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黑影逐渐成了形状,众士卒定睛一看不禁捧腹大笑:什么猛兽?不过是只巴掌大的小奶狗。
赵红炎哭喊着爬上树干,又哧溜地滑下来,一屁股坐在那枯瘦男人身上,小狗站在一旁奶声奶气地叫着。
“敢欺负老大,看我教训你!”一士卒半开玩笑将小奶狗抱起,轻拍几下小脑袋。赵红炎二人见脱了“危险”,才放心地喘了口气。
赵红炎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继续胡扯:“那只凶狠无比的野兽,早被我半路上一声怒吼吓跑了,是不是哥几个?”
“啊对对对”众人敷衍着回答。
那枯瘦男子站起身,恭敬地谢道:“多谢壮士出手相救,今日无以报答,若有机会必将报答壮士大恩。”
“没事儿!江湖上谁还没有个坎,互帮互助在所难免!有事尽管找我赵红炎大人就行了!”虽然赵红炎自己心里清楚半点忙都没帮上,但为了面子还是笑盈盈的接了谢。
小奶狗被弹了一下脑袋,尖叫着跑开了,逗得众人哈哈大笑,枯瘦男子见这一众人问道:“不知各位壮士今日来我鲲鹏山中欲做何事?”
别看赵红炎表面傻里傻气的,如遇到正经事人家精明的很,略加思索回道:“那啥,我们是附近结队的樵夫,想要送木柴给城中老爷们,但现在战事吃紧,城门紧闭,哥几个怕误了期限就来山里找条小道进城去,只是不熟悉道,才在山中迷了路。”
枯瘦男子听这话,没有多想,回手指向林中:“告诉你们,朝林中直走,有一条小门可以进得城去,只是现在双方交兵,不知是否有人把守。”
赵红炎乐坏了,这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干嘛不吃?连连握住枯瘦男子的手道谢,随后便独自走开了。
“好!”清梦知道此事后,兴奋地拍着桌子:“赵红炎!今日之事你算头等大功,日后必将上表朝廷,对你重重赏赐!”随即示意仆从将一箱银子递过去,众人平均分了这些赏赐。
赵红炎连磕三个响头,嘿嘿一笑:“大人啥时候封我个将军当当?”
在场所有人被这傻气的声音逗得哈哈大笑,于济滔更是笑的喘不过气,甩开桂花折扇道:“日后你若再立军功,郑公如何能亏待得了你?切不可因一时之功而骄傲,需更加努力才是啊!”
赵红炎连连称是,抱起一箱银子就往外跑,众人在后面追赶到:“老大,那是我们的银子!别私吞了!”这滑稽的场面更是逗的所有人笑得前仰后合,清梦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过了一会,于济滔手持桂花折扇,点向众将说道:“今日之战不比往常,此地太守异常勇猛,连折了我方两员大将,不可小觑。今我等需出一舌辩之士,游说其归还二位将军,之后另做打算,不知有谁敢前往?”
众人沉默了,刚刚那欢乐的气氛瞬息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是好。
尼皓傲慢地站起身,指着于济滔鼻子吼道:“你个娘们现在就怂了!早就看出你是个庸才,与其让士兵跟着你惨死,倒不如都退回家去自在!”
谁料于济滔一改往日隐忍作风,噌的一声拔出清梦桌旁的剑,愤怒地瞪着立于帐下的尼皓,尼皓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吓到,不自觉地后退几步。
“尼皓!现大战在即,你竟口出狂言乱我军心!若小礼小节济滔还会让着你,但现在,绝不轻饶!现有郑公宝剑在此,来人,给我推出去斩了!”
一声令下,两名士兵闯入大帐便要押走尼皓,众人见状连声求情,穆鸣锐走出身来恭敬地求道:“军师大人不必动怒,尼皓也是一时冲动,临阵斩将乃军中大忌,万望军师法外开恩。”
“尔等将军令看成什么了?”于济滔举起宝剑:“这次绝不开恩,推出去!”
清梦见这是要动真格,慌忙扯住于济滔的手:“军师,尼皓性情鲁莽难免意气用事,但毕竟是一名虎将,如此便处斩实为不妥,还请军师宽恕……”
“既然郑公如此,济滔也无话可说,但死罪可逃,活罪难免,权且将一百大板记下,日后找机会补上!”于济滔收起宝剑,对着众人说道:“无论是谁,一旦触犯了军令,必将遭受惩处,哪怕是我是郑公亦是如此,请诸位明细。”
清梦比划着眼神:“尼皓,还不快快谢过军师!”
尼皓紧咬牙关,愤愤的走出帐外,嘴中不停叫唤:“半点能力都没有,竟好意思当军师!”
过了半晌,竟没有一人敢担任使节前往鲲鹏关谈判,于济滔轻微摇摇头:“既然诸位军务繁忙,就只好由济滔独自前往与之谈判……”
话音刚落,一直站在墙角的陈衰站出身来,邪魅一笑:“倘若关琅将军师扣押至城中,反倒是弄巧成拙,陈衰愿一人前往做说客,不仅能让二位将军完好无损回归,还能叫关琅献城投降!”
众人诧异地将目光直指陈衰,在他们看来,这个年轻人过于狂傲自大,现在他如何掷出豪言壮语,到时候逃回来便有多么狼狈!
于济滔仔细地打量着他,轻收桂花折扇,试探着说道:“你可知军中无戏言?”
“若陈衰此行不成,任凭军师大人处置”
“你可敢立军令状吗?”于济滔走上跟前,死死盯住陈衰黄褐色的眼仁,仿佛要窥探见他的内心一般。
“如何不敢!”陈衰眼神没有移开半寸,异常坚毅地回答。
于济滔非常高兴,紧握住陈衰的手:“先生此行若成,朝廷太平矣!”随即陈衰于军令状押下姓名,马不停蹄地拿起地图出去了,众人只当做一个笑话,没有人会相信他真的会成功。
深夜
鲲鹏关太守府邸
关琅手捧一本《春秋》,坐在明烛一旁细细研读道:“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之善政也。兼弱攻昧,武之善经也……”
这时,一小卒闯进屋内,双手捧拳汇报:“太守,赵公所派使节现已安顿妥当!”
“汝等不可怠慢,赵公最是多疑,稍有不妥就会被猜忌,一定要好生款待其使者!”关琅细细嘱咐道,随即微微站起身打个哈欠,将小卒遣出,准备放下书歇息。
关琅刚要吹灭蜡烛,就听得外面一阵吵闹,只见两名守卫押解一人入至府内,那人时不时还哈哈大笑,见了关琅更是开心。
“太守,现正是宵禁之时,我等见此人鬼鬼祟祟行于大道之上,恐为敌方间谍,特此抓来禀报于太守大人。”士兵开口解释道。
关琅轻抚半截美髯,饶有兴趣地问道:“汝可是张清梦之人?”
“在下正是!”陈衰一边行礼一边作答,但嘴角始终挂着洋洋得意的微笑。
“汝竟如此蠢笨,行于大路之上,如何不被人发现?”关琅继续追问。
“在下初至贵城,想见太守却苦无门,方才出此下策。”陈衰甩甩手回答。
关琅站起身,眼神犀利地质问陈衰:“汝今前来,究竟有何事?”
怎料陈衰不但丝毫不慌,反而有些嚣张地回答:“在下特来做说客耳!”
“嗯?”关琅惊愕地抬起头,敢如此直截了当挑明说客身份的要么是傻子,要么是不怕死的勇士。至于是前者还是后者,他仍需继续试探下去。
关琅拿来青龙偃月刀,狠狠朝着地面一拄:“汝要说便说,若有一句不得当,我这青龙偃月刀可是不认得人!”
陈衰清了几下嗓子,随即说道:“将军乃是明事理之人,亦当深知‘忠义’二字。当今我泰威帝国以四百余年,所谓天命所归,龙脉未绝,天下忠良之臣皆欲报国忠君,以匡正天朝之神威!”
“但将军您可曾想过,究竟是在为谁效力?您又在领着谁的军饷与军队?”
关琅笑道:“自然是赵公大人!”
“非也!将军莫非不知?当年周成叛乱,四方皆生灵涂炭,赵公大人跟随其杀遍皇亲国戚及大臣,并将陛下赶至一片苦寒之地,这难道是一个臣子应尽的职责吗?将军身为武圣之后,却又为何助纣为虐,不思报国呢?”
关琅略微思考了一会,质问道:“张清梦割据一方,此性质难道比周成差多少吗,以我看来,他的狼子野心极大!”
“将军莫非不知?想当年郑公领兵诛杀周贼,将皇帝陛下接回京城,此乃第一大功也!陛下欲加封为王,郑公谨慎谦虚,只受了下一级,并且不干涉任何朝中事务,立即遣兵回乡,这正是郑公不慕名利,只为报国的一片赤胆忠心。
今杨敏领兵入京,是福是祸,尚未可知。郑公为护驾马不停蹄奔赴京城,将军不但不为朝廷着想,反而却为了那无能的张文波而犯了一时糊涂,冒天下之大不韪阻拦护驾之军,不是为将军武圣先祖抹黑吗?
倘若耽搁了时辰,陛下遇害,世人不会去评价张文波,更不会去评价杨敏及郑公,而是会把罪责归咎于将军一人身上!到了那时,将军会遭受天下人之唾骂,将军后人会因感到耻辱而更名换姓,这一点难道将军不清楚吗?”
关琅听罢默默不语,紧皱着眉头问道:“先生所言在理,依先生之见关某又该如何?”
“倒不如献关于郑公,将军归顺朝廷,不但可以忠君报国一展才华,还能将贤名永垂青史之上,可谓是两全其美,如何?”
关琅真动了些心思,因为曾经被周成忽悠参与叛乱就已经被人所唾弃,如若趁这个机会挽回些名声倒也不错。但如果投降,世人会不会斥责他贪恋富贵,确实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先生暂且请回,再让关某思量一下……”关琅扶着脑袋垂头叹气。
“将军可暂且留下笔迹姓名,在下也好回去交差呀!”关琅随即写上了自己的签名。
如若事态真的按照正常发展,关琅兴许还有些考虑的余地,但随即突发的事端,却叫他无法选择……
又是刚才那名小卒,匆匆忙忙禀报:“太守!赵公使者执意要现在见您,怎么拦都拦不住!”
“什么?”关琅慌了神,立马清醒过来,对着陈衰低声劝道:“还请先生进内屋暂且躲避一下,绝不能让那使者瞧见你!”
陈衰瞬间会意,拿着关琅亲笔签名呵呵一笑进了内室,关琅不由得松口气,这二人一旦遇见那简直就是修罗场,希望一切随着他来吧,二人永远不要遇见。
使者笑盈盈地走进来,二人行礼座揖毕,纷纷入座,一旁的书童上前沏茶,二人寒暄了一阵,好不快活。
“现在所剩余粮不多,三秦关再难供应将军粮草,同时鲲鹏关若有余粮,可以遣送回去一些。”
关琅人都听傻了,哪有供应军队的粮草还得往回运的道理,连连表示反对,那使者不高兴地盯着他:“赵公乃我等之主,主公有令又如何不从?将军粮草以及军队皆为赵公所有,这一点将军又不是不清楚。”
“将军粮草乃朝廷之粮草,全军上下乃朝廷之军队,张文波一个乱臣贼子,岂敢据为己有!”只听一声大吼,陈衰推开屋门,正与二人撞了个正着。
使者以为是刺客,慌忙躲在关琅身后:“你……你是谁?”
“我乃郑公使者,前来规劝关将军弃暗投明,关将军深明大义,现已许若归顺朝廷,你还有何话说?”陈衰趁势追击,使者吓得连连后退。
“关琅!”使者诧异道:“赵公待你不薄,你因何背信弃义,献关投降?”
“不是……我……”关琅百口难辩,语无伦次的想要解释,不料陈衰却拿出了刚刚的签名递与使者:“此乃关将军笔迹,铁证如山,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发誓,把你的狗眼睁大些看看!”
使者皱起眉头接过,只见那白纸黑字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关琅”二字,并且确实是真笔迹,他才如梦初醒般发疯的跑出去:“我现在就回去,关琅!看我不参你一本!”
“我杀了你!!”关琅发疯般举起青龙偃月刀,朝着陈衰就要砍将下去,陈衰却哈哈笑道:“将军已经得罪了张文波,他心胸狭隘必不能容你,如若你再砍了我,就连郑公也不会接纳你,届时两面夹击,将军必然性命难保,即便这样还要砍我吗?”
关琅听了这话方才住了手,狠狠地将青龙偃月刀摔在地上:“你这混蛋,这是非逼着我投降是不是?”
“是归顺朝廷讨贼,嘻嘻,生怕将军再次明珠暗投才出此下策,还望将军恕罪呀。”陈衰满心欢喜,脸上却做出正经的模样来。
关琅长长叹了一口气,对着西面默念:“赵公,关某无可奈何,还望宽恕……”
“只有朝廷才值得将军效忠,执意跟随张文波那般碌碌无能之辈早晚必取其祸,将军深明大义,值得在下佩服!”陈衰说道。
关琅紧皱眉头,随即松开口:“我擒了郑公两员大将,只怕郑公不肯容我。”
“郑公不似张文波一般嫉贤妒能,届时必将隆重地欢迎将军,在下敢以性命担保。郑公万众倾心四方仰德,并且求贤若渴,贤能之士无不欲投之,将军归顺朝廷能够充分发挥你的才能,又何必担心呢?”
关琅点点头答应了,并将高鱼二人尽皆释放,并约定陈衰明日寅时开城投降,随即将其送出城去。
回来的路上,关琅看向满天的繁星,心头有股说不出的滋味,低头自言自语道:“张清梦啊……又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未完待续……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