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也太软弱了些。”
杨洄捏着一块腊肉放在鼻尖闻了闻,蹙着眉,显出嫌弃之色,不知是在嫌弃腊肉,还是嫌弃李琮。
“薛白杀了这么多人,形同造反,殿下不处置他,反而出面替他撑腰,斩了边令诚?”
“莫忘了,一直以来就是薛白支持李琮为储君。”
今日聚在一处议论者皆圣人之子侄、女婿。此时说话的是长得与李隆基极为相像的嗣歧王李珍,说着话还冷笑了一声,“否则,李琮难道凭那见鬼的长相入主东宫?”
“城中存粮全被他们缴了。”荣阳王李玚悠悠道:“真是为平叛不成?”
“我看那些人说得不错,薛白城府极深,居心难测。”
杨洄听着这些,心中不由感慨万千。他犹记得最初认识薛白之时,对方还只是他妻子买回来玩的一个僮男,转眼之间,已有权臣之势。
他嚼了嚼手里的腊肉,太老,食之无味,偏家中存粮已被征纳,每次发放口粮少有肉食,弃之可惜。因此不免怨气又生,道:“他手里那么多条人命,就这样算了?”
“何止是算了?”李珍道:“恐怕薛白还得更进一步。”
杨洄问道:“怎么?莫非还要封他?”
正此时,有宦官前来传话,称圣人召他们今夜到禁苑赴庆功宴。
“庆功?”杨洄大讶,“庆什么功?”
“殿下说,挫败了叛军偷袭长安的阴谋,当贺。”
杨洄与李珍对视一眼,道:“果然……”
禁苑位于长安以北,原本是隋朝的大兴苑,占地广阔,乃是皇家游览、打猎、驯马之场所,也种植果蔬禽鱼。另外,北衙六军的驻地亦在其中,故而也是拱卫京师的重要防御基地。
比如,叛军攻打长安,宁可选择攻打长安城墙,也没选择禁苑,因为它北倚渭河,东临浐水,西南与长安城相接。其中又有二十四宫。
这次的庆宫宴便设在禁苑中的望春宫,在大明宫以东,临着禁苑的城墙,与东面的光泰门很近。
一众宗室纨绔们抵达时,不见歌舞,只见到禁军士卒列队整齐,旌旗飞扬,场面盛大而严肃。
“看着不像是宴席。”李珍道,“倒像是出征打仗。”
杨洄舔了舔嘴唇,道:“我好几日没喝酒了,还以为今日能解解馋。”
“过去吧。”
宗室来了很多,有数百人。众人落座之后,李琮方才踱步而来,脸上的伤痕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狰狞,但在这长安被围的时节里反而让人感到安心。
李琮身后跟着的是他的几个孩子,但惹人注意的是,薛白也走在其中,分外显眼。
这一看,李珍便意识到这场所谓的庆功宴是做什么用的了,是正式给薛白一个宗室名份的。可恶的是,此事竟没有事先关照他这个宗正卿。
“今日是家宴,也是庆功宴。邀诸位叔伯兄弟们来,是有几桩好消息要宣告大家!”
“殿下,长安还未解围,我等还饿着肚子,敢问有何好消息?”李珍朗声问道,故意拆李琮的台。
他长得更像李隆基,一向看不起面容被抓伤了的李琮,偶尔总喜欢开点这样不算太过份的玩笑。
李琮也不生气,转身,抬手一指,引众人看向远处的光泰门,道:“打开!”
于是,光泰门被缓缓打开来。
一众宗室们纷纷起身,眼看着光泰门后的景像,发出了惊呼声。
上千具尸体正堆积在城门外,身上烧得焦黑残破、血肉模糊,仔细看,能看到他们极尽扭曲的面容,显然是在死前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甚至于有黑水从尸体的嘴里流下来,甚是可怖。
惊呼声停歇,众人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直到李琮抚掌大笑,道:“昨日,叛军勾结城中细作,煽动官员作乱,欲强行攻入太极宫。我命薛白、王难得等人平息动乱,并歼灭了杀入城中的叛军,挫其阴谋!”
“殿下威武,真是大唐福泽。”
最捧场的是嗣许王李解,他年纪不大,才十二三岁,说话时带着稚气,声音拖得老长,但他辈分、爵位却很高。
李解能够继承许王之位还有一段轶事,他阿爷李瓘是老来得子,李瓘死后,其兄弟怀疑李解不是亲生欲谋其爵位,彼时,正是才入仕的薛白相助,才使李解得以继承爵位。
今日,李琮之所以愿配合薛白办这样一场庆功宴,为的便是给自己表功。作为政治人物,面对薛白的咄咄逼人,他所做的不仅是对抗,还有利用,利用薛白的能量来彰显他的权威。
炫耀了武功,李琮有些不情愿地往薛白的方向瞥了一眼,方才开口道:“再说第二桩喜事,我的兄长李瑛蒙冤受屈……”
众人都没有认真去听李琮说话,目光全都不自觉地落在了薛白身上,直到最后,随着李琮一引,薛白从容不迫地走到了众人面前。
“今日再为诸叔伯兄弟们引见。”李琮端起一杯酒,笑道:“他是陛下失散多年的皇孙,是我的子侄,是我的养子,李倩。”
杨洄已经盯着案几上的酒杯很久,一直在想长安城的美酒都被收缴到哪去了,好不容易见众人敬酒,连忙也举起杯,可听了这话,却犹豫着该不该喝。
他回想着天宝五载的那個冬天,在家中初次见到薛白时的情形,少年人眼神单纯,透露着惊恐,那种涉世未深、人畜无害的感受,他确认没有错,可现在再看薛白,眼神分明深不可测,根本就不像同一个人。
那么,最初薛白就是装的,为了报复他们夫妻?须知三庶人案,就是他暗地里给武惠妃出谋划策酿造出来的。
杨洄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心知自己很危险,得想想办法了。
与此同时,薛白的余光也扫到了杨洄,他并不恨杨洄,可既然成为了李倩,那就必须对付杨洄。
“我已向圣人请旨。”李琮道:“给皇孙李倩该有的封爵,并酬其功。”
他一示意,自然有一宦官奉着几封圣旨站出来,当着一众宗室,高声宣读。
先是平反了三庶人案,却不提前因后果,只追赠李瑛为皇太子,恢复了李瑶、李琚、薛锈生前的爵位。
“分命本枝,列于庶位,博考方册,斯为大猷。皇太子瑛之子倩,观其器识,机彩明悟,神情峻拔,雅量夙成。衣冠就秩,宜颁列位之荣,井赋开疆,仍茂承家之业,可封倩为北平郡王……”
“北平郡王?”
李珍听了,皱起了眉头,心里立即就想到了安禄山的“东平郡王”一爵,甚至感觉到薛白更不配,因为太年轻了。
虽说以皇孙身份封郡王一向是惯例,但他却感觉到薛白的皇孙身份存疑,至少,他没看到圣人亲口在宗室面前承认。打个比方,他长得酷似圣人年轻之时,一直怀疑自己是圣人的私生子,可即便如此,他也没能因此而得到争储的资格,这便是体统。
“此事不合体统啊。”李珍喃喃道。
“歧王。”杨洄轻轻拉了拉李珍,小声道:“反对吧。不能让他轻易就得了郡王爵。”
李珍沉吟着,正要开口说话,忽然,有人惊呼着指向了光泰门外。
“那是什么?!”
一众宗室们转过头看去,远远地,望到了浐水对岸,有叛军的哨骑出现了。
那些哨骑显然也望到了浐水西边堆积的尸骨,先是大为愤怒。之后,他们望见了光泰门没有关,惊喜不已,吹响了号角,催促更多的叛军过来攻城。
很快,有更多叛军哨骑赶到,径直泅水往城门冲过来。
“关城门啊!”李珍大为惊骇,连忙喊道。
李琮回头看了一眼,却是若无其事地道:“我有禁军将士在此,区区几个叛军,岂能攻来?继续册封,李倩,还不领旨?”
薛白遂缓步走向那传旨的宦官。
众人不论是赞同或反对他封爵,此时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件事上,全都盯着城外,眼看着那些叛军渡过河,准备向这边杀来,遭遇城头禁军的箭矢。
他们只想离开这个危险之地,希望薛白的动作快一些,更快一些。
终于,薛白双手接过那卷轴,朗声道:“臣,领旨谢恩。”
“恭喜北平郡王,这是你的绶带、鱼符,以及制冕服的布料。”
“谢陛下恩典。”
薛白很平静,这一刻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只不过是多了一个名义。
可对于很多人来说,却是对大唐宗室又多了一份信心,或者说,多了一个可以选择的对象。
“杀进城去。”
随即响起的是叛军将领的高呼声。
长安被围以来,宗室们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危险离他们如此之近,不少人纷纷嚷着该退回城内了。
“怕什么?!”
才被封为北平郡王的薛白手里还捧着圣旨,却是鼓舞着人心,道:“我等今日既是来庆功的,便该再挫敌军的威风,请诸君与我一道登城头,击退叛军。”
“什么?”李珍讶道:“疯了不成?我们可都是宗室。”
“是啊,殿下在此,诸多宗室在此,万一叛军杀进来一网打尽,大唐社稷可就完了啊。”
他们当然是不愿意,然而,随着薛白当先登城,他们身后的禁军竟是举着长戟“请”他们上城头一观。
城头上的风呼啸而过,李珍放眼看去,浐河对面已出现了大股的叛军,看到了大开的城门,欢呼着,带着可怕的杀气向他逼近过来。
“贼兵主力来了!”杨洄惊呼道,“薛白是要害死我吗?!”
他吓得惊慌失措,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把心里的担忧喊出来了,其实他根本就没问薛白,没想要听到回答。
然而。
“那不是叛军主力,目测只有两千余人而已。”不知何时,薛白已走到了他身后,随口回答着,还拍了拍杨洄的肩。
杨洄以为薛白要把他推下去,如遭电击,再回过头来,脸上已毫无血色。
“我们是来庆功的,那便要拿出气势来。”薛白道,“诸君皆是大唐宗室,今日恰逢战事,何不擂鼓助阵以激励将士?!”
他说着,转头看向李珍,朗笑道:“听闻歧王的鼓打得好?”
李珍确实是擅长羯鼓,但学来是为了能更像圣人的风雅潇洒,不是来给军中贱卒助兴的。此时被薛白逼迫,不由大为不快,但鼓槌已经递来了,他只好接过。
“咚咚咚!”
他打的是《破阵乐》的节奏。
薛白听得满意,又道:“杨驸马?”
“我什么也不会啊。”杨洄急道,他看到浐水下游已经有叛军渡过河往这边杀来了。
“那就喊!”
“喊?喊什么?”杨洄额头上汗水直流,忽听到士卒们正随着《破阵乐》的鼓声在唱着军歌,遂也高声随着大喊。
“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
“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
薛白竟还是不满意,拍了拍杨洄的背,道:“大声点。”
杨洄无奈,只好努力不去看那越来越逼近的敌人,用尽全力地大喊道:“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
他吃奶的劲都用出来了,双手紧握,脸色通红。而喊完之后,他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没有原来那么害怕了……
~~
军歌嘹亮,随着风飘到了浐河的对岸。
崔乾佑策马而来,也听到了唐军的军歌,不由自主地嚅嘴跟着哼了哼,因他从军之初,也曾是唱着这样的军歌讨击外敌。
“狗屁‘共赏太平人’。”他终是骂了一声。
待驱马到浐水边,他眯着眼看去,只见城头上红红紫紫,竟站着许许多多的大唐勋戚重臣。
他皱了皱眉,找过哨马,命他们去打听禁苑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后,便听到了一个有些意外的回答。
“城头上有人向我等宣旨,劝降我等,还封薛白为北平郡王……”
“北平郡王?”
崔乾佑很快就想到了安禄山,再想到了安禄山是死于薛白之手,深深地感受到了唐军的挑衅之意。
他数着光泰门城头上的旗帜、官员,沉思起来。
昨日攻入长安城的队伍新败,今日李琮、薛白以及数不清的宗室就汇聚于此,故意打开城门,怎么都像是一个诱敌的陷阱。
哪怕不是陷阱,光泰门与浐水之间的地势就摆不开兵马,禁苑内就是禁军的驻地,调兵容易,而自己就算攻入禁苑,有浐水相隔,后续的大股兵马根本无法及时跟上。
总而言之,从天时地利人和各方面看,眼下都不是一个适合的战机。
于是,崔乾佑冷眼看着城头上叫嚣着的一众宗卿,果断下令撤军。
“将军?他们把我们袍泽的尸体摆在那!”
“看不出是故意诱你去送命吗?!”
叛军虽兵力雄厚,人马精锐,却不会随便送命。很快就离开了这个地利差劲的战场。
于是,禁苑城头上诸多宗室惊诧不已。
“我们逼退叛军了?”
杨洄不可置信,喃喃道:“我唱的《破阵乐》击退叛军了?”
他跌坐在地,转头四看,发现宗室们都是一副死里逃生的庆幸表情。李琮已走到薛白身边,与之低语着什么。
如此一来,长安解围之前,薛白大肆杀害世族公卿一事只怕是无人敢再提了。
而不论他们对薛白是何观感,已不能阻止这个北平郡王趁势而起了。
~~
是夜,燕军大营。
“北平郡王?”田承嗣念叨着这四个字,道:“若非他是宗室,这是可与东平郡王相当的爵位啊。”
“你真当他是什么皇孙李倩不成?”崔乾佑道:“这爵位就是犒赏他的战功。”
“我不在乎,管他是不是皇孙。”田承嗣说着,声音沉郁下来,道:“我只知道,必须除掉他。”
崔乾佑道:“举事之初,我们都没想到,会因这样一个年轻人而次次受挫。”
田承嗣皱起眉头与他一起看向地图。地图上,长安城已被他们画了一圈又一圈,可见他们攻下此城的心思热切,但他们不得不感慨一句。
“长安一时半会是很难强攻了。”
不甘心,但事实如此。且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薛白,先是擒杀安禄山,使燕军军心动荡,耽误了大量的时间;之后薛白故意放出谣言,使安庆绪焦头烂额,无力西顾;最后,还是薛白,请回了李隆基。
“如今,薛白受封王爵,可见他已理顺了长安人心。哪怕不是众志成城,也是政令通畅了。”
田承嗣点了点头,道:“我方士卒在边塞就没攻打过这等坚城,一路南下皆望风而降。如今薛白这一守,我军不擅攻坚的弱点就要显露出来了。”
崔乾佑道:“徒有十余万精兵,却是小成而满。从圣人到诸将,个个心思都在河北。一旦强攻伤亡过重,圣人必然发怒。”
“就此放弃攻长安不成?好不容易拿下潼关。”
“不。”崔乾佑道,“长安有个致命的弱点没变——没有粮食。只需继续围城,不出一月,长安必破。”
“一个月,只怕唐军的援军就要到了。”
“我们怕野战吗?”
田承嗣笑了,嘴一咧,显出了虎狼一般的神情。
他们是范阳骁骑,曾在北方的风雪之中一次次与契丹、奚人的骑兵对冲,他们根本就不害怕野战,而是无比怀念野战。
“插皮,攻城攻得我心头火起,巴不得狠狠地野战一场!”
“那怎么取长安,很清楚了。”崔乾佑道,“继续围着它,歼灭它的援军。”
“唰”的一声,田承嗣把另一张图纸摊开。那上面,清楚地标注着唐军的援军、粮草来援的方向。
过了一会,他却是皱起了眉,提出一个疑虑。
“昨日刚在唐军手上吃了个大亏,这个,不会又是计吧?”
“不急,探探便知。”
~~
平凉郡。
此地居于陇山,处关中、陇右、朔方三道交接之处,属朔方境内。
队伍抵达平凉郡,就算是离开了关中。
“沈娘子,歇歇吧。”
说话的是队伍中的领头,一个名叫高参的禁军将领,他原是郭千里麾下。在陈仓之变时率先投向薛白,薛白见他文武双全,便点他为使节护卫来朔方宣诏。
至于使节,依旧是陈希烈,毕竟资历甚高。
一开始,高参有些嫌带着沈珍珠这样一个女子,拖慢赶路的速度。可一番相处下来,他发现沈珍珠虽然柔弱,却很能吃苦,不免有些刮目相看。
是日,他们在平凉郡休整,沈珍珠忙着抱草料喂马,高参看着过意不去,便拦着她,道:“你是贵人,不必做这些的。”
“不是什么贵人,就是广平王府一个侍妾。”沈珍珠略低着头,想了想,还是道:“我怕拖累了你们。”
“没有的事。”
高参知道,队伍里许多禁军不喜欢沈珍珠,无非是他们认为忠王父子反了、不肯救长安,倒不是针对她。
他正想着该怎么宽慰她,忽然,驿馆外有人大喊了一句。
“广平王来了!”
“这么快?”
高参不由心想,广平王该是已随着忠王去了灵武,此时能赶到朔方,可见消息十分灵通。
再转头一看,沈珍珠已是大喜过望,抛掉手里的草料,提着裙摆便要往外奔去。
这一路上,他还从未见过她如此欢欣鼓舞的模样,仿佛是得到了新生一般,连飘扬的头发丝都显出不同的神彩。
可他还是拦住了她,心想,自己是可以把沈娘子交还给广平王的,只需要广平王答应几个很简单的条件。
“沈娘子别急,待谈过了正事,便让你回到广平王身边。”高参走上前道,“你能信末将吧?”
“那是自然,多谢高将军。”
他们迎出去,恰见李俶翻身下马,与陈希烈交谈着,步入驿馆。
“老夫此番来,是来送好消息的。圣人封忠王为朔方节度使,统领兵马回京勤王。”陈希烈抚须大笑着,问道:“忠王可来了,若来,请他来接旨吧。”
“阿爷正在灵武募兵。”李俶神情波澜不惊,想必是早就得知消息了,平静道:“还劳陈公往灵武一趟……”
高参见此一幕,揣度着李俶的心思,猜测他们是还没想好如何应对,故而用了拖延之计,毕竟,接旨或不接旨,都有可能让忠王被动,想必这才是广平王特意到平凉来迎接使者的原因。
果然,接下来再听李俶与陈希烈的交谈,李俶首先便打探长安能不能守住。
倘若长安失守,对于李亨而言,许多难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陈希烈则笑呵呵地表示着长安的稳妥,又道:“圣人担心奉节郡王在外无人照料,让老臣把他的生母带来了。另外,圣人也很想念在陈仓失散的宫人,不知忠王是否将他们带到了朔方?眼下京城局面渐安,也该把他们接回京了。”
事实上,这并不是一个交换条件,在薛白的计划里,这更多的是一种宣示。向世人表明圣人体恤儿孙、想念妃嫔,表明长安稳妥,进而表明圣人就在长安。
所以,李俶闻言,第一反应是微微皱了皱眉。
高参眼神很敏锐,当即就捕捉到了李俶的神态变化,于是转头看向了沈珍珠,却见沈珍珠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李俶,脸上犹挂着爱慕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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