柘枝城的规模相当大,不过外墙却非常低矮,城墙也很单薄。简而言之,外墙压根就没想防住敌军的进攻,仅仅只能阻止盗匪光顾,能提供的安全感非常有限。
骑马进入柘枝城,走在宽阔又满是泥沙的土路上,方重勇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百业萧条,防着唐军如同防贼一般。
街面上一个“闲人”都看不到。
“估计是高仙芝之前搜刮得太狠了,现在我们也被看做是高仙芝那边的人。”
何昌期策马上前,压低声音对方重勇说道。
后者轻轻摆手,没有废话,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方重勇都懒得说了。
呵呵,估计现在柘枝城的狗听到唐军来了,都要当场挖地洞躲起来。
柘枝城数十年积累的财富,现在全在王宫里头放着呢!方重勇不着急,何昌期他们这些丘八急得屁股都冒火了!
至于为什么在大食人被反水后的空窗期,没有人敢趁火打劫,光顾石国王宫的库房。
那就得问问现在在车光倩那里保管着的,那位大食呼罗珊总督阿布穆斯林……的人头了。
葱岭以西,除了方重勇以外,应该没有人的脖子比阿布穆斯林更硬更难砍下来的。
如今连阿布穆斯林都已经身首分离,那些想趁火打劫的人,可得掂量掂量被唐军抄家的严重后果。
到底是钱重要,还是命更重要。
“节帅,该说不说,那位圣女的家,还真是气派啊。
这种女人啊,就该被节帅这样的大英豪,好好的调教。”
来到王宫跟前,何昌期有些艳羡的说道。
如果说柘枝城的外城,跟毫无防备的菜园子差不多,那石国王宫可就“庄严”得多了。
王宫就是一座城堡,不仅规模很大,而且引入了药杀水的支流,作为护城河,直接从城外通到王宫。
数丈高的城墙,防御齐备,看规模应该可以储存不少物资,就算被围困一时,还能蹦跶一段时间。
方重勇想起金丝凯亚房事的时候,很多次在她尽情玩耍,一直兴奋到几乎虚脱的情况下,都还对柘枝城的王宫念念不忘。
不仅躺在方重勇怀里懒洋洋的描述城内美景,嘴里还时不时的咒骂高仙芝几句。
方重勇顿时明白了这个女人的恨意根源在哪。
与其说是对国破家亡的恨,倒不如说是对失去高贵身份和优渥生活的惶恐。
隐藏在恨意下面的,是对未来生活的迷茫和自身存在的否定。
金丝凯亚虽然骂高仙芝骂的厉害,却一次也没提过,让她自己当未来的石国女王,也没有恳求让方重勇送她回石国登基。
想来金丝凯亚完全没什么政治才能,也没有治理国家的心思,她自己对此心知肚明。活脱脱就是一个不知民间疾苦,也不想知道的懒女人。
坏未必是真坏,但懒是真的懒,被自懂事以来优渥的生活条件给宠坏了,属于温室里的花朵,美则美矣,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方重勇忽然感觉自己怎么就跟哥布林差不多了。有点像是那种特强壮,还很猛很能打的哥布林。
把貌美而娇弱的公主搞到手后,往死里亵玩调教。
“节帅,要入皇宫吗?”
看到方重勇走神了,何昌期上前提醒道。
“走,进去看看,本节帅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让高仙芝迷得走不动路。”
方重勇轻蔑一笑,策马走过护城河上的吊桥,进入石国王宫。
……
“唉!”
大理寺衙门大堂内,郑叔清焦急的走来走去,像一只气急败坏的猫,在那里无能狂怒。
他是不是无能不好说,但狂怒却是千真万确的!
就在刚刚,本来在大理寺狱好吃好喝的陈希烈,忽然被人发现“想不开”自尽了!
陈希烈为什么会想不开呢?
郑叔清不知道!他完全看不出陈希烈是个会自杀的人!
陈希烈在大理寺狱,甚至因为衣服脏了,让郑叔清通融一下,让狱卒给他送一件新衣服换上!还特意说他没罪,现在绝对不要穿囚服!
这样的人会悬梁自尽?你敢信?
反正郑叔清是不信的,然而,事实摆在眼前,陈希烈真真正正就是自尽的,起码,是他自己去上吊的。
“陈希烈为什么会自尽!到底是哪個狱卒放刺客进去的!他肯定是被刺杀的!”
郑叔清在大理寺衙门大堂内咆哮着,在一旁端坐的颜真卿默不作声。
倒不是他看不起郑叔清的失态,而是这件事确实透着古怪。
郑叔清平日里喜欢当甩手掌柜,可是颜真卿却是个认真办事的。郑叔清发泄情绪固然不可取,但他有句话说对了,事后颜真卿仔细探查过。陈希烈监牢的门没有开过,仵作也去验尸了,这个倒霉蛋真就是上吊死的。
而且极有可能真的是他自己把自己吊死的。
反正现在无论怎么找,郑叔清他们都没有找到哪怕一点点蛛丝马迹,指向有人谋害陈希烈,造成“被自杀”的假象。
如果这都能不知不觉办到,那此事藏在幕后的人,当真是手眼通天!
“这几天,陈希烈见过什么人没有?”
颜真卿忽然问了郑叔清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谁知道这话直接把郑叔清惹毛了!
“哪里有什么人!啊!
就是因为怕出事,每日送饭都是本官亲自去送,你要说嫌疑,本官嫌疑最大!
那是不是要把本官抓起来审问啊!啊?”
郑叔清眼睛赤红,对着颜真卿咆哮道,可谓是吐沫横飞。
按说,他真的已经很小心了。除了他亲自送饭外,还安排了五个狱卒看守,彼此之间互相监督,决不许有人单独行动,非到万不得已,决不许靠近陈希烈所在的监牢。
但最后就是出事了!
如何发生的,没人知道,可陈希烈上吊的尸体就在监牢里挂着,谁也没法推卸责任!
郑叔清恶向胆边生,现在几乎是逮着谁咬谁。
“郑正卿,你冷静一点。下官前几日不在大理寺衙门,你好好想一想,还有什么事情遗漏的。”
颜真卿皱着眉头询问道。
这几日刚好长安周边县城里有一个官员犯案,当地县衙不好处置。颜真卿就去紧急审讯,把人带回了大理寺,所以不在长安城,避过了风波。
所以现在颜真卿对郑叔清的遭遇很是同情,但着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忽然,郑叔清像是想起了什么,如遭雷击!愣在原地吓得不敢动弹!
“不不不不……不,不,不会吧?”
郑叔清说话都打着哆嗦,已经语无伦次,跟中邪了差不多。
“郑正卿想起什么了么?”
颜真卿疑惑问道,很显然,郑叔清此刻的面色很焦急也很恐惧,绝对是想起了某件不得了的大事!
“本官现在有急事!来人啊,备马!本官要去华清宫!向圣人请罪!”
郑叔清撒腿就跑,官帽掉地上了都来不及捡起来,还是一个皂吏看到了帮他拾起来以后,送到他手里。那时候郑叔清都已经找到马匹,准备在长安城内策马狂奔了。
一路疾行,几个时辰后,当郑叔清来到华清宫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值守的神策军军士当中,还好有人认出了他的官袍,才没有将他当做盗匪,一箭将其射死!
被禁军士卒引入华清宫大殿后,很快郑叔清就被高力士引到“九龙汤”汤池旁,此刻基哥正在温泉中假寐,脸上一副陶醉的表情。
而郑叔清一路骑马奔驰,浑身是汗被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官帽早就在路上的时候就被揣在马囊里,一路迎风飞驰,他的头发早就被风吹成了鸡窝头,看起来极为狼狈。
“郑爱卿不在大理寺当值,来华清宫做什么呢?
难道是抓住行刺右相的真凶了么?”
基哥一边假模假样的在温泉池里划着水,一边不以为意的询问道。
“那个,微臣有重大发现,要禀告圣人。”
郑叔清跪在地上,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诶?何必多礼呢,说吧,情况如何?”
基哥转过身看着郑叔清,面色平静问道,态度很是随和,却让人看不出心中在想什么。
郑叔清站起身,忍不住瞥了一眼身旁的高力士,见对方对自己含笑点头,他这才吞了一口唾沫说道:
“圣人,昨日陈希烈对微臣陈述,他说他自己罪孽深重,禽兽不如,不配为人。
还说自己愧对圣人恩典,愧对右相提携,不配活在世上,日夜都受着煎熬。
微臣问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他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肯对微臣讲。
微臣又问他需要什么,他说他什么都不要,也没脸提要求,仅仅只是要求微臣能给他一件干净的衣服穿,还强调不要穿囚服。
微臣想着此事也无伤大雅,毕竟朝廷也没给他定罪,所以就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没想到,今日微臣亲自给他送饭的时候,却发现……陈希烈已经悬梁自尽了!
微臣是真的没有料到,他会就这样在大理寺狱内自尽。
微臣以项上人头作保,绝对没有任何人对陈希烈用刑,甚至连审讯都没有,微臣甚至可以确定,除了微臣以外,没有任何人跟陈希烈说过话!大概是他真的心中有愧,无颜见天下人吧!
微臣一时失察,请圣人降罪!
无论是下狱、流放还是罢官,微臣都没有怨言!”
郑叔清再次伏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基哥从温泉池里起身,换上一件睡袍,深深的叹了口气。
不知道他是在说陈希烈咎由自取呢,还是在说郑叔清失职失察。
“微臣有罪,与大理寺其他人无关,请圣人责罚!”
郑叔清再次磕头请罪说道。
基哥这才将他扶起来,缓缓摇头道:
“爱卿何罪之有?
朕是在感慨陈希烈一时间鬼迷心窍!
他是觉得哥奴挡了他的官路,有哥奴在,他一辈子也当不了宰相。
殊不知,若是没有哥奴,他连长安城都进不来!朕当初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可叹哥奴当初一力举荐陈希烈,他竟然无耻的恩将仇报,买凶做局杀人!
世间的事情真是太过荒唐了!百官都应该引以为戒!
既然陈希烈已经悔过认罪,那就不要牵扯到他的家人了,就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低调一些,速速结案吧。
朕的意思,爱卿听明白了么?
右相已经去了,朕不想有人在背后非议这件事。”
基哥慢悠悠的问道,语气虽然很平淡,却是让郑叔清汗毛倒竖!
“微臣明白,陈希烈良心未泯,想起右相当年的知遇之恩,他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于是便在大理寺狱自尽了。
这个案子真是……可惜,太可惜了。微臣不知道要怎么评价才好了!请圣人明鉴!
微臣这就回去写卷宗,准备结案!”
郑叔清一脸沉痛的说道。
基哥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他拍了拍郑叔清官袍上的尘土说道:“快回大理寺办差吧,早点办完差事,哥奴泉下有知,也可以安息了。”
听到这话,郑叔清这才忍不住松了口气。
他诚惶诚恐的拜谢告辞,来到华清宫脚下,结果刚刚走出宫门,不知道是不是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他两腿一软,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郑叔清此刻双腿打着哆嗦,压根就站不起来了。
远处值守的神策军士卒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便上前问询,郑叔清只是轻轻的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搭理自己。
很久之后,他才恢复了平静,慢悠悠的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
郑叔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感觉自己在鬼门关外转了好几圈,现在才算脱困。这次局面的凶险,堪称是前所未有,他到现在心脏都在狂跳不止。
郑叔清朝自己的马走去,隐约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两个影子跟着自己。
他完全不敢往回看,嘴里轻轻念叨着:“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关我的事。冤有头债有主,我就是个苦命做官的,拖家带口,朝不保夕。你们找我没有用,去找应该找的人吧。”
郑叔清那疯疯癫癫的样子,看得一众值守的神策军士卒莫名其妙,搞不明白这位大理寺卿到底在弄些什么。
……
柘枝城内的石国王宫,外观宏伟,里面却装修得富丽堂皇。那位石国的国王,兵戈不怎么修,倒是挺关注室内装修的!王宫内古朴大气的风格,有别于兴庆宫的精致,却更具特色,令人流连忘返。
不过此刻的王宫大殿内,却无人欣赏宫殿内的景致。
一只脚站在王座石椅上的方重勇,拔出疾风幻影刀,指着台阶下面一个个面带恐惧的西域小国国王和贵族们,脸上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
“石国的贵族,退到门口。高仙芝抢了你们的,本大使要物归原主。我现在说的事情,与你们无关。”
方重勇甩了甩刀,示意无关人等退后。
那些本来心都已经快要悬到天上的石国权贵们,纷纷大踏步后退,一个个都忍不住暗自庆幸。
果然,很多时候女人在床上的枕头风,就是管用啊。
别管金丝凯亚现在被调教成了多么淫荡的女人,在床上侍奉方重勇的时候又是多么风骚,起码这次她救了石国的贵族们。
这些人都在心中赞美金丝凯亚舍得以身饲虎。
看到石国贵族已经退开了,方重勇对身旁的封常清说道:
“去记一下,在场除了石国贵族以外所有人的名字,记一下他们分别是属于哪个国家哪个城镇的。
之后让何昌期带着名单,去各地一一按图索骥。凡是当地的权贵与大胡商,他们本人或者直系亲属不在名单上的,全都没收财产,贬为奴隶!”
方重勇大声下令道,可谓残酷到了极点。
简单点说,今天不在场的权贵,以后就是奴隶了,这踏马比高仙芝玩得要狠多了!
在场不少人都是听得到汉语的,一听到方重勇的话,顿时人群里炸锅了!
康国那位特使康娑钵上前对方重勇行礼问道:“天使,当初您不是说好了,我们这些人都是身不由己,被大食国所胁迫。您理解我们的苦衷,不会来追究我们这些小国的责任吗?”
他这话一说,下面又是一片哗然!众人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如果说方重勇真的有过这样的保证,那他现在的行为,可比高仙芝当初玩得要恶劣多了!
“康国使者,饭你可以乱吃,话伱可不能乱说啊!
本大使哪里有答应过你说的那些?”
方重勇走下台阶,双目直视康娑钵,毫不客气的用佩刀刀鞘,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呵斥道:
“本大使当日说的是:高仙芝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们的麻烦了。
你看,现在高仙芝在碎叶镇,来都没来石国,可不是没有麻烦你们吗?
我说高仙芝不来找你们,可没说本大使不来找你们啊?
你这人听懂别人说话的本事,很是欠缺啊。”
方重勇环顾众人,在场众多西域小国权贵们纷纷低下头,完全不敢跟他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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