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进爵终于赶了过来,此时见叶长衫不合时宜地试图打断英平看戏,心中不禁大为着急,可他又不敢大声嚷嚷,只得在远处一边小跑一边指手画脚比划着,示意叶长衫不要再出声。
叶长衫哪里会管陈进爵阿谀献媚那一套,见英平依然醉生梦死,他心中的怒气更盛,忽然间,那股原本控制得好好的戾气突然一阵迸发让他难以自我控制。
只见叶长衫拳头一紧,双眼一狠,霎时间,一股强烈的天地之息迅速在全身流转。
英平虽然在听戏,但常年累月修炼给他带来的敏锐是无法散去的,他本能地感觉到身边一股天地之息在流动。
正当他要睁开眼时,只听‘轰——’的一声,仿佛什么东西轰然倒塌,还未等他彻底将双眼睁开,一阵惊恐地逃窜声传入耳中。
“啊——”
“天要塌啦——地要陷啦——”
只见戏子们在四处逃散,像是遇到末日一般。
“吵什么吵什么——什么天塌地陷!大惊小怪——”
陈进爵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将戏班子稳住,他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这那是什么天塌地陷,明明就是小叶大人一拳将戏台子砸塌罢了。
众人听陈进爵如此一说,慌乱的心神也定了下来,他们停下脚步低头一看,只见原本结结实实的戏台子此时完全向一边倾斜,顺着倾斜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侍卫站在那边,尘土扬起,仿佛这台子是被他一人给弄毁的。
英平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面带愠色,很显然这样的动静让他十分不爽。
陈进爵站在一边背后冒着冷汗,这一年来主子的情绪越来越喜怒无常,开心的时候一切好说,可发怒的时候呢?前些日子的张大人便是最好的例子。
眼见英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站起身看着一片狼藉的戏台子正准备要发火,而就在此时,叶长衫的身影忽然进入他的眼帘,只见他将头偏向一边不与英平对视,胸膛急剧地起伏着,像是在平息方才的怒气,又像是在故意生气给英平看。
英平的面色瞬间柔和下来,语气也平和至极,道:“长衫?你什么时候来的?”
“卑职无礼,请圣上降罪!”
叶长衫的情绪稍稍平缓,看着一片狼藉的戏台,他知道自己此举有违君臣之礼,也不含糊,直接开口请罪。
“起来吧。”英平似乎又变了回来,并未将暴躁的性格展现。
“谢圣上!”
“你们还愣在这儿干啥?”看着跪在周围的宫女、太监以及惊魂未定的戏子们,英平一阵不耐烦,挥挥手说道:“都下去吧。”
众人如得了赦令一般,赶紧退了下去。
陈进爵依然留在身边没有退下,他悄悄地回到英平身后,知趣地保持一定距离。
英平似乎没有留意身后的动向,对着叶长衫说道:“啥事儿啊?”
“圣上,有些话本不该我说,但…但……”
叶长衫原本准备好了一堆长篇大论,可方才一激动,此时又见陈进爵阴阴地站在后面一直偷瞄,脑海中竟想不起那些大义大道。
“但是啥?”英平一脸疑惑,
“但…哎呀,你最近太颓废啦!伊先生与我看得都着急得不得了!你是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能天天如此荒废,不是看戏就是饮酒,还…还…”
叶长衫索性直接将这些话想法一股脑全说出,也不管这些话中不中听、有没有水平,可即便话说得如此之糙,但最后那句‘沉迷女色’他始终无法说出口。
英平听着叶长衫的话并未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反而先是一阵呆滞,而后神色竟然逐渐迷离起来,仿佛不但没被这些话惊醒,反而在回忆这样醉生梦死的美好,到了最后,竟痴痴露出微笑。
“你——”
看着英平这般模样,叶长衫原本残存的些许怒气被彻底打散,心中竟感到一阵莫名的好笑,他抬起手拍了拍英平的手臂,试图将他从美好回忆中拉回。
“大胆!”见叶长衫竟然出手拍打英平,陈进爵心中不禁大急。这位叶大人乃是天玑强者,方才那一拳的力道他算是彻底领略,此时竟然如此无礼出掌拍打圣上,若是一个不小心将圣上拍坏了,那……
“放肆——”
英平满脸怒容,他半转着脑袋‘看’向身后,那股威严的帝王气势瞬间回到身上。
“主子……”陈进爵一脸委屈。
“你也下去吧,到门外等着”,英平的语气柔和一些,毕竟这个奴才也是忠心护主。
“这…”陈进爵还欲辩解什么,可他见英平脑袋似乎又是微微一动,到了嘴边的话只能硬生生地咽下去,说道:“是,奴才这就出去——”
陈进爵忿忿不平地退了下去。
英平感到身后已无人存在时,他将目光重新移回叶长衫身上。
二人四目相对,英平的目光先是试探,像是在确定叶长衫此行态度到底有多坚决;而后,在叶长衫坚定的眼神的注视下,英平的目光又变得有些怀疑,他右手托着左肘、左手拇指与食指托住下巴,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地审视着叶长衫;最后,在确定叶长衫似乎此次是来真的后,他的目光也明亮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震醒一般。
“你说得对!”英平如梦初醒般晃动着食指说道。
叶长衫长舒一口气,见英平似乎被自己‘敲醒’,他感到稍稍心安——
英平到底是受过老师的熏陶,受过二师兄耳提面命的教诲,虽然最近沉沦但终究是孺子可教也!青春年少嘛,谁没惰性?谁不犯些错?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他肯改正,他就是好皇帝、好兄弟、好师侄…嗯,今日还没将师叔身份搬出就已经达到效果,看来还是挺顺利的……
想到这里,叶长衫忽然有种老怀甚慰的感觉,想到昨日伊鸿雁与自己的担忧,此时他竟有些激动地想落泪。
叶长衫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英平似乎没有注意到此时自己的情绪与动作,抢先一步开口说道——
“长衫,走,同我去个地方。”
“啊?哪儿?”
英平吸了口气挺了挺胸,郑重地说了叶长衫从来没有听过的名字——
“兰秋坊!”
“哪儿?”叶长衫仍旧一脸疑惑,他日常行走的路线就是皇宫、千牛山、伊鸿雁的家,至于其外的花花世界他确实知之甚少。
见叶长衫憨得可爱,英平向他勾了勾手指。
见英平一脸神秘的样子,叶长衫便顺着他勾手的方向凑上脑袋,只听英平依旧用着严肃的声音说道:“兰秋坊……就是渭水河边的花船......”
叶长衫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不是都明白了我们的一片苦心?刚以为他觉醒了,怎么说来说去还是要去喝花酒?身边这佳丽三千不够你拱,还得跑出大老远去尝新鲜的?
不行!今日若不拿出师叔的身份压一压他,恐怕他真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你......”
“这儿不好说话,你先同我出去,待会儿再和你解释。”英平忽然使了个眼神,示意御花园门口那儿有人盯着。
叶长衫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一时间也意识到自己错怪了英平。他瞟了眼远处,只见陈进爵确实一直垫着脚不停地向这边张望。而后,看着英平亦是严肃地点了点头。
二人心有灵犀,收拾了一下行装,便向宫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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