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赴约的郝刚

  樊义山认真地和郝刚讨论起海川酒厂如果要搞承包的可行性和应该注意的问题,得出一个可行而且很乐观的结论。

  “维持海川酒厂现状,政府需要每年投入至少50万。酒厂承包后,我可以每年给政府反馈利税300万。”这是郝刚最后开出的条件。

  犹豫了一下,樊义山问了郝刚一个时下比较敏感的问题:“如果这样,那国有资产会不会流失?钱不是要集中到少数人手中了吗?”

  郝刚没有隐瞒:“国有资产会不会流失,取决于你的监管到不到位,就是不改革,国有资产就不会流失吗?至于钱,只要工人不再因为吃不起肉而羞愧自杀,我管他钱在谁的手中。”

  只要老百姓日子好过,钱在谁的手中,郝刚不在乎。这是他的一贯观点。人人都是百万富翁,人人都不觉得幸福,要钱何用?

  如果有人非要和别人攀比,永远都觉得自己吃亏了,觉得社会不公平,那他不高兴是自己找罪受。任何一个社会都不会绝对平等的,绝对平等的社会就意味着绝对的不公平。

  樊义山有点担心的问:“是这么个道理,但一定会有人不满。”

  “你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你要考虑的是相对公平和让大多数人感到幸福。”郝刚不以为意。

  “我给你讲个故事。”

  樊义山冷哼:“你哪来的那么多故事。”

  郝刚没理会樊义山语气中的讥讽,慢慢开口:“我老家有一个老人,生活很富足,但我父母一直不明白这个老人为什么家里那么多钱还要每天怨天怨地。后来这个老人早早去世了,病因是长期心里抑郁,郁郁而终。”

  “为什么抑郁?我父母很不理解,后来还是老人的子女揭露了原因。老人部队转业,回到地方拿着比同事高出一倍的工资,但由于地区差异,这个钱比他的战友要低,他不满意。由于任职清闲,所以奖金比单位同事少,他不满意。在他的认知中,他不能拿到最高的待遇就是对他的不公平。”

  “渔夫和金鱼的故事知道吗?渔夫可以满意,但渔夫的老婆永远都不会满意,既然永远都无法让他满意,那就不要考虑他满不满意。当然这些话放在心里,不需要说出去。”

  郝刚其实故事并没有讲完,还有的东西现在还没出现,所讲的东西只有一半,但也足够说明问题了。

  吊死的工人只要有两块钱买肉就满意了,而有的人身价亿万,他还要抢老百姓的饭碗,郝刚就是不想惯着这样的人。他所有的努力就是要给老百姓相对公平的环境。

  时间很晚了,元月出来看了几遍,她不明白爸爸和郝刚到底有什么好谈的,这么晚了,郝刚还要回去呢。

  小茶几上电话响了,接通后是钱士元。

  “樊市长,这么晚打扰了。是这样的,我在调研酒厂的工作过程中,发现有个叫郝刚的学生起了很大作用,而且他个人还创办了现在海川很有名的士林服装,我对他很感兴趣。听说他和元月是同学,能不能让元月帮我约一下,我想见一见。”

  钱士元想见郝刚,这让樊义山很意外,虽说想见一个学生没什么困难,但钱士元还是通过元月私下相约,看来也不是坏事。

  樊义山虽然因为元月看郝刚不顺眼,但该保护的时候还是坚决站在郝刚这一边的。

  “好的,我问下元月什么情况。”

  “找到我这儿要人了,有意思。”挂了电话,樊义山对郝刚说,“钱士元想见你。你认识他?”

  郝刚心中暗道,能身居高位者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这么快自己就进入了钱士元的视线中。

  “不熟悉,钱领导是个什么样的人?”该表态还是要表态的。

  “能力很强,为人还算正直。”樊义山没有隐瞒自己的观点,对钱士元给予了肯定的评价,至于“还算正直”,同事之间,哪能没有一点龌龊。

  “那我就见一见。”

  “你应该见一见,明天吧。”

  “明天我要上学。”郝刚开始撒娇,谁还没有一点尊严,就是领导也不是想见我就能见的。

  樊义山一脑门黑线。

  第二天,郝刚认认真真的上了一天的课,弄的元月心里毛毛的。

  爸爸究竟和郝刚说了些什么?一晚上又是吵又是谈的,还弄得那么晚。

  今天郝刚变成这个样子,认真学习的郝刚岂不是更难对付了,元月对自己曾经的豪言也就越发后悔了。

  第三天下午,元月给郝刚带了一句话,“放学后去市政府一趟,钱叔叔在办公室等你。”

  郝刚装作一脸茫然的望着元月,借机审视一下元月俊俏的小脸,一般情况下,元月是不给自己明目张胆正面看脸的机会的。

  “看什么看,我爸让我跟你说的。”

  郝刚神秘的笑笑,让元月传话,这是个好信号。

  郝刚很顺利的见到了钱士元,这时候的官员只要不是特殊情况还是很容易见到的。

  市政府在一栋四层的办公楼里,钱士元办公室就在二楼,敲了门后,郝刚进到了办公室里。

  钱士元的办公室布置很简单,一张办公桌,桌上只有简单的茶杯、电话、文件夹和烟灰缸。

  左手侧有个低柜,上面放着一摞摞的文件盒。背后是木头的窗户,还残存的夕阳从窗内挤进一丝泛红的光芒。

  从摆设看,钱士元应该是个干事的人,没什么其他爱好。

  钱士元正在忙,有个工作人员正和他说着什么,看到郝刚进来,就说:“先坐吧。”

  郝刚在靠门口的木头沙发上坐下来,面前茶几上放着报纸,最上面赫然是今年讨论最激烈的社论,郝刚很认真地读了一遍。

  郝刚记得接下来的几年,是思想领域斗争极其复杂的几年,华夏在经历了外来文化的剧烈冲击的情况下,不得不强行对影响深远的混乱思想进行净化。

  但在这过程中,对华夏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耽误了多少发展机会啊。郝刚心里觉得非常惋惜和无奈,虽然一肚子成熟的经验,但自己还是太弱小了,现在还没法发出自己的声音。

  工作人员离开了,还好奇的看了非常认真读报纸的郝刚一眼。

  “郝刚是吧。”钱士元公式化的问了一句,算是打了招呼了。

  “我是郝刚。”郝刚也在琢磨该回答“我是郝刚”还是“我叫郝刚”呢。

  如果是樊义山,郝刚肯定会说:“叔叔,我叫郝刚。”可对于钱士元,郝刚有点犹豫,最后还是回答了“我是郝刚”。

  “酒厂的李波跟你很熟?”钱士元这才完全抬起了头。

  “一直在一起玩。”郝刚小心回答。这个钱士元浓眉大眼的,谁知道会耍什么心眼。

  “仕林服装是你的?”钱士元打量了郝刚一眼,似乎在判断什么。

  “我和几个人一起弄的,开始是从广州进货搞点零花钱。”郝刚回答的很自然,做点小生意现在不犯法。

  “酒厂的事你都知道了?”钱士元的口气听不出什么态度。

  郝刚犹豫了一下,如果说知道了,自己本不应该知道。如果说不知道,显然钱士元了解些情况。

  于是折中了一下回答:“知道一些。”

  “酒厂是个烂摊子,这次工人闹情绪多亏你让李波帮忙平息下去。我得感谢你,我本来准备好在酒厂三天不休息的,甚至准备被工人们打一顿的,没能给工人们过上好日子,打一顿都是轻的,但没想到这么顺利。李波对你评价很高,我听出来他对你很服气,也了解到你的一些想法和事迹,我觉得你能给我提供一些思路。所以把你找来,希望你能说点东西出来。”钱士元平铺直叙,直入主题。

  是啊,跟一个高中生玩什么三十六计。

  郝刚心里在骂李波,傻瓜啊,什么都让人家套出来了,保密意识呢?

  郝刚真没意识到李波在钱士元这样的领导面前,一个普通小工人能有多少定力,李波毕竟还是个大孩子啊。

  但钱士元的话很诚恳,如果钱士元话如其人,郝刚觉得帮他一把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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