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幺蛾子
人在疲劳的时候是很容易搞出一堆幺蛾子的。
陆沉就曾经在连续三十六个小时的值班中饱受疲劳的困扰，最后发现自己给病人开了一百二十支开塞露。
还好AI及时发现，要不然护士长怕不是要把这一百二十支开塞露全都塞到陆沉嘴里。
稍微清醒了之后，当时还在上博一的陆沉感觉半截身子都是麻的――他完全不记得自己还点开过处方系统，给病人下达过这么离谱的方案。根据AI统计，陆沉当时已经给二十二个病人开了处方。但他实在是没精力再审核一遍自己的处方，于是只能选择医嘱全部作废，等杨伟民来接手再开单子。
人在困急眼的时候，做出来的事情有时候确实不太好理解。比如现在，陆沉接到的理应正在睡觉的唐庆隆的电话――电话里的内容就很不好理解。
什么叫“量子的位置关系处于非直接联系的叠加态，只要改变传统的系统观念，就可以让泡利重新成立”，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出于医生的职业警惕，陆沉先确认了一下唐庆隆的体温。在得到了AI“36.5摄氏度”的回答后，陆沉稍微放松了一些――他嘱咐唐庆隆先不要去想工作的事情，抓紧时间休息，然后这才挂了电话。
在陆沉面前的屏幕上，身上遍布花斑的多丽躺在床铺上，偶尔翻动两下身子。隔离室里有还算温和的灯光，同时还放着舒缓的音乐。不管多丽是否能够从灯光以及音乐的影响下感觉到舒适，至少这样能让监控的陆沉心里舒服一些。
多丽的脑组织不足以支撑它产生智慧甚至个体意识，但基本的反射还是有的。只要AI控制着的喂食器伸过去，它就会主动吞咽进食。饮水和排泄的反射也都有――甚至它在满意了之后，还会发出舒服的哼哼。
地火轨道距离遥远，任何变化都要等上足足十三分钟才能被另一侧的人所知。这样的时差确实令人不安――尤其是在那些并不了解信息传播论的人眼里。他们会觉得，一旦火星轨道上的轨道舱突然爆炸，那就会诞生一个生命时长13分钟的幽灵曙光七号。在这十三分钟内，幽灵的曙光七号将会代替已经爆炸的曙光七号，以死去的姿态愚昧世人，然后借着无线电放出来自地狱的蛊惑。
难怪人家能当主持人，一个电波信号的传输速度问题能翻来覆去倒腾好几分钟，甚至还能再让旁边的专家发表一下看法。那个大学教授能对电磁波的传播速度有什么看法啊？
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哼哼的多丽，陆沉把目光切换到了稍远处的电视上。几乎所有电视台都停止了原定的播出计划，开始纷纷接入联合政府航天总局提供的直播信号。在遥测数据和现有航空器外观模型的支撑下，各家电视台纷纷播出了自己的“AI示意片段”。庞大的曙光号组合航天器“头朝下”漂浮在火星轨道上，登陆舱已经位于出发位置。最主要的两套锁定设施已经解开，并且正在被机械臂转移到不会妨碍登陆舱发射的位置。
这种担心甚至不是个例――许多反对教团的“民间组织”都在大肆传播这样的内容，然后要求自己组织里的乘员不要去观看曙光七号的登陆直播。
就连中央大学里，都有类似主张的团体存在。好在瞎折腾的只是几个哲学系的延毕本科生――他们被自己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折腾的精疲力尽，在深陷不可知论和形而上学的矛盾中挣扎。过于关注抽象的精神世界，让他们忽视了物质的现实世界。一群至少两周没有洗过头，身上飘着奇怪臭味的干瘦哲学系“狂生”发出的警告的说服力基本为零，他们给中央大学带来的威胁主要集中在生物安全上。
陆沉站起身，关上了办公室旁的窗户――那些自带苍蝇的狂生正在楼下扯着嗓子嚷嚷，这让他有些听不清电视里说的内容。
“现在各位观众看到的就是人类第一次火星登陆的现场示意片段――曙光七号已经在登陆轨道上准备完毕了。”电视机里的新闻节目主持人正在侃侃而谈，光从语气上来判断，不知道的还以为航天总局出了几个专门搞播音主持的工程师，“根据航天总局的报告，我们和轨道上的曙光七号有大约13分钟的‘时差’，各位看到的画面实际上是13分钟之前发生的……”
不光是哲学家们的声音恼人这么简单，陆沉的手机和唐庆隆办公室里的音响设备也会偶尔响上几声。
手机和音响设备响是在提示建筑物地震波信号，这套系统原本是用来检测地质变化和干扰因素，比如鹿山隧道和有轨电车干扰，或者鹿山对撞机震动的。
震动超出一定水平后，地震波检测仪就会发出滴滴的声音提醒――物理所的地震波检测设备最近经常发出这样的提醒。
一开始大家都还挺重视这一点的，毕竟虽说有震动，但人体却感觉不出来。这些震动很有可能对实验造成干扰，同时也可能正在提示地质结构变化。
综合调查局和地理所的老师们在周围调查了小两周时间，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物理所的地震波设备可能出问题了。整个中央大学的地震波测量设备都是联网状态，只有物理所地底的偶尔报个错。其他地震波测量设备压根就没有探测到这些震动。
出于谨慎考虑，地理所的老师们还是在鹿山山脚下做了一次地震探测实验。4096个高敏探头被安放在物理所周围地面上，随后鹿山山脚下引爆了一枚10公斤重的炸药块。
通过分析高敏探头接收到的地震波波形，地理所和综合调查局一起做出了判断，物理所地下一切正常，只是地震波接收器出现了问题而已。
虽然已经确定是设备本身出了问题，但根据实验规定和项目管理要求，还不能直接关掉提醒。
难怪唐老师不肯睡觉，这种动不动就滴滴响的地方谁能睡得着哇？
电视上，几个身穿宇航服的宇航员正在逐个进入登陆舱。如果仔细看的话，倒是能看出这些还是AI合成的画面。
“在舱内向登陆宇航员们挥手的，就是郑燕指令长。”主持人向自己压根看不见的观众们介绍道，“郑燕指令长是本次登陆任务中唯一的女性指令长，也是本次任务中女性宇航员里年龄最大的。莫里斯教授，年龄和性别是宇航员的负面因素吗？”
“宇宙中的环境并不稳定，经常会有人说男性宇航员在长期航行条件下有优势，事实上这个说法并没有什么科学依据……”
陆沉的注意力重新转向了正在床上睡觉的多丽。
生命体征没有变化，各项度数也没有异常。进食已经结束，现在血糖正在上升……
嗯？
陆沉皱起了眉头。
他在屏幕上看到了一些和之前稍有不同的东西，在多丽的床上，在多丽的右侧床角上，好像有一些不太一样的颜色。
似乎，是一些石渣和尘土正在缓缓落下。
陆沉正在试图拉进摄像头分辨那究竟是什么，忽然一个灰蒙蒙的金属块垂直落下，在床垫上弹了几下后稳稳当当落在了多丽脚边。
陆沉的瞳孔猛然一缩，他看到了金属块身上的四个字符。
S3C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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