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猎场围杀

  英平露出一丝怜悯之色,眼下王家气数已尽,王少惊自己也即将步其伯父的后尘,是以他表现出心智尽失的模样也并没有让英平感到意外。

  “你…以为就这么完了吗?”王少惊的狂笑声嘎然而止,他盯着英平阴阴地说道:“你以为常之山就能保证校事府完全掌控在他手中?在中原列国甚至新唐上下监察百官的布衣卫我可是了如指掌,你…可别忘了…”

  这次轮到英平沉默了,王少惊所言不假,当初他在校事府任职数年,常之山也很难保证其中没有被安插王家的内应。

  “为何十二卫能轻松进入猎场?为何我知道你在等黑衣卫?以及为何黑衣卫…迟迟不来?你参透了其中奥秘么?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不知你曾经考虑过没……你就真的这么信任常之山?常之山…就真的如此值得信任?”

  英平怔住了,他不太明白王少惊为何突然提及此事,但很显然王少惊的话让他陷入了沉思。

  见英平依然沉默,王少惊继续攻心,道:“咱们这位常大将军可是连先帝都无法完全摸透的人,我伯父与他斗了这么多年都甚至没摸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你说这样的人…可不可怕?”

  虽然王少惊现在抛出这些话是为了扰乱自己,但英平心中却很清楚,他的话确实值得深思,常之山作为这些年为数不多信任的臣子,他到底图什么?尹敬廷图名节、王延庆图权、左公明图公道、文武百官图加官进爵、商人小贩图金钱利益……可谓芸芸众生皆为名来、又为利往,他常之山到底图什么?无欲无求的人……确实让人感到可怕。

  “嘿…恐怕你也有所了解吧?其实当初你母亲…是倾心于常…”

  “住口!”

  英平厉声怒喝道,此时他再也忍不住了,母亲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无比特殊,是任何人都不能诋毁与污蔑的,就算与叶长衫在一起他都很少谈论母亲,此时王少惊竟然利用母亲来离间自己与常之山,这在英平看来无异于一种羞辱。英平再也无法忍受王少惊的喋喋不休,他准备将他彻底制服住,至于别的事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去理会吧!

  英平从一旁拿起麻绳准备将王少惊捆住,可就在英平靠近王少惊的那一刹那,瘫在地上的王少惊忽然从袖口掏出几片飞镖,趁英平防备不足之际朝着英平扔去!英平见状大惊,王少惊的突袭比秦敬卿的攻击迅猛千百倍,纵然英平反应迅速也难以完全躲闪。

  英平奋力闪身,要害部位虽是躲过致命一击,但他肩头却感到一阵冰凉,随后一股疼痛从锁骨处传来。

  王少惊趁势从地上腾身而起,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眼前,只留下他戏谑的嘲笑声——

  “哈哈哈哈——校事府布衣卫六百暗探遍布中原列国,待我将其公诸于世!让先帝苦心建立起的谍网毁于一旦!哈哈哈哈——”

  英平捂住伤口,鲜血不停地从中流出,看来王少惊方才也是故意诈伤迷惑自己。不过王少惊的离去反倒让英平将注意力转移回到营帐外——现在想追他只怕意义不大,如今更重要的是猎场内的情势与叶长衫的处境!若是黑衣卫再不前来,只怕迟早自己会命丧叛军之手!

  “圣上!这么干等下去不行啊!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秦敬卿同样着急,虽然王少惊已经离开,但猎场是形势仍不容乐观。

  英平陷入沉思,他同样有些迷茫。

  见英平没有开声,秦敬卿大喊道:“圣上!在这么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内侍军和十二卫就会突破防线!我们……”

  “你捡一把武器,随朕杀出去!”

  “啊?杀…杀出去?”

  英平终于开口说出了下一步该如何做,但秦敬卿听了却有些发懵,捡把武器杀出去?自己这点功夫连三脚猫都算不上,只怕不但保护不了英平反而还会连累他。

  想到这里,秦敬卿开口道:“圣上安危关乎我大唐苍生,微臣愿誓死相护!但有一事微臣恳请圣上务必答应!”

  “说!”

  “若是待会有逆贼杀出,微臣愿以死示忠绝不拖累圣上!”

  英平露出一丝惊讶,没想到秦敬卿对自己如此忠诚,竟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回想起自己与秦敬卿的初始、相熟、帮助再到现在的忠贞不离,英平心中颇为感动。

  “放心,朕乃真龙天子,贵不可言,区区几个蟊贼如何能伤得了朕?哈哈哈哈——”

  英平爽朗的笑声如同有魔力一般让秦敬卿感到些许平静,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二人一同冲出营帐。

  猎场中十二卫与内侍军如潮水一般不停地冲击着御林侍卫苦苦坚守的防线,一些侍卫哪怕身负重伤也仍然殊死守卫,可奈何叛军势众,各侧防线皆岌岌可危!

  “叛军冲过来了!”

  随着一名御林侍卫的惊吼,只见北侧的防线被叛军突破!

  情势危急,英平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强忍着伤口处的疼痛向东面树林跑去。就在此时,一声马鸣长嘶从漆黑的树林中传出——

  ‘嘶——’

  尖锐高亢的马鸣像是一支利箭刺破天空,将猎场内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过去。随后,只见一匹高大健硕的黑色骏马从林中出现,马背上则是一名身着黑色铠甲、顶戴黑色头盔、面带黑色面罩的骑兵。

  似乎丛林中的杂草枯树没阻止了黑色骏马奔腾之欲,亦或是猎场内腾腾的杀气刺激了黑色骏马的烈性,它不停地用铁蹄刨着身下的泥土,嘴里还不停地发出重喘声。

  黑衣卫来了!

  领头的那名黑衣在远远地观察了一下猎场是战况后缓缓举起银枪,与此同时他扬起马鞭狠狠地抽在胯下黑马身上,黑色骏马高高抬起前蹄亢奋地嘶鸣起来!就在这声长鸣之后,树林里忽然噪声四起!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又有十数名黑衣卫出现在树林边沿。这十数名黑衣卫以那名领头的为中心拉成一条线,随后在一声号令下向叛军发起冲锋!而这十数名先锋骑兵身后,源源不断的黑影从树林中出现——

  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

  不过转瞬之间千名黑衣卫便集结完毕!他们跟在各自的急先锋身后迅速整好队形形成冲锋之势!犹如一张铺开的黑色巨网杀向已经面露恐惧之色的叛军!

  平坦辽阔的草场就是黑衣卫屠戮、杀敌最好的猎场!黑衣卫尖锐的银枪无情地刺破叛军的胸膛,羌族烈马的铁蹄无情地践踏着叛军的尸首,此刻叛军早已没有先前的嚣张气焰,他们面对的只有死亡!

  黑衣一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转瞬之间所经之处皆成尸山血海。

  英平静静地站在原地,在亲眼目睹了黑衣卫的恐怖之后,他心中对常之山的感觉又有了一些改变。不过现在他没有心思去琢磨这些,因为叶长衫的安危更值得去关心。

  在击溃叛军后,那名黑衣头领骑马来到英平跟前,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在英平面前,可不等他开口英平便率先问道:“鸩!你看到叶长衫没?”

  鸩疑惑地抬起头,看着英平焦急的模样,他回答道:“没有。”

  “那常小天呢?他在哪?”

  “小常将军仍在路口把守。”

  “去!命人将他唤过来!”

  鸩负拳点头,就算面对天子,他依然话不多。

  “对了。”英平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问道:“你们进来的时候没遇到什么状况吧?神策营……没什么动静吧?”

  公孙错手握神策营重兵,他的态度自然也很重要,倘若这时候公孙错忽然露出本来面目来个瓮中捉鳖,只怕再来几千黑衣卫都难以突围。

  “我们从鱼骨径出来时,公孙错也在那儿。”

  “啊?什么?”英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但鸩又怎会和他开玩笑?难不成他们耽误这么久是因为与神策营发生了交战?英平继续问道:“你们…杀过来的?”

  鸩摇摇头,道:“公孙错放我们过来的。”

  “啊?”

  公孙错在小路路口发现了黑衣卫?还给黑衣卫放行通过?那他…那他是碰巧路过那儿,还是故意在那儿候着?英平一时间有些理不清思绪的感觉。

  “圣上!叶大人那儿咱是不是得……”

  就在英平苦思冥想之际,站在一旁的秦敬卿忽然提起生死不明的叶长衫。

  英平狠狠地跺了跺脚,说道:“哎呀差点忘了这!敬卿,你赶紧去将烟花点燃!快去!”

  “是!”

  秦敬卿赶紧掏出火折子跑向烟花堆中,不一会儿天空便传来一声‘咻——’的声响,紧接着‘砰——’的一声,一朵绚丽的烟花在天空绽放。

  英平没有心思去欣赏这美妙的场景,他静静地仰望天空,同时还不忘竖起耳朵,他无比地期待一支巨箭划过天空……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

  猎场的天空依然宁静无比,就连一只鸟儿飞过都没有。

  英平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他十分想过去找叶长衫,可宁仇栾尚未解决,此时贸然前往只怕会将自己搭进去。

  秦敬卿一路小跑地回到英平身边,问道:“圣上,我们该怎么办?”

  英平轻叹一口气,说道:“鸩,传令下去黑衣卫、御林侍卫迅速重组防线!待常小天过来后便让他带人去寻找长衫!”

  “圣上!您不离开猎场?”

  英平摇了摇头,道:“朕要在这儿等长衫回来……”

  见英平如此说道,秦敬卿也不好多说什么。

  鸩得了英平的旨意,抱了抱拳便转身离开。待鸩离开后,秦敬卿跟在英平身后小心谨慎地提醒道:“圣上,有件事微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是!圣上重情重义令微臣感动不已,可眼下大局初定、人心未稳,恐有人贼心不死趁此时图谋不轨,所以……”

  “想说什么直说便是,在朕面前不必绕弯子。”

  “是!方才微臣无意间听得公孙将军反常之举,故尚有几分担忧。”

  “神策营那边不用担心了,这事儿朕自有考虑。”

  “是!”秦敬卿不在劝说什么,老老实实地跟在英平身后。

  “不过你说的这点朕也同样感到疑惑”,英平神色再次凝重起来,他缓缓说道:“那条小路狭长曲折,且路径多附于悬崖峭壁,骑兵在那儿根本施展不开,只需数百精兵把守便可拒之,可谓易守难攻,若公孙错下令死守完全可以守住,更何况公孙错统领下的神策营布防精妙,各营两两之间互成犄角之势,增援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可为何……”

  突然,英平停下了脚步,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随后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像是发现了什么荒唐至极的事情一样。

  “圣上?怎么了?”秦敬卿不解地问道。

  “呵——”英平自嘲一般地笑了一声,随后自言自语道:“公孙错……是常之山的人啊……”

  听到这句,秦敬卿同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个与常之山势不两立的白胖子怎么会是常之山的人?秦敬卿将心中的不解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回想起那个身子虚弱无比的男人,英平幽幽地说道:“因为先帝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啊……”

  秦敬卿依然没有明白英平话中的含义,他只是看见英平踏过脚下的尸山血海默默地走向远处,只不过此时再看他的背影,却给人一种孤单、寂寞的凄凉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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