,今年的秋招,也算是小有收获,京城名校学子难以吸引过来,外地高校还是有不少年轻人,愿意来此打拼的。
两人说了会话,李萱十分意外地看到两三个女生,居然在随身小包里放着小灵通,铃声响后,去外面接电话了。
“这里……也有小灵通信号?”
“你不知道?这可是你男朋友开的公司发的产品诶,最近在大学城老火了。零花钱比较多的学生比较动心,更多的,是年轻的导师纷纷购买,信号最好的位置,就是学校,车站和附近的网吧和KTV等场所。去了外地不好说,在这里用用,当真挺好,找人极方便,比寻呼机靠谱多了。”
“我管的是线下地推,倒是帮过硬件部门不少忙,具体如何,还真没实际了解过。实在是太忙了,电商公司这边正在做第三方评估,再过不久,下一轮融资就要来了。有形资产和无形资产什么的,千头万绪,团购推广宣发也是忙不过来。”
金尚虽然说过以京西三个区为试点,重点推进大学城,电脑城和“菜篮子工程”集贸市场的布局,倒是没预料到,连相对封闭的KTV里面都通了信号。
实地测试的时候,李萱可是体验过,有时候跨过一个街角,或者隔了两栋楼,可能信号就被阻拦削减得很厉害。
已经开始布局室内场所,足以证明微蜂窝基站的投放量极大,死角很少,才会让小灵通的体验尚且过得去。
“等将来课题变多了,我也想买一部,一千块钱,家里还是拿得出来的,每个月二三十块钱,少买点化妆品,少吃甜点,差不多就回来了。”
“城里用用还行……”
“乡下用不了,也没什么,正儿八经的手机,到了穷乡僻壤,一样没信号,还是得座机联络,都差不多。便宜好几千,很不错啦。”
“那还真是……”
李萱欣慰地附和着。
以前对金尚所说的,“发现市场,挖掘市场,占领市场”还不太能直观了解,现在倒是能很明确地看到,“被压抑的需求”施放后,到底有多疯狂。
这还只是京城三个区的试点,如果推广全国,简直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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