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矿不见了?”
李景宏蹭的一下站起来,满脸难以置信,但很快,这份难以置信,便化为了浓浓的恐惧。
“那么多………那么多矿,怎么可能会不见?”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似质问,又似呵斥,又似乎,没有任何底气。
李景宏本就苍白的脸色,俨然已经见不到了丝毫血色,颤颤巍巍后退几步,竟有些站不住的瘫坐在椅子上。
“扶我起来!”
李景宏厉喝,一旁巡检连忙上前搀扶,扶起走了不过几步路,李景宏便一把将搀扶的巡检甩开,疯了一般朝矿场跑去。
耳听终究为虚,可当那一片空空如也映入眼帘之后,李景宏竟直接瘫倒在地上。
似恐惧,又似绝望!
“千户……”
一旁巡检忍不住上前搀扶。
“滚开!”
李景宏披头散发,再无丝毫威严,一把将前去搀扶的巡检推开,踉踉跄跄起身,沿着来时之路,又似疯了一般,狼狈不堪的飞奔着……
……
巡检所的动静,李景宏的异常模样,在当下大街小巷遍布巡检的南山镇,显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
很快,大街小巷,便尽是议论之声。
矿场那神秘矿材不翼而飞的事,亦是皆在这议论之中。
“牧哥!”
议论之声近在耳边,猜测成为现实,徐远难掩惊骇,立马看向了楚牧。
楚牧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身旁聊得火热的众巡检:“你们先转着,我回去一趟。”
立马就有巡检回应道:“行,队正你放心,有事我去通知伱!”
楚牧朝徐远招了招手,示意徐远跟上。
待周边没人,楚牧才看向徐远,语气有些郑重:“你想好了?”
“这事,严格来说,跟你没什么关系,跟我,关系也不大。”
“我离开的话,只是以防万一,你的话,被牵扯的几率并不大。”
徐远有些纠结,沉默好一会,才看向楚牧:“我跟牧哥你走!”
楚牧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半句。
这个答案,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料。
徐远虽是唯他马首是瞻,但从传授他锻体诀之后,其刻苦程度,不难看出,这小子,也不是什么甘愿平凡的人。
尤其他还透露了修仙界的存在。
这种诱惑,又有几个人能挡得住?
跟着他,至少还有一个依靠,还有几分念想,不跟着他,在这南山镇,最终只能甘愿平凡的可能性,很大很大。
该如何取舍,不难抉择。
“行,家不用回了,等下直接去镇北,咱们不走大路,从山里走!”
楚牧思路很是清晰,从有所猜测,到大概确定,再到现如今,已有数月时间,这么长的时间,又怎么可能没有周密的计划。
甚至,楚牧还考虑到了被修仙者追杀的可能。
尽管,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但楚牧还是将其纳入谋划之中。
只不过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他这般周密谋划,显然有些纯属多余。
甚至,若不是怕万一,不离开都可以。
毕竟,那白衣男子真发起疯来,以其修仙者的手段,屠了南山镇也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事后那白衣男子会不会有什么后果,跟已经死了的人,也没有任何关系。
楚牧可不会用自己的小命,去赌那白衣男子的一念之间。
两人沿街而行,接连突变之下,沿途所见巡检,皆是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千户跑了!”
“什么,怎么可能?”
“真的,我亲眼看到的!”
“刚才就在那十九号矿区,千户见到那堆邪门矿材消失之后,就跟疯了一样,跑到山里就不见了人!”
“矿不见了,千户也跑了,那杀神不会拿咱们出气吧……”
“不行不行,我得回家看看……”
还未至镇北,街边诸巡检的声音,便将一个更劲爆的消息,传入了楚牧耳中。
楚牧心头一紧,尽管有所猜测,但李景宏这一跑……
在这南山镇,恐怕没几个人对那视人命如草芥的白衣男子不畏惧吧?
他楚牧不敢用自己小命去赌那白衣男子的仁慈……其他巡检就敢?
南山镇世俗的秩序,经历了那么多风波,之所以还能维持,只是因为,有李景宏在。
白衣男子能肆意妄为,也是通过李景宏来实现他的意志。
如若不然,这南山镇世俗的秩序,在那白衣男子一次次草芥人命之下,恐怕早就崩溃。
现在,李景宏都跑了……
至镇北,楚牧停下步子,回头看向眼前的南山镇。
李景宏跑了的消息,明显已经传开,本还尚存的秩序,已然可见混乱。
可以预想到的是,群龙无首之下,这般混乱,必然会继续蔓延下去,直到那白衣男子归来……
解开巡检衣甲的系绳,楚牧将这一身巡检衣甲脱下,衣甲之下,衣着完整的一身青衣,亦是显露而出。
楚牧握着尚且带着些许温热的巡检衣甲,眸中俨然多了几分复杂。
一直到他刚脱下之时,这身并不起眼的巡检衣甲,也依旧还是他的倚仗之一。
他初来乍到之时,这身衣甲,甚至可以说是他的护身符!
若没有这身巡检衣甲,初来乍到在这南山镇,他会有多么的凄惨,楚牧都有些不敢想。
或许那矿场整日焚烧的黑烟,也会有他的一缕,那随地掩埋的枯骨,也会有他的一份。
楚牧不确定,但眼下,这南山镇的一切……
都将与他,再也毫无关联。
“走吧。”
楚牧摆了摆手,没有犹豫丝毫,便转身而去。
徐远默默跟随其后,懵懂的旺财,摇着尾巴紧随在楚牧身旁。
没有灵智,终究体会不到人的复杂心情,旺财很是活跃,东窜一下,西窜一下,却也始终跟随在楚牧左右。
正午烈阳正辣,两人一狗,缓缓消失在山林之中,
在这集结了上千巡检的南山镇,在这已显混乱之际,区区两个人的消失,就如一滴水落入大海,没有引起丝毫的波动,也没有谁有这个闲心去在意。
硕大的南山镇,皆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或许是被修仙者影响太深,楚牧已然忽略了世俗的秩序框架。
李景宏虽消失不见,但世俗的规矩框架尚存,有趁乱拖家带口离开者,也有如李景宏这种,什么都不管不顾,直接消失者……
但更多的,还是在世俗的规矩约束下,人心惶惶的等候着。
毕竟,清河县,可不仅仅只有一个千户。
那白衣男子,严格而言,也是挂着一个世俗巡查使的官职……
同样,楚牧没有察觉的是,他离开之际,就在距离他不远处的田埂之上,肉眼看去,是空无一物,实则,却是有两道身影伫立。
其中一人,俨然就是那明心堂的李老。
“行了,这小子挺聪明的,已经开溜了,你也放心了,咱们也该开溜了吧?”
“我留下的那些手段,可骗不了李昌太久,等他回来,咱们两个虽然也不惧,但也挺麻烦的……”
一旁男子不耐烦的看向李老,随即,青衣男子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李老头你既然关心这小子,为何不直接将这小子领到修仙界去啊?”
“有些事情,还是让他自己经历为好。”
“在修仙界,我也帮不了他什么,这些年积累的仇家也不少,搞不好还会拖累了他……”
说完,李老有些意兴阑珊,摆了摆手:“行了,这次过后,我这把老骨头,就回去养老吧。”
“修仙界,我这把老骨头,是闯不动了。”
青衣男子眼前一亮:“李老头你这些年攒了不少灵石吧?”
“回去养老的话,你也用不上了,做个认情送给我得了。”
李老瞥了一眼满眼放光的青衣男子,没有回应,反倒是突然转头看向一侧的天空。
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天穹,一道剑光划破天际,尽直朝矿山方向飞射而来。
“来了。”
李老轻喃,却也没有丝毫做贼心虚之意。
青衣男子满脸羡慕:“家族修仙者就是比咱们这些散修要强,这可是法器啊,咱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弄柄法器过过瘾。”
李老幽幽出声:“这还不简单,把平日里修炼用的灵石都省下来,不吃不喝,省个几年,就能买柄法器了。”
“你这是说什么屁话!”
青衣男子撇了撇嘴:“那还修个屁仙,直接到世俗享乐不舒服嘛?”
随即,青衣男子突然发笑,指向矿场的方向:“哈哈哈,李老头你快看,李昌那模样,脸都绿了!”
“哈哈哈哈,老子看不惯这些家族修士好久了,一个个人五人六,鼻孔朝天的,娘的……他也有今天……”
“啧啧,这李昌,可比咱们狠多了,这些凡人可遭殃咯……”
青衣男子幸灾乐祸着,而落在矿山之上的,则是再一次的血腥侵染。
暴怒之下的修仙者,再一次赤裸裸的展现了对人命的漠视。
剑光飞纵,一颗颗人头滚落,一抹抹血泉喷涌而出,侵染在血色尚存的矿山各处。
“是谁!”
“是谁!”
“藏头露尾的鼠辈,给我滚出来!”
“死啊!”
李昌飞跃而起,环视四周,愤怒长啸!
剑光在这熊熊怒火之下纵横,肆意的发泄着李昌心中怒火。
“李景宏呢?”
“给我滚出来!”
“你们谁管事?李景宏去哪里了?”
“跑?”
“吃里扒外的东西!”
“他敢跑?”
“给我死啊……”
疯狂,彻头彻尾的疯狂,剑光宣泄之下,是不知道多少被波及的性命。
巡检也好,徭役也罢,在这怒火之下,两者没有任何区别。
从矿山,到小镇,再到小镇四周,剑光所过之处,便是一片狼藉……一地血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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