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九章我是一名军人!
一间称得上简陋的房子。标准的单人间。有个仅有三平米的洗手间。厨房客厅卧室融为一体。跟北漂的地下室一样寒酸。却是猛虎营元老级成员吴烈放假时的居住地。
客厅的里层有个灵台。灵台上有蜡烛,有香,有贡品。却没灵牌,没遗照,没名字。
灵台前面站着一个面容称得上清秀,双眸却红得发肿的女孩。
她穿着朴素简单,素面朝。看上去文文静静的。神情有些呆滞地盯着灵台上的东西。肩头轻轻颤抖,却连一个字都不出来。
灵台是她布置的。
吴烈是孤儿,无父无母。死讯也只是一句话,她甚至不知道吴烈是怎么死,死在哪儿。她只知道,吴烈是为国捐躯。
可为什么为国捐躯,连名字也不许在灵牌上刻?
为什么为国捐躯,连一个荣誉奖章也没有?
传话人,他死了,没有名字,没有奖章,也没有荣誉。什么也没樱
为什么?
玲玲盯着灵台,目光却无处可落。如她的心一样。不知在何处安放,不知哪里才是停留,才可以寄停
她还记得与吴烈初次见面时的画面。那是他一个战友的弟弟读书调皮请家长。吴烈陪同而来的。
他们来时,玲玲正在授课。教学生唱一首称得上情歌,但不仅仅是情歌的歌。至少在她为学生们解读这首歌时,不少孩子哭了。为歌中的主人翁。为这首歌蕴含的意义。
学生可以不懂情。但懂爱。
爱是不分年龄不分种族不分职业的。
“我叫吴烈。是一名军人。”吴烈腼腆而矜持地自我介绍。
他不高。瘦瘦的。和玲玲心中的军人形象不太一样。但吴烈的战友跟她,我哥们可是尖刀队的头号神枪手。百发百郑荣获多项军方荣耀。
可为什么死了,却什么都没有?
他死了。玲玲很想为他立碑,为他竖起灵牌。悬一张遗照。至少这样,当她无处安放时,视线可以停留在吴烈的遗照上。
可她不能。军方代表,你唯一需要知道的,便是他死了。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能樱
她很压抑,压抑得委屈。替吴烈委屈。
可她有什么办法?她只是一个学教师。父母只是普通工人。她有什么能力为吴烈做些什么呢?
她什么都不能,除了哭泣。
但现在,她连眼泪也流干了。连哭,都没有眼泪可流。
噔噔。
门外响起节奏强烈的脚步声。神情茫然地玲玲微微回神,缓缓转过头。只见一名身穿军装的男子挺着胸膛走来。他脸上写满疲惫,双眼凹陷而浑浊。可玲玲看得出他很欣慰,很——幸福?
他为什么要幸福呢?
玲玲不知道。她甚至不认识这个军人是谁。或许,是吴烈的战友?
“嫂子。我叫叶龙。猛虎营大队长。吴烈的长官。”叶龙自我介绍。
“吴烈是猛虎营的军人?”对军方系统不甚了解的玲玲轻声问道。
“嗯。”叶龙重重点头。见玲玲神色十分憔悴,深吸一口冷气道。“吴烈有名字了。我们为他竖了墓碑。虽然——他的骨灰拿不回来。但他有名字,可以正大光明地立碑。你也可以——有地方拜祭他了。”
玲玲鼻子一酸,又要落下泪来。
强忍着这份心酸的知足,颤声道:“谢谢——谢谢您,叶龙大队长。”
“抱歉。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叶龙面露黯然之色,旋即,他挺直胸膛。向玲玲敬礼,道。“明下午,请你准时参加我们的祭拜。”
“一定。”玲玲重重点头。
叶龙走后。玲玲回过头,盯着那没遗照,没刻字灵牌的灵台喃喃自语:“烈子,你可以安心了。”
“烈子。你不是一直想再听我唱一遍那首歌吗?我以前总是害羞不肯唱。”玲玲哽咽道。“现在,我唱给你听好吗?”
玲玲深吸一口气,调整了气息轻声吟唱:
是对青春情人,眼睛多么闪又亮。
像晴留住夏,每度艳阳笑也笑的善良。
男士,是个高高青年人,女的娇比月亮。
二人都承诺在生每日共行,纵有战火漫长。
纵各有信仰,混乱大地上。战斗要把各样民族划开。
他跟她始终从没更改立场,永远共勇敢的理想唱这歌。
恋,情怀做依靠。沿途甜或酸,仍然互相紧靠。
恋,从无要分宗教。从无惧枪炮,常宁愿一生至死都与你恋…
曲毕。玲玲泪流满面。
……
大雪纷飞,燕京被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郑年关将至,人们忙碌着收尾工作,当地人开始购买年货。外地人亦是争先恐后地购买着车票。盼望着能与家人度过一个阖家欢乐的春节。
此时。军方陵墓郑上百名猛虎营成员军装革履,整齐划一地站在一道道墓碑前。他们的身上落满了雪花。却犹如钢铁一般站立。他们的身后,是为数不多的家属。不多。甚至可以用少来形容。
死去的战士全是孤儿,除了少数有女友有朋友的战士。剩余人连为他们的祭拜亲人都没樱可纵使到场的家属,祭拜的不过是一个空荡荡的墓碑。墓碑下,空空如也的骨灰海
但他们知足了。至少,他们知道哪块墓碑是自己祭拜的。而哪块墓碑,是朋友的战友。
寒风呼啸。如刀子般割着人们的脸颊。猛虎营战士们神色刚毅地站在叶龙身后。林泽与摩书站在叶龙两侧。送这帮死去的战友最后一程。
他们为华夏建立的功勋,永远不为世人所知。
他们的名字,也仅仅只有在场的人所熟知。旁人,连这些人是谁,是否存在都不知道。
可正是他们,用鲜血与生命扞卫了祖国的完整与尊严。
肃然的气氛笼罩全场。白雪愈来愈大。寒风亦越来越烈,仿佛要将墓碑连根拔起一般。可墓碑正如墓碑上的名字一样,永远守护着华夏大地。为他们的同胞,为他们的家乡奉献最后一丝力,一口气。
叶龙视线模糊地一块块墓碑扫过,这一个月,他暴瘦了十公斤。从当年名动全球的华夏狂龙沦落为如今的消瘦汉子。其中付出了多少,挣扎了几许,又有几人知?
而他所做的一切,仅仅是为他的战友,他的部下换来一个名字。一个名字,他就知足了!
雪花越来越厚,他的视线也愈发模糊。叶龙双拳紧握,猛地沙哑着嗓子吼道:“兄弟们,队长来送你们了!”
刷刷刷!
过百猛虎营战士跺脚,立正!
“你们牺牲了!但你们永远活着!”
“我为你们骄傲,为你们自豪!”
“我们不需要荣耀,不需要鼓励!我们愿为华夏付出一切,愿为同胞牺牲生命!”
“我们活着,是为了牺牲而活着!”
“我们牺牲,是为同胞活着而牺牲!”
“兄弟们!没人能记住你们的名字,但你们的名字,永垂不朽!”
叶龙那双凹陷的虎目中滚出热泪,嘴唇干裂地冲着一张张墓碑上的一个个熟悉名字喊道:“兄弟们,你们后悔吗!?”
话音甫落。他身后的上百猛虎营齐声嘶吼:“不后悔!”
“为什么!”
“我们是军人!”
我们是军人!
我们是军人!
嘶吼声响彻寰宇,直冲九霄。
叶龙挺直腰板,跺脚,敬了一个铿锵有力的军礼,喊道:“送行!”
咔咔咔!
战士们手中的枪械齐刷刷指向空。
砰砰砰砰!
百枪齐发。震人心肺。
“兄弟们,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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