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时分。
林恒重踏入府院前厅,前厅内早有数人恭候多时。
“王爷!”
府上的管家走上前来,小心翼翼道:“您吩咐老奴去办的事情,老奴已经办妥。”
说着,管家将一叠账目递上:“这是王爷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临江城内各世家之间互相往来的记录,以及这几日前来府上拜访过的人物……”
林恒重接过账目,低头扫视片刻,微微点头:“办的不错。”
管家低头:“这是老奴应尽的职责本分。”
林恒重抬眸:“本王不在的这半年内,西南方面可有什么动静?”
管家轻声道;“一切无恙,西南方面镇守的孙将军前段时间来信,南疆境内各国残党势力虽然依旧还在密谋,但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林恒重面无表情,淡淡开口:“不可大意,南疆诸国皇族后人对本王恨之入骨,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刺杀本王,密谋复国。让密探传本王口谕,令孙长境秘密来见本王!”
“是。”
管家心头一震,孙将军奉命镇守西南疆域,如今王爷竟然要亲自面见孙将军,难道王爷是想……
管家凝神片刻,当即赶紧去办。
等到管家离开之后,不远处,一直沉默没有出声的郑知命缓缓走上前:“王爷!”
“何事?”
“属下已派人搜遍临王府,以及在临江城内布下了天罗地网,但那刺客却依旧了无音讯……”
郑知命低头:“请王爷责罚。”
林恒重目光淡然,摆摆手:“此事暂不用急,本王让你办的另一件事如何了?”
郑知命一怔,这才又沉声道:“已经有些线索了……”
“临江城内,的确有诸多家族暗中与京城势力有过往来,甚至是……”
郑知命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又面无表情开口:“还有许家。”
“许家?!”
林恒重目光猛然一凝,但随即又像是早有预料般,平静下来:“看来,他们都不信任本王,呵……”
一声冷笑,却让前厅内的气氛仿佛降至冰点。
郑知命目光中有杀意萦绕:“王爷,是否需要属下去……”
“不必了!”
林恒重收回目光,淡淡道:“许老爷子如今尚在京中,想必也多半是受大势所趋。至于许家……”
他眯起眼睛:“许老爷子当年对本王有恩,只要许家不做出格之事,就随他们去吧。”
郑知命隐匿了眼神中的那一丝杀意:“是。”
等到郑知命离开之后,前厅内的其他身影也各自离去。很快,前厅空荡荡。
林恒重站在院中,凝望着不远处的漆黑夜色,怔怔出神。那深邃不见底的眼眸中,偶然闪过一丝哀伤神色。
直到身后传来轻柔脚步声,林恒重这才回过神来,扭头。
纸鸢的身影出现,缓步踏入前厅。
“纸鸢。”
林恒重缓缓开口。
“王爷。”
纸鸢微低垂眼眸,停顿了下:“王爷去见过殿下了?”
林恒重微微点头。
纸鸢脸上似怔了下:“那王爷……”
“你猜的没错,江年的确私藏了刺杀本王的那位刺客。”
林恒重淡淡开口。
纸鸢低眸,没说话。
从柳叶昨晚消失开始,她便猜测到点什么。今日去见殿下,更确定了心中猜想。
果然,是她?!
一抹冷意从她眼神底闪过。
“听说,江年喜欢她?”林恒重突然问起。
纸鸢沉默了片刻,方才道:“殿下的确与她十分亲近,这些日子几乎如影随形。想必……应该是喜欢的。”
林恒重静静注视着眼前的纸鸢,半响后,轻叹了口气:“委屈你了。”
纸鸢一怔,很快低下头:“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林恒重轻轻摇头,叹气:“你本是官家大小姐,应该会有更好的人生……”
“你爹当年为救本王不慎牺牲,无论如何,本王都欠伱们姜家一条命!”
似乎想到什么,纸鸢心头一紧,低头沉声道:“昔日家父被污蔑叛国谋反,姜家被满门抄斩,若非王爷和王妃出手相救,纸鸢早已是亡魂之人……”
“爹他已是必死之人,能救王爷一命,也算是为天下人造福……”
似乎想到什么,纸鸢的声音微颤。
林恒重则是看着眼前这个小丫鬟,轻叹了口气。
她本是雁州郡守千金,可惜她爹遭奸人所害,被污蔑与敌国私通,导致满门抄斩。
林恒重与她爹交情颇深,当年同在南疆境内把酒言欢,林恒重遭遇袭杀之际,是纸鸢的父亲拼死相救,以自己的性命救了林恒重一命。
然而纸鸢的父亲死后没多久,她爹突然被污蔑通敌叛国,被满门抄斩。
当年林恒重深陷南疆诸国战乱当中,无暇分身。他愤怒上书请求天子重查此案,可那时的他只是一个将军,根本无力挽回这一切悲剧的发生。
甚至,他差点也被卷入那一场浩劫当中。
整个姜家被满门抄斩,余留下纸鸢的母亲以及刚出生的纸鸢,逃过一劫。
可即便如此,那背后之人依旧没有打算放过她们母女,一路追杀,斩草除根,就在即将命悬一线时,幸得临王妃救下她们母女。可纸鸢的母亲身受重伤,最终撒手人寰,余留下襁褓之中的纸鸢。
之后,临王妃暗中收养了纸鸢,留在身边。直至王妃病故后,纸鸢随着王妃的妹妹留在了江南。
直至三年前,临王从江南将她接回王府。
似想到什么,林恒重眼眸中浮现自责神情:“都怪本王当年人微言轻,姜兄因本王而死,本王却连他家人都难以保全……”
纸鸢低垂眼眸,开口道;“王爷无须自责,当年王爷已经尽力了。”
当年的林恒重还不是日后能权倾朝野,震慑天下的临王。那时的他,无力改变一切。
“姜兄当年为人正直,为官公正廉明,岂会做出叛国之事来?”
林恒重目光逐渐冰冷:“当年之事定然是有人陷害,这些年来本王一直在查。直到前不久,终于有了些端倪……”
“想必,你也应该知道了吧?”
纸鸢默不作声的点头,只是眼眸中冷意愈明显。
王府内的所有情报都会由她过目,当年的事情她早已知晓。有些真相,也早已浮出水面。
林恒重抬眸看向纸鸢,沉声道:“只是当年之事已尘埃落定,证据几乎全被销毁,想要正常翻案,替你们姜家洗涮冤屈,几乎已经不可能!”
纸鸢心头一怔,随即明白!
是啊,当年那些人便是奔着陷害她们姜家来的,如今过去这么多年,当年的证据早被毁的差不多,她们姜家只剩下了她一人。
想要翻案?
几乎已是不可能。
“不过,没有证据那又如何?!”
林恒重神色冰冷,又看向纸鸢,目光逐渐柔和了些:“无论如何,本王都会还你们姜家一個清白。让当年陷害你们姜家的人,付出惨痛代价!”
纸鸢却是沉默许久后,突然抬眸,望着林恒重:“王爷,奴婢有一个请求。”
“说吧。”
林恒重点点头:“本王一直将你当亲女儿看,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当年姜父为了救他牺牲在南境,林恒重一直对此事愧疚不已。而后姜家被满门抄斩,他却无能为力,心中对此愈发愧疚。
后得知王妃收留了姜家唯一的血脉,林恒重自是欣喜不已。这些年纸鸢一直留在江南,直到三年前他亲自去了一趟江南,在问过纸鸢的意见后,将纸鸢接回王府,以世子殿下侍女的身份留在了王府。
纸鸢虽名义上是侍女,但林恒重却将她当亲女儿看待,她在王府内有着不亚于世子殿下的地位,受万千宠爱于一身。
这也是为何,府上许多人都怀疑纸鸢是临王的私生女的原因。
而林恒重之所以这么做,或许有几分对当年之事的弥补和亏欠。若是当年姜父没有死,会不会结果完全不一样?
“谢王爷厚爱!”
纸鸢低眸,沉默了下,轻声开口:“奴婢,想自己去报当年的仇!”
林恒重一怔,似意识到什么:“你要离开王府?”
纸鸢沉默了下,还是轻轻点点头:“当年姜家受奸人所陷害,以至于满门抄斩,这是纸鸢的血海深仇……”
“纸鸢特想请求王爷,允许奴婢自己亲手去报这个仇!”
“去替父母,以及姜家那所有无辜之人,要一个交代!”
纸鸢的语气不冷不淡,像是在平静的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
的确,当年姜家灭门,那时的纸鸢尚在襁褓之中,并无任何记忆印象。如今哪怕是报仇,对她而言也并无太多的情绪波动。
林恒重沉默了片刻,轻叹口气:“既然你已经想好,那本王也就不挽留了!”
说着,他轻轻摇头:“本王知道,三年前你愿意随本王入王府,是为了报恩。如今江年也已经长大,性子逐渐沉稳。你这三年内在王府内,恐怕也受了不少委屈吧。”
纸鸢轻轻摇头:“奴婢不委屈。”
“你就不用瞒着本王了!”
林恒重开口:“江年那小子,应该没少对你出言不逊,恶语相向吧?”
纸鸢沉默,半响后,轻轻摇头:“殿下本性不坏。”
林恒重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又轻轻摇头:“倒也是难为你了,如今你既去意已绝,本王自也不会阻拦……”
说着,林恒重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递给她:“你从小到大极少出门,此次离开王府难免会遭遇危险。若有困难,拿此令牌便可随意调遣临州境内任何兵马。哪怕去了其他地方,这块令牌也能让调动官府的人手为你所用。”
纸鸢接过令牌,目光怔怔:“多谢王爷。”
林恒重摆摆手,叹气道:“不管怎么样,这王府永远都是你的家。你若报仇后无处去,尽管回王府来……不管何时,王府永远是你的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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